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幾乎侵吞了師父的所有理智,所以她說出口的話實在是讓我驚詫到幾乎要笑了,她看著我的臉,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與此同時卻又醉意熏熏的晃了晃身.子,“知、知道,你、你怪我麼?”
她如此坦然地承認,卻又如此執著地問我怪她與否,我實在不明白,這樣自相矛盾的話,怎麼會是昔日那個愛憎分明、眼底最最容不得沙子的師父說出口的。
我閉了閉眼,伸手將她再次試圖靠近我的身.子推遠了一些,等到睜開眼來,我終於稍稍把自己激動難耐的情緒壓下去了一些,盯著她的臉,一字一頓地問了一句,“我很好奇,我是什麼時候就中了毒的?”
師父酒意熏熏,根本就沒揣測我話裏的意思,隻照著我問了什麼,她就回答什麼,“你、你從城樓上下來,喝、喝的那杯茶裏……”
她會喝醉,以及她這麼配合的態度,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一路向冷翠宮走來我都在做思想掙紮,可我萬萬沒料到進來之後會和師父以這樣的形式相見。
一切,沒我預料的那麼難堪,至少她醉了,我們師徒之間對峙的意味就少了一些。可是,一切,又是那麼的諷刺。我引以為至親的師父,對我下了致命的劇毒,卻因為她喝醉了,而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色。
我真的是怒極反笑了,“既然知道是劇毒,您下到我喝的茶裏,是為了……毒死我麼?”
我真的是怒極反笑了,“既然知道是劇毒,您下到我喝的茶裏,是為了……毒死我麼?”
這下,師父像是有些清醒了,她搖搖晃晃地又朝我的身.子靠近了過來,在我試圖往後退之前,跌跌撞撞地拽住了我的衣袖,“不、不是為了毒死你,為、為師怎、怎麼舍得……”
我嘴角的笑意斂了一斂,瞥了一眼她死死揪住我衣袖不肯鬆的手指,轉瞬又苦笑了起來,“那是為什麼?師父你告訴我,我和嵐錦年哪一點做錯了,以至於讓您幫著慕遠做事?”
我越說越是心涼,心底有塊地方像是被很鈍的刀刃一點一點地劃過,它們明明傷筋動骨地疼,可就是偏偏流不出一滴血來,不肯給我一個痛快的痛。
酒意促使之下,師父的手指無意識地緩緩收緊,我的衣袖在她的緊攥之中越來越繃緊,她就那麼一直在繼續揪緊我衣服的動作,一直一直不說話。
我的耐心很快就到了極限,她不說,我正準備掰開她的手指,就聽她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遲、遲兒,為、為師也是……是五大護國。”
她的這句話聲音含糊,字句卻清晰得很,我霍地抬頭,不隻為她近乎清醒的這句話,更為她這句話的內容。
抬起頭來,我就跌入了師父那雙像是清醒又像是酒醉的眸子裏,她霎也不霎地鎖著我的眼睛,像是要看入我的心底去一般,手掌慢慢從我肩頭爬上來,爬上我的臉,扳住,迫得我與她對視,而後近乎囈語地說了一句,“我、我和你爹,一、一樣的,都是五大護國……”
我陷入了長久的怔愣之中,在這段怔愣的時間裏,我聽到了許多我從不知道、或者從來不曾去深想的事。
八歲那年,我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也正是那次重傷,使得父親做了把我送到流觴去的決定。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師父——傾川神醫。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父親乃是堂堂的北舒安遠侯,他怎麼會認識一個江湖中馳名的神醫,又怎麼會那麼放心地把自己最最疼愛的女兒,毫不設防地送到了她的手裏去。
如今,我才明白,他們確實早就認識,他們甚至曾經肝膽與共,他們甚至一直秘而不宣地共同維護著同樣一個人的皇室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