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知道,這個傳說在山裏麵是家喻戶曉的。雖然‘死亡穀’裏資源繁茂,但山裏的村民從不敢接近那裏。我時辰候不聽話,大人還經常利用這個來嚇唬我呢,說我再鬧,就讓‘死亡穀’裏的惡鬼來把我抓走。”說到這裏,李秀蓮嗬嗬一笑,“那時候也就被嚇住了。現在想想,什麼‘死亡穀’,無非是地勢險惡,人跡難至,所以才會有了這些帶神秘色彩的謠傳。蕭詩畫不就是從‘死亡穀’裏出來的,還不又好好地活了十六年嗎?”

李秀蓮本以為徐丁柴會毫無疑問地支持自己的觀點,可對方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相信‘死亡穀’的傳說是真實的。蕭詩畫雖然活著走出了‘死亡穀’,但穀裏的惡鬼也附著在了他的身上,和他一起來到了五晨寺。”

李秀蓮瞪大眼睛看著徐丁柴,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徐丁柴微微笑了笑,問李秀蓮:“你沒有上來,不過當時山上的情況你也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啊。”李秀蓮撓撓頭,“聽說你們好多人擠在一間屋子裏,而且屋子裏麵不知道還有一股什麼味兒,嗆的不得了。”

徐丁柴往前躬了躬身體,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說道:“當時在屋子裏的,都是被惡鬼‘附’身的人。”

李秀蓮怔了片刻,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似乎明白了什麼:“你說的惡鬼,難道是指……”

“能讓整個村落的人悄無聲息地全部死亡,這個惡鬼,還能會是什麼呢?”

李秀蓮露出恍然的表情:“這麼說,那傳說還真是確有其事。可既然這惡鬼已經找到了你們,你們最終是怎樣幸免於難的呢?”

“這答案我現在說起來很簡單。可我當時曆盡艱險,在生死幾乎懸於一線的最後時刻才找到了它。”徐丁柴摸著下巴,回想起當時的驚險狀況,既感到後怕,也有些許死裏逃生的得意。

李秀蓮被徐丁柴的話語挑起了興趣,搖著手說:“那你先不要講出來,把山上發生的事情從頭開始,一點一點地告訴我,看我能不能猜出結果。”

徐丁柴點點頭:“我也正是這個意思,你肯定能從這樣一個探尋的過程中找到很多樂趣的。”

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時辰裏,徐丁柴就從自己到達五晨寺開始講起,把隨後幾天裏發生的種種詭異難測的事件都向李秀蓮詳細地複述了一遍。在這個過程中,李秀蓮扮演了一個合格而肥胖的聽眾角色。他時而緊張,時而驚訝,完全沉浸在了當時的氣氛中。

徐丁柴的故事在最後僧眾們要舉火焚屍時戛然而止,然後他側頭看著李秀蓮:“我所能告訴你的暫時就隻有這些,怎麼樣?你現在想出什麼眉目沒有?”

李秀蓮回答道:“暫時還想不到太多,但應該可以肯定是蕭雲飛殺了陳逸才和蕭詩畫。”

徐丁柴皺起眉頭,似乎有些詫異,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笑著說:“你隻想到這兩點,說明你的思考路線和我當時走的完全不是一個路子。這也難怪,畢竟你是先了解了很多外圍的背景,很容易在這個基礎上得出剛才的推論。現在我們雖然還不知道那幅‘惡鬼之畫’的具體內容,但可以肯定,陳逸才和蕭雲飛從畫上得知了‘空憶’的真實身份。震驚之後,兩人在懸崖邊商量對策。陳逸才不知道其中的隱情,對往事愧疚之餘,急於師徒相認,蕭雲飛勸阻不住,於是把他推下了懸崖。隨後,他趁著僧眾們下山救人,悄悄潛回寺裏,扼死空憶,並偽造成上吊自殺的假象。這就是你目前得出的推論吧?”

李秀蓮點頭表示認同。

“可我當時對空憶和蕭雲飛等人之間的關係一無所知,自然還想不到這些。”徐丁柴接著說道,“我能得出與你同樣的結論,是從後來發生的事情中一點一點回推出來的。我們把蕭雲飛謀害陳逸才作為一個分界點,你調查出的東西是造成這件事情的前因,而我在山上掌握到的情況則是由這件事情往後衍生出的結果。因為推斷的方向不同,我最後一步得出的結果卻成了你的起始點,這就是剛才讓我覺得有些奇怪的原因。”

“僅憑借山上發生的事情推斷出是蕭雲飛殺了陳逸才和空憶?”李秀蓮很認真地想了片刻,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我還真是一點思路也沒有……”

“這個也難怪,畢竟你沒有親身經曆那些事情。當時的很多情形和氣氛光靠我的描述是難以準確把握的,而一些很重要的靈感和思路往往就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迸發出來。現在讓你坐著空想,實在是強人所難。”

徐丁柴的這番話愈發激起了李秀蓮的好奇心,他嗬嗬一笑:“那算了,徐大人就別撐著我了,趕緊痛痛快快地和我說了吧!”

“那好吧,我就完全按照我當時的思路給你講述這些事情,也許在這個過程中,你能夠漸漸地融入進來。”徐丁柴一邊說一邊用手摸著自己的下巴,那裏已經長出了厚厚的一層胡子茬,同時,他的思緒再次回到了幾天前的那個清晨……

“我上山之後,首先了解到的是陳逸才墜崖事件。不過和你一樣,對於這件事,我也隻是聽到了一些側麵的敘述,其中最詳細的一部分還是聽你轉述的張雲的話語。後來我對陳逸才等人住宿的小屋進行了勘察。法明則向我講述了看到屋中出現過‘無頭鬼’的經曆,這在當時聽起來顯得那麼荒誕,事實上,它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是嗎?難道這些都是真的?”李秀蓮撓著頭,顯出一副難以理解的樣子。“隻能說那些現象都是真的。”徐丁柴模棱兩可地回答,“你現在肯定想不明白那到底意味著什麼,我當時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那這個‘無頭鬼’到底是什麼呢?”

徐丁柴笑笑:“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先聽我繼續往下講。隨後,我順著‘惡鬼之畫’這條線索找到了空憶和尚,不過那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對了,那具屍體你見過沒有?”

李秀蓮搖搖頭:“沒有,那些屍體已經全部被隔離起來了。”

“對對對,應該是這樣。”徐丁柴用手指敲著自己的腦袋。

李秀蓮地一笑:“不過你放心。那個‘惡鬼’已經被控製住了。”

“很好。”徐丁柴欣然地把身體往床頭一靠,繼續說道:“不過你沒有見到空憶的屍體,這確實是個遺憾。從那具屍體上,你可以發現很多東西。首先,很容易看出他生前遭受過重創,這造成了他嚴重的後天性駝背殘疾;其次,他的屍體上有一股濃烈的古怪氣味。”

“這到底是什麼氣味?”李秀蓮有些迫不及待地詢問,從剛才徐丁柴對整個事件的敘述中,他發現這個氣味被反複提起,顯然扮演著非同尋常的作用。

“當時我也不知道,甚至這並沒有引起我足夠的重視。但後來蕭雲飛離奇死亡時,我在他身上也聞到了同樣的氣味,這才覺得有些蹊蹺。即便如此,在蕭雲飛死亡之後,我對整個事件仍然摸不到一點頭緒。偏偏在這種情況下,法槐又來添了一亂:他利用空憶的屍體嚇死了法明。”

對於法槐的所為,剛才李秀蓮已經聽徐丁柴說了一遍。他接著話茬說道:“法槐能想出這樣的方式作案,也確實有些頭腦。他巧妙利用了寺裏的鬼怪傳言,而且在現場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跡。這在當時多少都會對你產生一些誤導吧?”

徐丁柴點點頭:“攪亂局勢,渾水摸魚,這本來就是他的目的。後來他講述‘死亡穀’的傳說,也是這個用意。他的計劃差一點就得逞了。我得承認,法明離奇死亡後,是我感到最為迷茫的時刻。所有的事情都顯得如此怪誕,難以解釋。”

“可最終人算不如天算,大雪沒能蓋住他的腳印。他自食惡果,也算是罪有應得。”

“自食惡果?這麼說,你已經知道法槐的死因了?”

李秀蓮撇撇嘴,似乎徐丁柴是多此一問:“他和空憶的屍體接觸過那麼長的時間,自然會被‘惡鬼’附身。”

“嗯,這是你現在的思路。但當時我對‘惡鬼’還沒有什麼清晰的認識,你不妨設想處於我那時的情境,再想想這件事情,那你會有更大的收獲。”

“哦?”李秀蓮用手摸著額頭,沉思了起來。

“別忘了那氣味,我特意聞了一下,法槐身上也有那種氣味。而他和蕭雲飛……”徐丁柴忍不住提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