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護國，我終於知道了第四個人，竟然，就是我自以為熟稔至極的師父。
在她因為酒醉而喋喋不休的講述裏，我聽到了許多以往從來不知道的舊事。
她是女兒身，她更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軍醫，她隨軍而行，卻從不親自上陣殺人，她做的，隻是救人而已。
就是這樣的一個醫者，卻因為妙手回春，成了後來的隆慶帝原來的嵐則堅每次上陣必會帶的人。就是這樣的一個醫者，卻因為妙手回春，成了後來的隆慶帝拱衛皇業的五大護國之一。
她絮絮叨叨地給我講著，她救過蕭瓚的命，她解過嵐則堅的毒，她保住了韓青雲的一雙腿，她曾經為大軍解了飲水所汲之河流被下毒的困境。
一如蕭瓚、韓青雲、陸崡清，她也要為南嵐嵐家皇業貢獻自己的力量，而嵐則堅給她的酬勞是——給她雲遊四海的自由，絕不逼她救不願救的人，保她一世榮華富貴，嵐則堅到手所有稀世寶藥必贈於愛藥如命的她。
她終歸和蕭瓚、韓青雲、陸崡清不同，她遠離朝政，更不會親涉戰場廝殺，她要做的，隻不過是在嵐則堅需要她這個神醫出手救人的時候施展一下自己的醫術而已。
就這樣，她享了南嵐嵐家給的榮華富貴整整七年，這七年間，已然成為南嵐隆慶帝的嵐則堅從不勞煩她，卻依舊按時將金銀細軟送到她的手裏，並且附上他所得到的各種稀奇寶藥。
這樣不計回報的報酬，持續了整整七年，直到第七個年頭，隆慶帝終於開口，求傾川神醫出手，救一個人的命。
那個人，就是我和嵐墨染一起參加龍舟賽時，我之所以拚命要搶奪絕情草的原因。
我知道師父一直在給一個人診病，我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是卻從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知道師父為了他遍尋天下寶藥，隻為了能救他的命。我還聽師父說過，為了那個人，她不惜親涉險境，前往高聳入雲的雪山尋藥。
隻是，我一直知道有這麼一個明顯對師父來說很重要的人存在於師父的精心嗬護下，卻從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寢宮失火、從此以後全南嵐以為其已然下世的，寧貴妃。
隆慶帝竟然是將寧貴妃，托給了五大護國之一、他從不輕易動用的、傾川神醫。
我萬萬沒有想到，嵐錦年的生母，全南嵐都以為其已然葬身火海的寧貴妃，曾經距離我那麼近、那麼近。
原來，那場大火，確實是一個金蟬脫殼之計，隆慶帝得知了寧貴妃對他施以魘勝之術，自然傷怒，他借著一場大火把她送出了宮去，輾轉送到了傾川神醫的手裏。七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動用她的力量，他對她的要求隻有八個字，那就是——“給寧貴妃，脫胎換骨。”
所謂脫胎換骨，自然不是指換掉她的容貌，而是，換掉她的記憶，換掉她的思緒，嚴重一些來說，換掉……她的靈魂。
如果不是先前聽說過寧貴妃為了確保嵐墨染全心全意為嵐錦年效力而對她施以洗腦的術法，聽到這裏，我恐怕會驚呼出聲。可是我已然知道天下間確實存在著那樣不可思議的術法，剩下的，就隻有驚詫而已。
我驚詫於隆慶帝對寧貴妃如此執念，我驚詫於師父一直照顧著那個人，竟然是要對她做脫胎換骨的洗腦之事，我驚詫於，在我生命中無論或早或晚結識到的那些人，諸如嵐錦年，諸如嵐墨染，諸如隆慶帝，諸如寧貴妃，竟然早在我所未知的許久許久之前，就已有上輩的糾葛，為我們的相遇，打下了伏筆。
多年來，寧貴妃一直藏身於傾川神醫所住的流觴之地。準確一點來說，也許，她算不上是藏身——畢竟，她早已在多年之前，就泯滅掉了所有的意識。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才更加貼切，簡單一點來說就是，傾川神醫遵照隆慶帝的吩咐對寧貴妃施以了洗淨腦海所有意識的舉措，卻無法將她再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