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副神色,我自知失言,正準備開口解釋兩句,最好能趁機直接把心裏話給說個清楚,免得彼此都心中糾葛,誰想他卻不再給我說話的機會,反倒回身從剛好踏進屋裏來的近衛手中接過藥碗,舀起一勺在自己唇邊吹了一吹,而後遞到我的嘴邊。
氣氛本來就足夠尷尬了,我真怕自己再說幾句話又誤踩了地雷,所以隻好噤聲沉默,張開嘴老老實實將他遞過來的那勺藥喝了。
舒長夜這才鬱色稍霽,又喂了幾口之後,我實在是覺得這種氣氛太過詭異,渾身上下都不自然得緊,就伸手過去捉藥碗,“我自己來吧。”
舒長夜長睫一掃,捏著碗底的手指微微顫了一顫,他乃是北舒九五之尊的皇帝,伺候人吃藥這樣的事自然沒有做過,隻是這麼輕微一顫的工夫,藥碗裏的藥汁已然略略傾灑出了一些,灑落在了他素雅絕豔的白衣上。
見烏黑的藥汁在他衣襟上暈開,我連忙伸手去擦,隻擦了兩下,就被他捉住了手。
我又是眼皮一跳,他卻不說話,隻握緊了我的手不肯鬆,另一隻手裏依舊端著藥碗,靜默著好半晌沒說一個字出來。
我暗暗著惱自己怎麼一旦到了舒長夜身邊就成了這副動輒不敢說話、一說話就怕自己說錯的德性,鼓了一些力氣,閉了閉眼,衝口而出,“我、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我是混蛋,我喜歡別人了,你、你再別對我好了!”
這句話喊出了口,心底鬱結著的情緒終於稍稍消減了一些,隻是我還是有些不敢睜眼,不敢去看舒長夜是怎麼一副神色。
片刻的靜默,對我來說簡直像是度日如年,誰想,我還沒鼓足勇氣睜開眼,舒長夜修長溫和的手指卻順著我的臉頰爬上了我的眼瞼,宛若珍惜一般地,用溫潤的指腹輕輕地、緩緩地摩挲了起來。
他的指腹壓製著我眼瞼下麵脆弱的眼球,這樣敏.感而又曖.昧至極的動作,我曾經在挑.逗嵐錦年時用過,如今被人反施於身,即使明知舒長夜不該是誘.惑我的意思,可也忍不住不由地繃緊了神智。
舒長夜的手指摩挲了許久,直待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幾乎豎了起來時,他才動作一頓,將手指極輕極輕地摁壓在我的眼瞼上麵,恍若囈語一般地輕輕呢喃出一句,“離魂散,是比離人淚還要霸烈的毒,你以為,隻憑一顆解藥,就能安然無恙了麼?”
聞聲,我的眼皮在他的手指摁壓下麵難以遏製地顫了一顫,舒長夜自然察覺到了我這個顫抖的反應,他似乎是盯著我的臉灼灼看了好半晌,然後才近乎自嘲一般地笑道,“以前的你,可從沒這麼膽小,是我如今變得太過不堪入目了,以至於你連眼都不敢睜了?”
他的話,再次讓我眼睫一顫,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惱了,手指微移,竟然是伸手去掀我的眼簾,出於身.體本能的反應,我沒來由地怕他傷了我的眼,趕緊張開來。
舒長夜見我睜眼,動作頓住,雙目眸光深鬱地睨著我的臉,似乎從不認識我一般直直地看進我的眼底去。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方才問我話了,不想再讓他情緒波動,就趕緊張嘴回答,“我、我是覺得沒臉見你,至少……沒資格再讓你這麼對我。”
舒長夜眸色登時轉深,他隨手擱下藥碗,連著那隻原本覆在我眼瞼上麵的手掌一起移到我的肩頭,握住了我的肩,“你既然知道我對你好,你既然明白……明白我的心思,又何必如此?”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收緊我的肩骨,“你隨我、隨我回北舒去,我讓你做皇後,我隻對你一人好,我絕不像嵐錦年那樣時時讓你受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