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樊孤塵由於信心滿滿,並未認真對敵,熟料此番柳飛居然以命相博,方才一個回合,心有餘悸!
“就這麼兩下子麼?”樊孤塵站定片刻待氣息緩和之後,輕蔑言道。
“今日若不是我有傷在身!我有何懼你,就算你今天殺了我也是勝之不武,日後落得江湖人恥笑,執掌‘天行劍’的人隻會恃強淩弱!哼!”
柳飛自一旁氣喘噓噓地呼喝道,臨陣對敵,首忌自露拙魯,此番他竟然以命相博,博得是樊孤塵心中有著大多數江湖中人皆有的正氣豪情,況且他還搬出了執掌‘天行劍’的特殊身份,似他這般以退為進的言辭,一時間,倒令樊孤塵發難不得!
“哼!哼……”隻見樊孤塵莫名地冷笑了幾聲,須臾,忽又言道:“你也不必把自己說得那般可憐兮兮的,既然帶了幫手,何不讓他現身一見呢!”說罷,樊孤塵淩空舞動劍刃,攪動死寂的氣氛,隻見幾道虛勁劃破長空,嗖地折斷幾條枯枝,枯枝還未著地,隻見憑空躍起一道光影。
本來樊孤塵一直都未發覺有人潛伏一旁,隻是那柳飛說出那一番話語之時,可能場外之人並未聽出其中深意,一時間急切得亂了主見,晃動了枝葉,這才令樊孤塵發覺除柳飛之外,還有他人,一直偽身潛伏!
那身影還未落地,一個聲音響徹場內,道:“見過沒腦子的,沒見過這般沒腦子的!”
她!
不是別人,正是寒雁城,雁翎宮下轄將軍府門中,聖子峰風家三妹子!
風憐影。
“咦!出門打架,還攜帶家眷的,你堪稱江湖第一人!”樊孤塵言辭輕蔑,故作挑釁言道。
“你休要口出狂言,誰是他的家眷!他隻不過是我家裏的席上幕僚罷了。”風憐影聽罷,斷言回絕道。
樊孤塵見她稍急的臉色,滴嗔若弱的樣子,心裏居然有種莫名的回想,這般情形,隻有在他麵對南宮戀兒之時方才浮現過,心想,莫不是,生得俊俏漂亮的女子,皆是如此?
一旁的柳飛,見得二人言語來往溝壑,又聽出風憐影將與自己的那層微薄的關係撇清得直分涇渭,心中不由苦惱起來,平日裏,任憑她怎樣疏遠自己,都不曾有過方才那樣強烈的危機感,亦或許是,他擔心樊孤塵會成為他日後的勁敵,自己的身份威望,江湖地位,都及不上他。
“三姑娘何必如此說話,怎地我倆就隻限於主客幕僚而已麼?”柳飛語辭中肯地旁言道。
忽然,虛空裏飛來一顆石子,徑直打在了風憐影的昏睡穴上,那飛石極快,場上諸人包括樊孤塵在內,才稍一察覺,便已見分曉。
看著風憐影癱軟下去,昏睡在地上一動不動,柳飛立時狂亂緊張起來,連連吼聲道:“什麼人暗箭傷人,有種你給我出來!出來……!”
幾近瘋狂地怒吼著,是時!自那石子飛來的方向處,悠然走出來兩個身影來,柳飛見狀,硬是將喉下的破口大罵收回了肚裏!
來人並非他人,正是日前將其驅逐出城的哥舒金輪與哥舒銀月,這對金銀刀劍兄弟一前一後,慢條斯理地來在了柳飛跟前,而柳飛早已被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數,驚嚇得三魂沒了兩魂半,呆杵著,一言不發,甚至連呼吸都調整得格外小心。
“老奴參見少主!望少主饒恕之前我等的罪責!”隻見兄弟二人嗖地抱拳單膝叩跪在地,口中清楚地喚言道。
柳飛以為他兩的動作是準備對自己下手,立時嚇得癱坐在地,口中叫喊著求饒。
然而,一直站在一旁的樊孤塵為這般場景,看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日前此二人是驅逐受命肅殺柳飛的,怎地此時卻是以如此禮節,突然認柳飛為少主,這其中變故定然蹊蹺得緊,遂,收劍回鞘,保持置身事外的安靜,細看著這場離奇的故事。
良久!
柳飛慢慢緩過神來,看著仍然禮跪在身前的兩個老人,口中呢喃道:“你們究竟想怎樣?誰是你們的少主?”
“當年的一場浩劫,害得你們家破人亡,我兄弟二人也不得不寄人籬下,為的就是保住你們……!這麼一點點血脈,將來報仇雪恨,東山再起可就全靠你們兄弟二人了!”哥舒金輪兄弟二人連忙自背上解下兵刃,將其托於手中,遞與柳飛,期間一直深低著頭,顯露出主仆的禮儀!
“什麼浩劫,什麼家破人亡,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們是來殺我,回去複命的!”柳飛任由他們作何解釋,始終不曾解下心裏的戒備,仇視著這對兄弟。
樊孤塵倏然言道:“我就說嘛,那日你們對他隻是追而不殺,肯定有原因的!……”
他迥然的雙眼細細地注視著眼前的人物,抽空理了理衣襟上的塵垢,後又言道:“現在看來,其中情節錯綜複雜,也難怪他一時間接受不了!”
聽言,哥舒銀月斜眼瞥視了樊孤塵一眼,想了想,忽又言道:“少主,如今‘天行劍’與‘天行令’齊現城中,離我們複仇雪恨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你說這些作甚,生怕別人不知道麼!”哥舒金輪見兄弟扯出‘天行’劍令一事,連忙出聲喝止,神色很是緊張!
忽然站起身來,伸手前去攙扶起柳飛,爾後,又言道:“少主不必驚慌,此處閑雜人等耳目眾多,不便細說,還請少主移駕舍下!老奴們自會一一對少主言明事情原委!”
說罷,便要離去!
“慢著!就這樣……想脫身,我這筆帳還沒算清楚呢!”樊孤塵眼見他們正欲抽身離去,連忙叫住。
“你還想怎樣?”柳飛答道。
“不想怎樣!把人交出來,否則,休想離開!”
“小子,別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為仗著‘天行劍’,我等便會怕你不成!”
樊孤塵自是知道,僅憑方才隔空打穴的修為,自己已然是望塵莫及,顯然那日寒雁城外的相遇,金銀兄弟並未盡漏家底,此時他們又刻意避開場上另一額外之人,風憐影!
自是不想有太多人知道今日之事。
立時間,原本肅靜的氛圍,暗暗透露著殺氣。
稍時,樊孤塵心中盤算著,此刻以一敵三本就涉險,何況小隨的安危目前還不得而知,若是硬碰硬,自己決計討不了好處。
遂,起身三踏兩點,搶身來在了風憐影身旁,此刻她依然昏睡,兵家常言,不戰而屈人之兵,乃上上之策,此時他躍身風憐影一旁,無非是想借此脅迫柳飛告知小隨的下落。
“不要傷害她!”柳飛見狀連忙掙脫攙扶,速跑上前,叫喊住。
樊孤塵見他如斯緊張,急聲道:“別那麼緊張嘛!我隻是在想,如果沒有她的安然無恙,看你們回去怎麼交待得清楚!”
見況,哥舒銀月怒吼道:“少主!複仇事大,兒女情長事小啊,她無非隻是在利用你的仰慕之情,幫她達到她的期望而已,切不可深陷其中,以免日後不能自拔!”
“老二!你……!”哥舒金輪聽言連忙喝住,細看了柳飛幾眼,見他神色慌亂,兩眼始終不願離開風憐影的麵容!
遂,又言道:“少主大可放心,這廝雖然狂妄,但此處乃是寒雁城禁嚴之地,任他有天大的膽,也是不敢在這裏撒野!”
常言道:薑還是老的辣,此話是也不假!
樊孤塵見自己苦心經營的一條心計,被眼前這兩個江湖前輩,片語點破,心中很是焦急,無名之火竄的就湧上心頭,大聲言道:“你到底把那個姑娘怎麼樣了?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加害於她。”
“少主!你……,抓了他的人?難怪他死揪著不放。”哥舒金輪順然言道。
柳飛見他情緒暴躁起來,連忙出言解釋道:“隻要你答應我不傷害……三姑娘!我便告訴你她的去處!”
“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她與我無怨無仇,我傷害她作甚!哪有那閑工夫,快說……!”
“小子,對我們少主說話客氣點!”
“那日我離開之時,她仍在客棧!”
“我看你是腦子被門板夾壞了?早說不就省事了!”樊孤塵很不耐煩地言道。
“你……!”哥舒銀月見他出言不遜,橫刀立馬,即欲上前教訓一番,孰料被其兄長一把拉住!
爾後,哥舒金輪吩咐言道:“好了!你走吧,這裏不大適合有你在場!”
說罷,樊孤塵已然足底輕點,被腳下晃動的枝葉,告訴眾人他去時的方向,其身後,喚嚷著一個聲音,且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由此出去,三左一右便是出口,多加珍重!”哥舒金輪告訴了他出去的路徑,還囑言珍重,令身旁的兩人很是不解!
哥舒銀月滿臉疑竇,是時,其兄又解釋道:“我等苦心經營的全盤計劃,關鍵在他手中的‘天行劍’能否正名出鞘,這下明白了?”
聽言,柳飛口中呢喃著,說道:“苦心經營?計劃?你們……你們到底是誰!”
看著柳飛失神的樣子,哥舒金輪暗自歎息一聲!
良久。
說道:“你本名不叫柳飛,你姓文,是我鐵簫玉笛門的嫡傳後人!”
“鐵簫玉笛門?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聽言柳飛有些似曾相識地念叨。
“當年我門中至寶,《玉佛經》被奸人設計盜走,不知所蹤,從此門眾人心渙散,門主亦是整日鬱鬱寡歡,最後門戶中落,四分五裂,門主壽終正寢前將你兄弟二人交托與我二人,命我二人一定要尋回經書,查清盜書之人!”
“唉!門主他!他是因為自責,愧對先烈,最後鬱結而亡的呀!”
“找到線索了?你們說我還有個兄弟?他現在何處?”聽言柳飛連連問道。
哥舒銀月解說道:“誰醫好了你身上的寒冰劍氣?”
“是風堂主!是他?這不可能!”
“是不可能,還是你自己不願意相信!”
“風泅陵的成名絕技‘化相無形’本就是我門中絕學,後來這門絕技被門主轉贈於他!其實‘化相無形’隻是虛有其表,其根本在於《玉佛經》,十幾年來,我兄弟二人一直苦苦追尋經書下落,時日久遠,毫無音訊,就在數日前,恰好是少主被‘凝傲劍訣’的寒冰劍氣所傷,本該渾身冰結,氣血凝滯而死,可是卻有人能在一夜之間,化解冰寒之傷,救回你一命!若無《玉佛經》的根底,單憑‘化相無形’的功力,是絕然做不到的,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經書的下落,和設計盜取經書之人的身份!”
“他既已於我有救命再造之恩,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何必死揪著不放!冤冤相報何時了!”
“正是因為他對你有恩,所以方才的那顆石子隻打了她的昏睡穴,而不是膻中穴!”
眾所周知,膻中穴乃人身死穴,擊中必死無疑,任你功力再深,修為再高!
“你們!簡直是不可理喻,什麼江湖恩怨仇殺,難道你們還見得少嗎?過去了就讓他過去算了,何必自尋煩惱!”
“少主!你……!話雖不錯,但那隻是旁觀者的言論,真正身負仇恨之人,有誰能放得下,有誰能獨善其身!倘若真能如此,放眼江湖,何時停止過仇殺!”哥舒金輪與柳飛兩人皆是相持不下,喋喋爭辯!
其實,不是柳飛不願意相信,而是一旦他認下了這段恩仇錯怨,那麼他必須放下所有,包括一直支撐著他的這段俗怨!
“我兄弟到底是誰?”柳飛眼見這兄弟二人滿口皆是複仇之事,絲毫不曾提及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當下言辭強硬說道。
“他一直與你形影相隨,就是葉重!”哥舒銀月言道。
江湖中人!
誰不曾身不由己;
誰不曾兒女情長;
既然躋身洪流;
就當認命,
冤冤相報何時了,了時未必無對錯。
人非聖人,何必強求自己做個聖人。
聖人無過,而人有錯;
這種錯假,到最後,必然付出鮮紅的代價。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隻是修身的警醒之言。
若想當之,除非神人,神人無欲,而人有欲;欲壑難填。
天生萬物無主次,因欲而分等。
君欲求卿卿如意,卿問君以何等意;君答我有卿皆有,卿道君曰。
卿許君恩恩填怨,君諾萬般皆放下;卿意君情已有過,君道卿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