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嘉良是知道的吧?他洞若觀火。
所以,他說:錦書,周末,你陪我出席一個酒會。
我歪頭,看了一眼西餐廳的窗子,室內的燈將窗玻璃映成一麵鏡子,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看上去很傻很幸福,甚至,我可以穿越瞳孔,看見那片顫巍巍盛開在內心深處的花園。我知道我完了,無藥可救地愛上了他。
3
在酒會上,我按著一顆撲撲狂跳的心,任盧嘉良執了手,聽他溫文介紹:錦書,我終於把她追成了女朋友。
我竭力保持矜持,臉上的笑,像沒有撲牢的粉屑,隨時可能紛紛墜地。
盧嘉良帶著我在人群中穿梭,那一夜,自卑成性的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昂貴,像貴婦額頭上的鑽石,被他四處炫耀。
譬如,那位被他稱為楊總的男子,目光冷漠而嫌隙,每每見他帶我欲要前去招呼,便做若無其事狀避開,盧嘉良帶我迂回輾轉到他麵前:楊先生好。
楊先生的笑,隻屬禮貌:噢,盧先生。
盧嘉良笑意依舊:介紹一下,我的女朋友錦書,我追了兩年多,終於見光。
楊先生依然是噢,謹慎而禮貌地打量我,我伸手,他輕輕一握,輕蔑從眼角滑落,在砸中我後,他轉身走掉。
之後,我問盧嘉良,楊先生為何如此冷漠?他說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我深信不疑,女人的事情是愛情,而男人的愛情是事業,男人麵對競爭對手,就是女人麵對情敵。
我又問盧嘉良:為什麼要對他們說已追了我兩年,這不是事實。
盧嘉良笑:你不懂,我若是說我們剛剛相識三兩個月,他們會揣測我們感情的深度和純度。
我想了了楊先生眼角的輕蔑:在他們眼裏,我就是那個為了贏得王子而偽裝成灰姑娘的壞姐姐吧?
他捧起我的臉,那麼久那麼久地看著,是的是的,他不需語言,隻要深邃的目光,就能把我的心烘烤出熱汗。
他送我回家,抱別時刻,吻了我的額,我閉著眼,遲遲不肯張開,等候一雙唇的君臨。那夜,他沒走,我知道了他有位因車禍去世的前妻。
你很愛她吧?
他答非所問:上帝不讓我繼續愛下去了。
那些在內心深處盛開了整夜的玫瑰,踟躇猶疑地擠成一團,我仿佛終於明白,是深沉的舊愛纏繞於心,讓他不肯染指我情愛充沛的身體。
他緊緊地擁抱著我,我們的身體親密無隙,他略帶傷感地說錦書,為什麼會這樣?
我理解為他的心裏,還殘存著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傷痕。
4
盧嘉良又帶我出席過幾次聚會,也曾又見過幾次楊先生,隻是,他不再單身一人,也不再刻意疏落盧嘉良,臂彎裏添了一位叫美黎嫵媚女子,盧嘉良把我介紹給她時,她拉過我的手,微微地笑著:怪不得呢?盧先生,您的未婚妻很美。
盧嘉良笑:那是。
我總覺得美黎的話裏,有很多很多的潛台詞,盧嘉良就笑,說好的愛情,會讓人變得敏感而善妒。
美黎甚有意願與我交好,扯著我聊時裝,八卦當紅男女明星,也聊男人和女人,末了,她笑著問:你們認識多久了?
五個月。我回答得簡短,無聊像深深的困倦,縈繞著在心頭,偷眼盧嘉良,他和楊先生相聊甚歡,仿佛已全然卸下了曾經的敵意。
之後,美黎和楊先生約我們打過高爾夫、滑過草,幸好有盧嘉良在,否則,我會寂寞成高爾夫球場邊的一棵樹。
事後,他要我不要低看這種聚會,太太們是男人生意場上的潤滑劑,譬如他與楊先生,因為我與美黎的交好,他們敵意盡釋。
我看著他久久不語。他說錦書你在想什麼?
我笑:我總覺得這一切像是盛裝出演。
他撫摸著我的頭發,說:對,其實人生就是一場盛裝出演,隻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出演地點,不同的出演地點,決定了每個人的社會生活定位。
我認同盧嘉良的話,卻沉默不語,我不可以讓他因了我的好惡而改變社會定位。
他仿佛深諳我心,不再拉著我參加他朋友的聚會。
我如釋重負。
我們又恢複了之前的時光,中午在16樓的健身中間碰麵,逢了他有閑隙,一起吃飯看電影相互親密彼此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