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藝術的概念已不再是傳統意義的藝術概念,原因在於科學技術和藝術的互動、共生,誕生了電視藝術新的本質特征。電視藝術家已經變成了信息的設計者和建築師,終於能夠超越過去被嚴格限定的領域,在構建中的新領域表現自己的感受,塑造自己的想象。再以電腦為例,一般人的理解,電腦是用來幫助人們計算的,似乎無可爭議。然而,美國最早的互聯網的精神領袖利克萊德卻再三強調:“電腦(computer)不是計算機(calculator)”,電腦的本質不是幫助人計算,而是為了幫助人們通過網絡更好地“交流”(communicate)。由此我們可知,僅僅把電腦看成是處理和計算數據的工具是遠遠不夠的,電腦的文化含義並不是“工具”,而是基於網絡上的人與人之間思想和情感的交流。可以這樣講,“沒有聯網的電腦根本就不算電腦”(郭良語)。顯然,交流的概念已不再是技術的概念,電腦或電視技術也不再是技術本身,文化的概念才是技術的確切含義。用馬爾庫塞的話說,我們時代的創新是把技術和科學抬高到意識形態的行列。它是一種“曆史的總體性。”可見,不是技術主宰藝術,也不是藝術主宰技術,而是相互地滲透、融通、共生,電視藝術就是在這種共生中,形成了自身個性,構建了自身本質。
四、新生而非重疊
太極圖,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一個有趣的符號,從太極圖中人們可以悟出許多有趣的含義。乍一看,太極圖最醒目的是它的“黑區”和“白區”,雖然黑白分明,卻不是相互對立、互相抗衡,而是相互擁抱,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融合的關係;沒有以誰為主、以誰為輔的協從關係。二者始終保持著動態的平衡關係,而不是你是你,我是我的平等關係。在這種狀態中,黑的起點是白的終點,黑的終點又是白的起點,雙方互為補足,又互為映襯,二者既有聯係又有區別,既是一個整體,又各自可以獨立;不是一方否定另一方,而是一方托出另一方;整體是兩個部分的整體,兩個部分又是整體的兩個部分。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黑區與白區的相交處,形成了一個曲折的圖形“S”,這個“S”不是另加入的,而是黑、白相交後共生的“第三者”,就是說,黑白正反相交的中間地帶,誕生出了黑白共同的產物。恰如黑色與白色的交彙處,生成灰色一樣。灰色是一種獨立顏色,卻需要依托於黑色和白色。當然,這不僅是太極圖中的最大奧秘,也是大千世界萬物相生的最大奧秘。如:真假、善惡、主客、新舊、貴賤、表裏、虛實等,都是在相互融合與滲透中,碰撞出新的性質和功能。而冷與熱、水與火、精神與物質、表象與本質、自我與世界、特殊與普遍、偶然與必然、可能與確定、過程與結果、內容與形式的對立、抗衡所產生的往往不是分離,而是新生。所以太極圖給我們的真正啟示,在於“它是用一種極其簡潔的形象再現了宇宙創生原理,展示了偶然和必然交織於一體的生命特征,劃出了一種偉大的批判力量和懷疑精神的運動軌跡。”[57]當然,人們幾乎難以想象,如此簡單的太極圖竟包容了生態學最核心的基礎和前提。尤其是“S”——新生,給予人們的啟示更是長遠的。
從元素和手段上說,聲音和畫麵、文字和圖形、語言和形象;從藝術的形態上說,音樂與舞蹈、美術與文學、建築與雕塑、曲藝與評書;從方式上說,科學與藝術、技術與想象等一係列內容的相互聯係和碰撞,其用意一定不是旨在雙方的重疊、並列和集中,而是二者在聯係和碰撞中,產生出新的意境,新的效果,新的概念,新的形態。一群孩子們玩耍的照片,加進一對老夫妻的形象,不是照片中多了兩個人,而是由此產生出了一種新的寓意——老夫妻美好的童年記憶。一個個精美的建築,配上歡快的音樂,不是畫麵上多了一些聲音,而是由此形成了一種情聲並茂的意境。一種新技術的產生,不僅是給藝術添加了快捷方式,而是由此獲得了一種新的藝術理念。
我們知道,航天飛機是舉世公認的高科技產物,然而,美國航天飛機負責人卻這樣解釋道,阿波羅航天飛機的技術,實際上沒有一項是新的突破,相反,全部都是已經發明的現有技術,關鍵是我們能恰如其分地將其有機地組合起來,並且實行“係統管理。”可想而知,“新”往往是“舊”的拚裝,舊的組合又往往誕生出新的整體。國際思維學家愛德華·德·諾提出了一種思維方式,叫“跳板”式思維,“跳板”的含義就是通過一個媒介——“跳板”來獲得一個新的觀點,跳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此而獲得的新的收獲。他曾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身高1.80米的胖子和一個身高1.86米的瘦子比高低,胖子想跟瘦子開個玩笑,於是他向瘦子和在場的人強調:“我比瘦子高!”大家都知道這個結論是非常荒謬的,都持否定態度。可胖子很快找出了證明自己高的方法:他要求瘦子和他一起躺在地上,比較誰的肚子高出地麵更多!顯然,胖子的三維尺寸裏有二維比瘦子高,這真是一個極好的跳板。的確,生活中有許多看似不相關的東西,碰撞在一起就可能產生出意想不到的結果,這個結果常常意味著一種新生,一種意想不到的收獲。因此這裏的跳板可以理解為一種看似不相同的關係,而由關係產生的意義才是跳板真正的目的。你可以大膽地講,一場籃球比賽兩個隊可以同時取勝。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通過跳板可以創造性地得出一個結論:一場籃球比賽分上、下兩個半場,參賽的兩支球隊有可能分別在上下半場取勝,如果把每個半場當作是一場獨立的比賽,那樣兩個隊不就同時取勝了嗎?
總之,“新生”意味著創造,這種創造往往是基於“相和”而非“相同”,“相同”意為“同一”,“相和”意為“平衡。”中國古代史在論述音樂時指出,音樂的本質是“合”而不是“同。”即所謂“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它平它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故先王以土與金木水火雜,以成百物……”其意是說,音樂產生於各種性質完全不同、相反的要素之中。抑揚頓挫、變化無窮,不僅是音樂的魅力,也是整個藝術的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