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並沒有忽視在自己身邊發呆的忍足,或者說,他沒有辦法放任忍足在自己身邊走神。於是他伸出手在忍足麵前晃了晃。“喂!”
“啊,有什麽事嗎?小景?”忍足立刻回魂。
跡部放下手,“不,沒事,隻是網球場到了。”
“啊……這樣……”忍足很尷尬的笑了笑,跡部盯著他看了一眼,沒多說什麽,率先走進球場,做起了熱身。忍足推推眼鏡,把跡部的網球包放在他身邊,然後自己也開始熱身。
跡部和忍足之前很少一起打網球。確切說來,是跡部不願意去打網球,原因不詳。
之前剛剛開始走上社會工作的第一個周末,忍足曾經打過電話給跡部,“去打網球麼?”
“不去。”乾脆利落的回答,甚至沒有加上本大爺這樣的主語或是其他的話,簡直讓忍足有點失落了。
“知道了,那麼要一起去吃個飯嗎?”不死心的再度嚐試。
“在哪裏?”仍然回答的乾脆。
現在忍足還能很清楚的記起那時候的對話。
老實說不太像是跡部的風格,雖然後來忍足知道那個時候跡部爲了自己手上第一樁合約忙得幾乎頭破血流,忙得沒有精力和時間來維持他跡部大人的美學。這也是忍足第一次發現跡部會為身邊的工作放棄一向的作風,第一次發現跡部也有工作狂似的一麵,然而同時他也隱隱約約有所猜測,而且後來他還驗證了自己開始時的猜想。
——跡部不太想打網球了。
於是漸漸忍足邀約跡部出門時就安排其他的節目,除非跡部自己突然的會提出去打個網球或是怎樣。然而這些年來,算上今天這次,跡部和忍足一起打網球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還真是難得。站在一邊的球場上,忍足想。
跡部的發球和之前沒有什麽變化,力度當然要大過當初國中時,但是也沒有當時在大學網球部裏的那麼重。力量雖然有所減弱,但技巧一點都沒變差。這樣看來也許跡部私下有練習也說不定。察覺這點的忍足在心裏苦笑著,和很少會練習的自己相比,跡部的實力真是好太多了,恐怕現在自己和跡部之間的網球技巧的差距變得更大了吧?
果然,這次跡部打得很輕鬆似的,就以6-3的比分,取得了和忍足比賽的勝利。
比賽結束以後,忍足利索的收拾好球拍站在球場門口等著跡部,“小景的球打得真好。”
“那是當然的。”跡部得意似的朝忍足笑了笑。“沉醉在本大爺的美技之下吧!”
忍足微微一怔,然後綻開了一個迷人的笑顏:“我很久沒聽到小景說這句口頭禪了。”
“是嗎?”跡部調轉視線,輕笑了一聲走出了球場。“反正也沒有機會用到這句話嘛……”
確實,忍足突然覺得跡部的這句話,讓他覺得有些悲涼。但也隻是他一愣神的這一瞬,再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跡部自己一個人腳步飛快的朝別墅走去,已經繞過了別墅拐角。
跡部確實很久沒說過這句話了,其實他自己也完全清楚。沒有機會用到這句口頭禪又怪誰呢?畢竟自己已經遺棄了網球,遺棄了的話……總要有點犧牲吧!
跡部這樣想著,腳步飛快。他實在很想早點回到房間裏平靜下自己的心情。然而著急趕回去的跡部還是被某件事情所阻擋住了腳步。
……仿佛從天而降一般,有什麽東西突然重重的摔在了跡部麵前。
手塚回到起居室的時候,乾早已經離開了。隻有不二還呆在起居室裏,似乎一個人在發呆。
其實剛才本想留下來的,手塚抿抿嘴。但是那個時候的不二,明顯擺出了一副“旁人勿近”的氣勢,讓手塚還是決定暫時先不去觸雷。畢竟剛剛聽菊丸那樣說了一番話,作為非常重視朋友的不二,心裏自然是很不舒服的。
但是此時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不二的嘴角雖然在門響的那一瞬完美的揚起角度,但餘光一發現是手塚,立刻恢複到了原來的表情。
手塚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走到了不二麵前。“沒一起去找海堂嗎?”
“我有點累了。”不二淡淡的答道,收起了笑臉,反正在這個男人麵前,笑容什麽的偽裝,也是沒有用的罷。
手塚推推眼鏡,在不二身邊坐下,似乎欲言又止。“唔……”
不二乾脆掉轉頭看向手塚。“你有什麽話想說麼?”
手塚的表情並沒有什麽太大變化,隻是微微頷首道:“不二,你覺得……”
“我沒什麽想法。”不二不待手塚說完便斬釘截鐵的說。“完全沒有。”
“這不像你一貫的作風,不二。”手塚居然微微的歎了口氣。
“是麼?”不二亦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呐,手塚你覺得,我應該怎樣呢?”
“你也知道這次的情況……”手塚生硬的開口。
“嗯,我知道,很不利呐!”不二挑挑眉。
幾乎是接連不斷發生的死亡事件,讓即使是被稱為天才的自己,也措手不及的混亂起來。那麼其他人呢?又怎麼可能會保持得了鎮定?
“除了你……”不二低聲喃喃。
手塚抬起頭迎上不二的眼,“什麽?”
“不,沒什麽。”不二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怎樣?要我和你一起去找海堂嗎?”
這裏是他和手塚時隔三年後第一次單獨談話的地方。
今天的天氣還是很晴朗的,和那天完全不同,不二斂顏看著窗外的夕陽映進窗子。夕陽的金輝為他鍍了層淡淡的金色,雖然他的嘴角微微上翹,然而眉間眼底卻是難掩的惆悵。
手塚愣了一瞬,然後走到不二身邊,輕輕將手掌放在不二肩頭。不二轉過身麵對手塚,順便似是不著痕跡一般的擺脫了手塚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那麼就走吧!”
手塚收回自己的手,“嗯,走吧!”
這不是第一次讓不二這樣走在自己身邊了。手塚輕輕的擰了擰眉,但是這樣的不二卻是第一次吧?以前永遠掛著那種有點壞壞的笑臉的,以前……
手塚突然有些出神,那是多久以前?
似乎還是自己和不二在青學讀書的時候?
原來已經過了那麼久了,難怪……這麼久的時間,任何事都足夠發生改變了。就算是大陸板塊,也已經移動出一段雖然細微,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距離了吧!
手塚盡管不苟言笑,但並不代表他整個人真的是座沒有思想的冰山。在這裏和不二重逢固然在他設想之外,但他還是希望盡可能的和不二起碼保持之前在青學網球部一起打球時的那種和平共處的關係。隻是現在身邊發生了這些事情以後……
不二周助……現在在想什麽呢?手塚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自己已經想的太多了,還是放棄去猜想不二這時候的想法吧!
出乎手塚的意料,不二直接朝二樓的樓梯走去。迎麵是大石的房間,然後就是菊丸的房間了。
不二扭頭看了手塚一眼,然後站在菊丸的房門前敲起了門。
——沒有人回應。
不二心裏突然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而就在此時,跡部和忍足的比賽剛剛結束。
忍足沒想到跡部突然會走的這麼快,隻是他稍微走神的功夫,跡部就已經跑過了別墅的轉角。剛剛走出網球場的忍足還沒來得及趕上跡部的腳步,突然聽到一聲沉悶的落地聲和跡部強自壓製著的驚呼聲。忍足一咬牙,乾脆丟下手裏的網球包跑了過去。
“怎麼了?!發生什麽……”忍足的後半截話梗在了喉嚨裏。
跡部正瞪著眼前的一幕發楞,雙唇微微的顫抖著。
忍足越過跡部的肩頭,也明明白白的看到了跡部眼前那一幕,駭的說不出話來。
沒錯,在他們兩人麵前摔落的,正是滿身散發著酒氣的菊丸英二
跡部仰起頭朝樓上看去,可以看到不二發白的臉出現在大石房間的陽台上,在他身後似乎還站著真田和幸村。
忍足繞過麵前的跡部,在似乎一息尚存的菊丸的身邊蹲下身來。
“忍足……他怎麼樣?”樓上傳來真田的問話聲,他果然在那裏。
忍足推推眼鏡,沉痛的搖搖頭,“頸椎骨折……”
真田似乎已經朝樓下跑過來,所以並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倒是聽到了幸村的喊聲:“周助,周助,你不要緊吧?”
忍足朝樓上看去,正好看到神情顯得有些恍惚的不二茫然的朝樓下望了一眼。
——在忍足和跡部身旁,菊丸的身體正以奇怪的姿勢躺在地上,頭詭異的彎在一邊。
“周助,”幸村擔心的看著身邊臉色異樣的不二。“別太難過了。”
不二看看身邊的幸村,抿抿嘴。“精市,我們還是先下去吧!”
跡部低下頭,神色有些木然的看著摔在自己腳邊的菊丸英二。
菊丸的臉上似乎還帶著幾分笑意,右手裏抓著的那酒瓶已經摔得粉碎,濺出來的殷紅色酒液弄漬了跡部淺灰色運動褲的褲腳,而左手裏捏著的,卻是一條深綠色印有花紋的方巾。
“這條頭巾……是海堂的。”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卒不提防的跡部的眉頭輕輕抖了一下。
真田氣喘籲籲的答腔:“難道說菊丸知道海堂的下落?”
“忍足……菊丸的情況如何?”手塚跟著走過來。
忍足抬起頭慘笑了一下。“是當場死亡,還好沒有受多少痛苦……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田歎了口氣,“恐怕,他是自己跳下來的……”
原來之前不二和手塚一起去找菊丸的時候,發現房間裏沒有人應聲,不二立刻就去找真田拿大石房間的鑰匙打算和之前一樣去菊丸房間看看究竟,然後他們剛剛回來,就聽到了菊丸墜樓的聲音……
“房間裏應該沒有其他人在,但是詳情還是要等仔細搜查過以後才能下定論。”真田托著下巴沉思著。
乾推推眼鏡,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菊丸……會是自殺嗎?手塚,你認為呢?”
“唔……不能確定,不過這種情況的幾率很大。”手塚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後回答。
然而就在所有人已經在討論調查這一切的時候,跡部卻還是一直呆站在那裏發呆,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也沒有開口。
檢查完了菊丸的屍體,忍足站起身,輕輕撫了一下跡部的肩頭。“跡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