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連諫
1
在大班椅上,向後,微微仰著頭,餘北人說過,這個姿勢使我看上去別有風情,嫵媚而驕傲,因為大班椅的黑色將我襯托得愈加白皙。
餘北人說他愛我,隻是愛我而已,因為,早在6年前他就娶了妻。
所以,他總是撫摩著我的臉說:為什麼我要這樣晚才遇見你?
這句話讓我發笑,隻是笑的姿勢和地方不同,有時,是床上,有時,是他胸前,沒人比我清楚餘北人,即使6年前我和他妻一同遇上他,被娶的那個,依舊不是我,我這樣一個說話不擇場合的人,連餘北人都時常用調侃口吻道,離開這張大班椅,打死他都不肯信我是一家文化公司的經理。
這句話含義很深,譬如,我這樣的女子,做情人綽綽有餘,做他這樣時常要攜太太出入酒會的男子的妻,還是,免了吧。
盡管如此,這並不防礙我迷戀餘北人,他像個魔法師,一句話一個眼神將我的心,點燃,我喜歡叫他山西醋農,因為他愛吃醋,娶不了我,卻不允許其他男人討好我,哪怕我親吻一個還在吃奶的男嬰都會令他表情極不自然。
對他在感情上的霸道禁錮,我總是,表麵憤怒內心欣喜。
計較,是因被他在乎,像所有陷入情網的女子一樣,餘北人的一切令我智商下降,歡天喜地地把自私當作被愛的物證,並經常在寂寥的黑夜裏發誓,願為他承受一生一世的孤單。
公司經常引進一批外文書籍,因為翻譯能力不足,我經常在晚報上發招聘翻譯的信息,現在,左岸捏著這則信息站在麵前,我用微微斜視的眼神看他,有幾分輕佻,據說,很少有男子能經得住這樣眼神的撩撥,偶爾,我喜歡挑逗一下男人,譬如當我想推敲某個眾口一詞傳說的所謂道德高尚男人的定性,譬如當我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或餘北人傷了我的心,我就會用這百試不爽的眼神撩撥某個看上順眼的男人。
當然,隻是撩撥,看男人蠢蠢欲動上鉤來,餌卻已體麵而退,這場麵想象一下都好玩,有家有室的餘北人篤定不能時刻陪我,而思念一個婚外情男人是件滿地傷痕的事,深知這點,我寧肯去撩撥那些正是桃花滿心的男人也不去思念正在太太身邊溫存或是在商場博殺的餘北人。
三天之內我不會有餘北人的消息,昨天,他自北京回,因著記得他曾聲言太太沒接機的習慣,恰好我的心情又好似驕陽滿街,興衝衝跑到機場接他,卻意外撞上餘太太選擇了同一時間地點送與餘北人幸福,就如某個爛俗的小說情節,我恰似一個倒黴的賊,入室盜竊,尚未來得及下手,主人回家了,我隻好收聲斂息找個角落藏好自己,揣著滿腹的憤怒與委屈。
隻是,我也沒讓餘北人好過,我打了他的手機,故意邊說邊繞到勾肩搭背的他們麵前,停下,麵對著餘北人和他說電話,我微微地笑著,對電話裏的餘北人說:讓你太太換款口紅,這款不適合她。
然後,我衝麵色似土的餘北人莞爾一笑,失腳跌進機場廣場的獵獵陽光裏,出機場不久,交警就攔下了我的車子:你車速太快,車進市區不允許頻繁鳴笛,你知道嗎?
我摁下車窗,私底裏醞釀吵架情緒,看他,他愣了一下,擺擺手說:走吧,以後不要這樣了。聲音溫暖。
我踩油門,餘光掃了一下後視鏡,才見自己滿臉淚痕,眼線被衝得東到西歪,好象整個人都在瀕臨崩潰。
2
淺色的小格子上衣,一條墨藍色的第五街牛仔褲鬆鬆地裝著兩條修長的腿,頭發微微打了些著哩水,皮膚不是很白,但看上去很幹淨,這是左岸給我的第一印象,像在校大學生。
從進門,到現在,我一直用撩撥的眼神看他,他鎮定從容,從無男人在我的這種姿態下能保持了從容,這倒令我有些尷尬,如同被人洞穿了叵測的內心,還在裝腔拿勢。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想把這小子的氣焰壓下去:我會給每一個來公司要求做兼職翻譯的在校生機會,但,他們給我的卻是失望。
左岸直直地站在那裏,用眼神笑了一下:我不會還給你失望。
嗬,這麼確定?我開始擺弄手機上的賽車遊戲,他和所有前來應聘打算賺點零花的在校生一樣自命不凡,我認為這種態度是對文化工作的辱沒。
因為我不是在校生,都工作四年了。他把簡曆放在桌上,心平氣和地等我下文。
我漫不經心地打開簡曆,這時,我才知了他的名字——左岸,在某家著名的國際投資公司做預算,我知道,就他的職位所能拿到的薪水,會令很多人忿忿不平,他居然還要兼一份職!放著大好的青春要做賺錢機器是不是?
我的表情讓讓他吃透了心思:我想用最短的時間讓漂亮的未婚妻過上我認為的幸福日子。
因為這句話,我喜歡上左岸,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而且,他的翻譯水準也不枉了我的喜歡,讓我,想將他推遠都找不到借口。
即使和餘北人在一起,我依舊會情不自禁說起他的名字,餘北人一次次警告我不要心懷鬼胎,因為每當左岸的名字從唇間蹦出,我便麵若桃花。
已經不隻一次,餘北人氣勢洶洶地撥打左岸的電話,那11位數字,他總是撥到一半就把手機衝我懷裏扔來:你為什麼不阻攔我?
我拿起手機,睥睨著餘北人,慢慢撥他沒撥完的號碼,餘北人就急了,撲上來,開始是搶手機,後來就演變成了到處找我的唇,再後來就有液體落在我的肩上,是餘北人的淚,我麵目鎮定地看著窗外的水杉,心裏,早已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