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舞技不精，在太後和陛下麵前獻醜了。”蘇幕雨緩緩走上前叩首行禮。
一盞茶換衣裳的時間，蘇幕雨頭梳飛天靈蛇髻，插上流珠寶石玉簪，簪上幾朵雪色梨花，發間以蘭花為墜，隨風飄係。一襲梨花水袖舞裙，外罩著紅色海棠薄紗披帛，踩在梨花上一步步落地清脆有聲，好似月宮仙子，下凡而來。
一下清冷的琶音啟奏，讓人心裏一顫。蘇幕雨折腰拂袖隨著大弦掃搖，染沉重的低音；左手輕彈細絲，配清脆的高聲。輕衣紅紗，水袖翩翩，伴隨著裙底的梨花，紅白相襯。
清旖雙手並行，彈奏一聲聲泛音。此音空靈，貫穿天籟。蘇幕雨揮袖將梨花拂起，梨花漫天，水袖在空中相擊，就好似天女散花，瓣瓣梨英落在蘇幕雨的月牙色舞裙上，落在了君衡的矮桌上。蘇幕雨一邊跳一邊想他會看她嗎？看她巧笑嫣然為他一舞傾城嗎？
清旖左手大搓，低音渾厚。右手搖指，沁潤心脾。雙手合一，快速刮奏，留下最後的一個音。右手輕彈，脆脆切切。君衡看著清旖恬然自適的樣子，滿眼溫柔，眼角處的蘇幕雨每一舞他都悄悄看下。
君衡竟有些發愣，好像這樣的場麵在哪裏見過。他好像從未見過蘇幕雨，但她入宮那日他覺得好熟悉，是夢嗎？他做過一樣的夢，夢裏有這樣的場景？
見過卻為何毫無印象，未見過卻又萬般熟悉。
君良蹙起了眉頭，讓他的眼眸越發深邃，似是要將蘇幕雨看穿似的。
左手揉弦，音緩而有力。蘇幕雨抬手向兩側揮動水袖，水袖碰到梨花樹的細枝上，用力回收，天降梨花雨，如同淒美絕倫的雪，配上紅色的水袖，太驚豔了。
傷春傷別緩過，清照旖轉而四音連彈，轉而三弦快奏。手愈快，弦愈晃。左手逆刮、右手順刮，在弦上劃出兩個雪圓。
收尾，琶音。
蘇幕雨抬首望去，看見君良與清旖四目相對的模樣。他終是沒有看自己跳的舞吧？收下滿眼酸澀，她從一側默默退下，聽到後首雷鳴般的喝彩，凡是明眼人都會誇讚清照旖琴技超群吧，好像從她進宮開始，她的所有都變成了陪襯，一切好像都變了，都變了。滿眼春風百事非，她輕笑著抹去臉龐的淚。
原來在南山書院的時候，她們也經常宴會小聚，那是都是皇後在一旁默默伴奏，如今倒是完全變化了。
“娘娘，換身衣裳吧，宮宴還未結束呢。”絮茵將蘇幕雨身上的梨花一瓣瓣拂下，扶著蘇幕雨。
“絮茵，他不記得我了。”蘇幕雨脫口而出的呢喃，帶著幾分沙啞和哭腔。
絮茵忙解釋說“娘娘，怎麼會呢？奴婢瞧見皇上是看了娘娘跳舞的呢？原先的時候，皇上就誇過娘娘一舞傾城，人間絕色，娘娘莫要多心了，如今皇上不提從前的事情，定是有皇上自己的思量，娘娘快快寬心些。”
是啊，她本就喜歡舞蹈，有次小宴是她第一次跳給他看，他誇自己“一舞傾城，人間絕色”，為了這一句話，她這歸家休養十年，仍然不肯廢去功底，有空時就自顧自的練起來，等著再給他跳一次，再為他獻上一舞。如今看來，倒是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白費功夫了。
“絮茵，我能不能不回去了，我們回宮吧。”蘇幕雨隻看見君衡與清照旖四目相對的模樣，這裏真的容不下她，容不下她。
蘇幕雨卻不知，君衡看見了她落寞的背影，獨自走去，看著那個空當的桌席，君衡竟是愣住了一刻，他的心被撕開了一個細小的口子，她走了他卻產生了一絲愧疚。
眾人依舊歡聲笑語，太後的壽宴盛大奢華。宮殿裏隻有她孤身一人，暗自垂淚。
這麼大的宮，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