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歌一臉驚訝地瞪著自言自語的周亦冬,喉嚨更像是被利器刮傷了一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能明顯感覺到那股疼痛刺激著他的心髒,可,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送她到醫院,發現她流產了,傷到了身子,這輩子再也懷不了孩子。”周亦冬一邊說,渾身更在顫抖,兩隻眼睛通紅。
林城歌忽然很恨自己這七年缺失在唐晚晚的生命裏,如果他當時在她的身邊,她一定不會走,一定不會失去他們的孩子。他也忽然間懂了晚晚在見到他那一刻那股從身體裏迸出來的敵意。
最後,周亦冬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晚晚完全交給了他。那一刻,他站在走廊邊上,望著周亦冬的背影,第一次,他真正感激一個與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因為這個男人陪伴晚晚熬過了最黑暗的時光,因為這個男人坦白了晚晚的一切,因為這個男人最終還是選擇了退出晚晚的生命。
唐晚晚盯著林城歌僵直的麵部表情研究了老半天,與林城歌在病房裏麵大眼瞪著小眼,最後,還是她成了林城歌的手下敗家。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林城歌一句話能將她氣得鼓鼓的,而她瞪大眼睛望著林城歌的眼睛,怎奈,林城歌戴著眼鏡,她一點也看不到他眼鏡後麵狡黠的光芒。
她嘟著嘴,挪動身子,故意大聲地對著林城歌喊:“哎呦,扭到了。呼呼,呼呼好疼啊。”一邊喊,一邊不忘用一隻手扶著腰,似乎在那一刻真的扭到了自己的腰。
林城歌當然知道她是在演,他心頭一熱,一把將她摟在懷裏。臉上不知是什麼時候流下了幾滴熱淚,順著臉頰滴到了她的脖子上。溫熱的淚,燙傷了她的皮膚。她環抱著他的腰,十個手指糾纏在一起。
他渾身顫抖,因為周亦冬的話,他害怕,在未來的某天她會突然間離開他的世界,連他唯一的信仰也帶走,這些他不允許它們發生。想想就覺得後怕,所以此時他在她的麵前釋放著他的心,連心裏曾經匱乏的地方一並在她的麵前完全坦白。
“你怎麼了?”
“晚晚,我們結婚吧。”
一句話讓唐晚晚淚流滿麵,她拚命地咬住自己唇,隱忍得渾身顫抖。林城歌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盯著她猩紅的眼,一字一字地說:“晚,晚,我,們,結,婚。”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望不見林城歌的臉,隻感覺到整個人都被他按住。她低著頭,眼淚滴在被子上,她的眼瞥到她的雙腿,淡淡的笑了笑,揚起臉,語氣裏帶著疏離,問:“林城歌,你會讓一個廢人嫁給你嗎?尤其是,這個廢人這輩子再也生不了孩子。”
她以為經過時間雕刻原本結痂的傷口已經全部愈合了,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還是會痛,還是會絕望,就像那一年奄奄一息時周亦冬很冷靜地告訴她孩子沒有了一樣。
有些傷口時間久了,還是一樣的疼。那樣的切膚之痛,活生生的剝離了她最後的希望。如今,林城歌一句話,將那血腥的場麵再一次扯到她的麵前,她連一點緩和的餘地也沒有得到。
“我們可以領養一個。”
她蒼涼地望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任何言語都堵在嘴裏,一個字也不想說出來。她隻能靜靜地望著窗外,任憑心頭被往事生吞活剝。
林城歌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並不知道。唯一,她明白,這個地方,她呆不下去了。她能忍受他們之間相互傷害,相互較量,但,她萬萬不能忍受林城歌在這個時候將原本她期許很久的結局說得這麼輕巧。好似,她這七年沒有離開過,向明明更加不虧欠她什麼一樣。事實上,向明明虧欠她的,是她這輩子再也完成不了的願望。
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生命裏隻剩下了自己。孑然一身,像極了七年前她逃離這座城市一樣,什麼也沒有留下,而她早已經是傷痕累累。
林城歌真誠的樣子真的讓她心動了,她真的打算放下一切逃進他的胸膛裏,不管任何的風暴。可是,她怎麼能,她的養父真的害他在風華正茂的年紀失去了雙親,讓他一個人收拾盛輝集團那一個爛攤子。
他們的感情還沒有堅固到不怕任何摧毀吧?
她怎麼能答應林城歌一時衝動的言語呢?如果血淋淋的真相袒露在他的麵前,他一定會恨不得殺了她,怎麼還會和她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