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場戀愛,拯救即將失態的尊嚴,林冽連正眼看我一眼的興趣都無,何況愛?
於是,我闖到羅立麵前:你真的愛我嗎?像你說的那樣愛我。
他抓過我的手,做出要擁抱的姿勢,我把文件夾抱在胸前:我可以像撤消一份不合常理的合同那樣撤消隨時我的愛情嗎?
他把我連文件夾一並抱進懷裏:你把我賣了都可以。
我伏在他懷裏笑,說羅立我很幸福,然後,趴在他肩上掉眼淚,又說你看,我幸福得都哭了。
我突然拚命掙出他的懷抱,盯了他問:你用香水了?
他搖頭,舉著胳膊,用力聞:我從不用香水。
我還是揪著眉毛皺著鼻子往後跳了一下:我不喜歡這款男用香水味。
他百口莫辯的樣子。
下班時,他湊到我耳邊說:我問過別人了,我身上真的沒有香水味。
我大叫:你讓誰聞了?那個人是誰?男的女的?我的眼睛瞪得很大,大朵大朵的淚花在打轉,像個知道了被辜負內幕的癡情女子。
羅立手忙腳亂地哄我,說了幾個幫他嗅身上味道的名字,全是男的,這時,寫字間隻剩了我們兩個,我就勢坐在桌子上,開始無聲地哭。
羅立默默站在一壁,他知道我為什麼哭就像我知道他的心一片黯然,因為他知我在很不甘地用哭泣為一段未曾開始的愛情餞行。我不過是借他懷抱,約束自己的瘋張,避過一場無謂的難堪。
這些,羅立大約是明了的吧,不然,他怎會笑得那樣感傷?
6
微涼的風,逼得秋天,步步近了,羅立和我商討說要賣掉寫字間,另買處有充裕停車位的寫字間。
我說:這是你的事。
他寬忍地笑了笑,打電話聯絡地產公司去了。
隻一個月,新寫字間買好了,舊的,亦易了主。公司搬家那天,我的心,又熱又空像夏季傍晚的停車場。
我木然站在寫字樓大廳裏,目不轉睛地看工人搬東西,有個人,在我眼前站住,他的目光直直撲在我臉上,目光落點處,像一團火焰在燃燒。
我抱著臂,仰著頭。
天花板上有慘白而枯燥的日光燈,我忽然恨死了這些沒有表情而堅硬的東西。
後來,我聽到一個聲音說:要搬走了?
我不說話,他往前邁了一步:是你慫恿羅立搬走的嗎?是不是為了躲避我?
我還是望著日光燈管,眼睛被刺得很疼,似乎,有淚在緩慢流出,他們說,隻要仰著頭,眼淚就不會落下來,所以,我努力地保持著這個淺薄的驕傲姿勢,不說話,我怕嘴巴一動,表情就會失控。
他又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臂:你知道嗎?我一直……
眼淚突然地襲擊了我的麵容,我終於悲愴大喊:你笑什麼笑?
我沒笑呀。他搖晃我的肩,我就醒了,看見羅立的眼睛在半尺遠的地方眨呀眨的,他開了床頭燈說:小布,你做夢了?
公司搬完家的當天晚上,我終於踏進了羅立的臥室,因為,我所期望的場景們,一幕也沒有出現,我很絕望,女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想把自己處理掉,身體,愛情,或其他。
我把自己處理給羅立的當天夜裏,做了這個夢。
我癡癡地看著他,想,這世間,有多少婚姻誕生在了愛情的絕境裏?
7
次年春天,我和羅立舉行婚禮,林冽也來觀禮,輪到給他敬酒時,我的心,平靜得像熨燙過的絲綢:怎麼沒帶女朋友?
這時,一撥年少後生衝過來要我剝糖,我強忍厭惡,剝完糖,林冽已不見了影子,舉目去找,見他,在廊柱處一閃,不見了。
婚禮盛大而熱鬧,我卻,平靜如局外人,甚至試圖用審視丈量這盛大場麵背後的愛情,有幾多卑微幾多真誠。
次日,有業務把羅立拽去了公司,偌大的家裏,我心空寂如穀,開車去找林冽,他從電腦上抬起頭,看著我,說:是你呀?
很是熟稔的口吻,我的心,緩緩地塌下去,說:昨天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呢?
什麼話?
我頓了頓,莞爾笑道:我很奇怪,每次見了我,你的笑為什麼總是那麼奇怪?
他想了一會,說:因為你很像一匹刻意掩飾憤怒的小猹,就想暴暴地大笑一下,可又怕失禮,隻好忍了。
望著他,我的整顆心,就像不小心掉進了一個空空落落的井。原來,有些謎底揭曉之後,並無快意,而是,更大的虛空。
我再也沒見過林冽。
一年後,羅立告訴我,關於見了我就笑的原因,林冽騙了我,他古怪的笑是因為羅立告訴他我是他未婚妻。而林冽,是愛我的,因了羅立的謊言,他便成了悲涼的愛而不能,便隻能,苦笑。
這時,我和羅立的婚姻,剛剛散了場,我們站在秋天的街上,即將去向各異,羅立望著我無比感傷地說:對不起,若不是因為我的那個謊言,也許你們會……
愛情的發生,不需語言也不需理由更不在於後來結局,隻在迸發刹那,它是美的真的好的,我和林冽的就是,可,我們終還是彼此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