野百合有沒有春天?(3 / 3)

在天津火車站,我給羅頌發了短信,問他與霍梔怎樣。

他回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莫問。

上車時,下雨了,陳舊的天津籠罩在一片料峭的春寒裏,像我的心。

7

我預想的一切沒有到來,霍梔熱絡地幫我拎旅向箱,如同我是多年未見的密友,在一間茶館包間坐定,霍梔臉上才漸見疲色。

杯裏的白菊開得有些淒涼,一直是霍梔在說,我所做的,就是不時遞張麵紙,末了,霍梔告訴我,在愛情上,女人都是偽裝幸福的高手,可這一次,她再也偽裝不下去了,她與羅頌的婚姻,是碎定了,隻是時間問題。

她找我,竟是托我幫她留意羅頌的動向,因為,她非常想知道自己究竟輸給了一個怎樣的女子。

我突然覺得荒唐,太太委托丈夫的情人偵察丈夫的外遇,隻是,我必須嚴肅的、一本正經地奉上虛假同情,應下來。

之後,霍梔每天都會打來電話,並期期艾艾地不肯掛斷,仿佛吃定我的所謂不知道是旁觀者對一悲情妻子的善意謊言,我隻能好言勸她,不必這樣執著,外遇在男人不過是飯後水果,隻是清爽一下沾滿了油膩主餐的牙齒而已,不會因為飯後水果的清爽而否定了主餐,更不會蠢到把兩者顛倒位置。

每次掛斷電話,我便開始痛恨自己,覺得自己就像明知水中月撈不得、卻不甘著要去碰運氣的蠢猴子。

霍梔告訴我,她與羅頌已是冷戰狀態,分室而居,形同陌路,她像個自知必敗的哀兵,決意要在這場淒淒然的離婚戰役中爭得最後一絲利益,所以,她執著於知道羅頌的情人究竟是誰,握些證據,成為離婚財產分割的受益者。

我當然不肯出賣自己,即使這樣可加速羅頌與霍梔離婚的速度。

8

我向人事部提出了辭職,獲批後向羅頌告辭,他問為什麼?並悄悄告訴我,正打算把我派往上海出差,我們可在那裏小聚。

我笑:不必了。

他躊躇,問是不是因為他。

我答得幹脆:是的,為你。

他傷感地看著我,以為我的辭職是因了終不能承受這種近距離相守卻愛而不得的煎熬。其實,我是為希望而辭職,公司規定,內部職員間不得有私人感情,包括愛情,若有違反,其中一人必要離職。

是晚,羅頌約我吃飯,他一臉內疚,看著我,久久地說不出話,仿佛不能明白我的滿麵笑容。

我歪著頭看他,輕笑:最近少與我聯絡。

他驚異之後是微微的失落:你有男友了?

我笑:嗯。

他看著我,深深地埋下頭去,許久,起身。我按住他去拎公事包的手:我隻是想盡量減少你的財產損失,別被霍梔捉到口實。

他的眉頭慢慢擰起,眼中的冷漠漸次蕩滌了負疚:你說的男友是指我?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怎樣的言語才能撫平他皺起的眉頭。

他無比清晰地說了對不起。頭也不回,走了。將我孤零零丟在不知就裏的夜幕裏。

9

年底的一次商業酒會上,我再一次遇到霍梔和羅頌,她正小鳥伊人地傍在羅頌的臂上,春風滿麵地笑著,與我目光相遇時,她微微一愣,爾後,笑了,姿態高貴而妖嬈。

我也笑,隔著人群向她舉杯。

後來,我在洗手間補妝時,她無聲地進來,站背後,望著鏡子裏的我笑:每次我在家提你,他總是顧左右而言其它,他很怕聽到你的名字,而他少了五根白發的那次出差,公司上下,隻有你們兩個在外地,所以,我早就知道是你。

我邊塗唇彩邊微笑。

她笑:我騙了你,他不知道我發現了他的外遇,我更沒想過和他離婚,我這麼做,隻是想體麵地讓你離他遠點,你心太急了,我的第二步還沒實施,你就輸了。

我不能否認,她刀法完美地切下了我這枚愛情病灶,記憶卻讓疤痕猶在。我轉過身,看著她,微微地笑:你快樂嗎?如果你保留這段殘酷的記憶。我拿起手包,離開。

不,至今,我不肯承認那支老歌騙了我,野百合是有春天的,隻是,短暫,就像我堅信,羅頌愛過我,在我所不知的一些瞬間。不然,當霍梔提起我的名字,他就不會有彷徨遊離的眼神將我出賣。

讀完這個故事,你會認為,我是個工於心計的女子,其實,我不是。我們隻是,相見恨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