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藝術是形象化的藝術,絕不意味著是畫麵為主宰的藝術。在許多表現中,畫麵往往會顯得蒼白無力,而語言和文字卻能顯示出無法替代的作用。所以,電視藝術中聲、畫的綜合,不是無視整體的綜合,而應該是注重整體與部分之間關係的綜合。平等隻顧部分之間的關係,平衡才關注整體與部分之間的效果。
在美伊戰爭的直播報道中,顯然不是畫麵主宰著熒屏,屏幕下方不時劃過的字幕,遠在千裏之外傳來的電話連線,加上圖示和主持人的播報,可謂多元素、多手段的綜合報道。其中每一種元素和手段,都是另一種元素和手段的補充、完善和拓展,在時間的長短、用量的多少上都不是平等的,而是平衡的。就是說,每一元素的使用都與整體的內容、效果相關,並以此作為取舍的標準和布局的條件。
文字雖不如畫麵直觀和生動,卻有畫麵無法涉足的內容;圖示雖是靜態的,但其直觀、全麵、細致,又是活動畫麵最好的補充。形和文、靜和動的優勢互補,構成了整體意義上的平衡。這種關係很像攝影時的各種景別,全景反映整體,特寫表現細節。全有全的用處,細有細的用場,但全景與特寫的長度是不會平等的,正是這種不平等,才滿足了人們在觀看時的整體需要。
二、差異而非統一
電視藝術中彙集了多種藝術形態,如電影、音樂、舞蹈、曲藝、美術、文學、建築等。簡單意義上的綜合,是不顧個性特征的聚集,而生態意義上的綜合,則是保持個性,尊重差異的共存。也就是說,不是抹平差異,而是凸顯特征。保持差異不僅是個性張揚的需要,而且是影視生態的需要。
在電視藝術中,有抽象的音樂藝術,也有具象的繪畫藝術;有語言藝術,也有建築藝術。可以講,多種藝術的融合構築建造了電視藝術的殿堂。恰恰在於藝術形態的差異,才使得電視藝術如此輝煌又如此絢麗。從生態學的觀點看,“差異”、“對立”、“抗衡”並不會導致雙方消失和滅亡,反而,“異己者”的存在才構成了一切存在的前提,即:對立才有統一。生態學原理提示我們,“對立”不一定是敵對,世界萬物之中,森林、海洋、動物、土地以及一切與我們不同的人,盡管相互之間有各種差異、對立和區別,但正是這種不同才滿足了生態的需要,如果我們要消除這種差異、對立和區別,生態將無法保持,也就從根本上違背了生態自身規律。
電視藝術中的“雅”和“俗”,便是一個絕好的例子。影視理論界常以“雅”和“俗”為題,探討電視的文化特征。一方言稱,電視是最“俗”的文化形態,“雅”不出水平,即以“俗”的理由,小視“雅”的展示。一方則言表,“俗”不是電視藝術的主流文化,“雅”才使電視呈現出品位,才是藝術的主體,即以“雅”的借口,輕視“俗”的價值。其實,從電視生態學的觀點看,“雅”和“俗”雖然含義相悖,但“雅”的張揚無損於“俗”的聲張,反而會使“俗”的個性變得更加明顯;相反,“俗”的表現也無法取消“雅”的存在,反而會使“雅”的特色顯得更加突出。以我之見,“雅”就要“雅”得體麵,“俗”就要“俗”得透徹,“俗”以“雅”為友,“雅”以“俗”為伴,看似對立,實則相合,取消“雅”並不是對“俗”的尊重,恰恰是對“俗”的傷害;而無視“俗”的存在也不是對“雅”的肯定,往往是對“雅”的蔑視。因為正是“雅”和“俗”的共生、互補,才構成了電視雅俗共賞的藝術形態。
我們從人們對中華文化的圖騰“龍”的詮釋中,也可以得到一些啟示:龍,長著鹿角,卻有著一張獅子樣的大嘴,獅與鹿是兩種性情截然相反的動物,可在龍的身上達到共存;當然,龍還生著鷹的爪子,卻有著蛇的身子,鷹與蛇本是相克的動物,二者則渾然一體,在龍的身上達到平衡和對話。顯然,龍的形象不光容納了對立雙方的相互作用,也包容了對立雙方融合後顯示出的各自特點。的確,“人文知識事實上隻能而且必須在對話中形成,它是對話各方在相互誘導中形成的被共同認可的話語和觀念,單方麵的描述或者說獨白終究是無效的。”[53]
因此我們有理由說,電視藝術的綜合,是保持個性、凸顯個性、承認差異、正視對立的綜合。文字的抽象含蓄彌補了形象直觀之不足,由此形象不但沒被削弱,反而變得更生動更令人回味,文字也因此變得更富於想象更誘人深思。畫麵剪輯的靈活多變,改變了人們平日裏知覺對象的時空定式,生活不但沒有變得不可理解,反而變得十分有趣。可以肯定地說,我們越是不斷地研究電視的發展規律,就越是能深入地體會藝術形態的差異原則。“因為,真理永遠產生於兩極的“交合”和由此不斷產生的“新生”中。”[54]
三、共生而非主宰
毋庸置疑,電視是科學技術的產物,電視藝術的發展也就從來沒有離開過科學技術的進步。藝術與技術不是誰主宰誰,更不是誰支配誰,二者總是相互提攜、互動共生,因為,少了哪一方,影視文化的內涵都是不完整,有缺憾的。從文化角度上講,科學和藝術是不同的,自然科學是通過歸納尋找規律,然後再根據規律演繹推導出各個現象,即進行“說明。”換句話說,自然科學的本質是進行“說明。”藝術創作的本質,則是對“精神”的感性的“表現”進行“理解”,是“為我們的感性立法。”[55]舉例來說,比利時世博會的大型雕塑——原子塔,整個形狀就是一個放大了的原子結構。在科學家的眼裏,原子結構是物質的基本形態,是物質的結構方式。在藝術家的眼裏,原子結構就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就是線條、形狀和結構之間的組合給人們在視覺上產生的快感、韻律和變化。換句話說,雕塑不是要說明物質內在的關係,而是要展示這種結構本身。一句話,是對這種結構和形態的理解。“科學的莊嚴在於它對自然領域的征服,而藝術的莊嚴在於它對感性形式領域的征服。”[56]科學的認識是按照常識,絕不能帶主觀色彩,一旦有主觀色彩,認識就會有偏差。藝術則必須密切與個人感情生活和切身經驗相結合。科學的畫意在對某種事實或科學原理做準確的解釋和說明,不能脫離事物原來的形態。而藝術的繪畫則不同,它需根據人的內在感情和思維的變化,完全脫離事物的自然形態,塑造一個全新的形象。但是,在人類曆史發展的進程中,科學與藝術又是緊密相連、相互受益的。如埃及的金字塔、史前美洲土著民族的岩石藝術、瑪雅藝術建築以及曆法等,都是以數學為基礎的藝術典範,這是有目共睹的。應該講,科學技術的發展,不僅改變著我們的物理環境,同時還改變著我們的心理環境、價值係統、思維係統、知覺係統,甚至我們的時空感覺和審美體驗。
在當今的學者眼裏,藝術家的概念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他們不是在製造“物品”或“實物”,而是將一條條信息組織成“通訊消息”或“通訊交流情景”,送入電視。現代藝術家的創作是在接受、組織和轉移信息與消息。他們生產的是一種“服務”,那麼藝術品呢?按照UmbertoEco的說法,藝術品乃是一種結構,即:藝術家發動的交流過程的整個係統,其中包括了觀賞者的意圖和任意的判斷。他們不再以一種“物質對象”的製造者出現,而是將自己的活動、創造、探索,建基於他們自己、觀察者和環境之間的那種獨特的、特殊的和獨創性關係。由此所麵臨的將是一種新的美學——交流美學,這種美學的特性在於它的“非物質”性,因為它的基質來自於無法觸摸的信息技術資料。顯著的標誌在於,藝術常常體現為一種態度,一種與某種事物發生關係的方式,而不是一種事物。隨著新技術的不斷發展和日趨完善,“藝術家已經開始變成信息交換係統的構思者。”(FredForest語)在這種文化中,科學與藝術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至很難分辨。“科學範疇和藝術範疇之間的區別失去了意義,一種基於人類創造性需要和渴望的新的藝術正在誕生。”(FredForest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