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之夢(1 / 2)

《丹娘》reference_book_ids\":[7280529755126893629]}]},\"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我幾次到過丹東這座清秀的邊城。不過這離我的夢,已經有許多年了。20世紀50年代初期,我在夢中到過這座城市;我總是夢見鴨綠江大橋,我在夢中跨過了這座橋……

多年後我從夢中走出來,走在結實的鴨綠江堤岸上,望著鴨綠江碧透的流水,望著新義州背後的煙雲。每次來到丹東,我都要登上錦江山,眺望車輛來去的鴨綠江大橋。江上有兩座橋,一座是我夢中的橋,如今隻剩下幾個突兀的橋墩;一座是新建的橋。這新橋不知是哪年建的,總之是那場戰爭過後建的吧。每次我站在錦江山上,都要把這兩座橋看個仔細:新橋,十一個橋墩,十二節大梁,十三個橋孔;橋在正當中分成兩種顏色,一半銀灰色,一半深灰色。老橋,幾個彈痕累累的橋墩,頂風迎浪,屹立江心。晴空一覽,江色如繡,我的夢在這幅真實、清晰的畫麵上縈回著。

在這個夢中,她踏著那幾個橋墩,踏著那成為一幕悲壯曆史的遺跡,含著微笑——含著她那特有的單純、明淨的微笑——向我走來;她拿著一束幹枯了的金達萊,不,她拿著一束剛采來的沾著露珠兒的金達萊,向我走來。

分別了多少年,我又見到了她——在一個清醒的夢中。我們一同在鴨綠江邊漫步,撥開淡黃的柳絲,從這個春天走進過去了的春天。

用現今的眼光來看,朝鮮戰爭爆發那年,我們還都是孩子。可那時我是武漢一個部門的工作人員,她則是已經參軍兩年的老戰士了。抗美援朝激起了我們這一代青年人新的熱情,就在我申請參加誌願軍的那一天,接到了她的信。信上說,她也在申請。信的末尾寫了三個十分灑脫的大字:朝鮮見!

她就是這麼個脾氣,這樣天真,好像我們一定能在朝鮮戰場上相見。當然,能在戰場上重逢,那是夠有詩意的。自她參軍之後,我們兩年沒有見麵了。

我們住在一條街上,她常常到我家來。她父親早亡,家境不好,聽說她的繼祖母對她母親很刻薄。記得為了交學費的事,有一次她將眼睛哭成紅桃兒似的。可是我更多見到的是她的笑臉。她很喜歡笑,笑起來聲音很高,有時還要笑出眼淚。大家都說她好流眼淚,但她哭的眼淚倒沒有笑的眼淚多。

她模樣兒不算俏麗,但生得端莊敦厚。月盤兒似的麵孔,黑黑的不加修飾的短發,大大的單純得可以映出心靈的眼睛,有一種溫良的美。她很愛李清照的詞,並且特別喜歡念叨這幾句:“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我感到奇怪,因為她是不知道愁的。我想,她所以喜歡李清照的這幾句詞,隻不過這詞意同她的名字有關罷了。我猜對了,後來她告訴我,她真正喜歡李清照的是“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兩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