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如花似玉戲中劍;甜言蜜語已成毒(3 / 3)

聖子峰下,池淵秋水,碧波嶙峋,星光碎打著湖麵,影射在兩旁的石岩峰林之上,熠熠如輝,宛若萬千翩翩仙子,遍灑金碎一般,盡顯嫵媚妖豔,好像一個風韻婆娑的女子,掛著幔帳羅紗,睡臥於此,忽明忽暗的虛幻,引人無盡的遐思!

湖心中央,木樓構造著的,是一座園子,仿佛與世隔絕一樣的婷婷玉立,湖波散射著明月銀裝,折射出莊園一角假石之上鬼斧神工雕刻的三個字:覆水居。

石壁上的這三條雕鑿的痕跡,盡管鑿痕已顯得有些淺淡,但在此際銀光的修飾下,卻是鴻溝未減!

恍如這座園子的神髓,盡顯得整個宅子的風雨屹立,飽經歲月的滄桑!

此座園子的主人,便是寒雁城將軍府麾下,三大護衛之一的風泅陵,他有一件成名於武林的奇門兵器‘泅蓮珠淚’,形如淚墜,千絲纏繞,剛柔並濟,專攻人命門氣罩,隔空打穴,舞得出神入化,出道至今罕逢敵手!

柳飛行至湖畔,勒進韁繩,馬兒立時前腳蹬地站起,嘶喑之聲,頓時打破了整個湖麵的平靜,亦擾亂了宅子裏的人的清夢,宅子裏零星的光火,霎時間變得明亮通途,篆文石塊旁的‘覆水居’大門訇然中開,自其間信步走出一個人來!

那刻字的石塊原本就是立在水麵之上,下端亦是石礫壘砌支撐,是以那人出得門口之後,便已步入湖水麵上,隻見得那人如履平地一般,慌忙不亂地一步步向馬喑的位置走來,似這般踏雪無痕,履水如行的上乘輕功,叫此刻鞍馬在前的柳飛望塵莫及!

來人正是此地主人,風泅陵!

柳飛見他由遠及近,始終保持著悠閑的神態,不慌不忙,不急不慢;柳飛連忙翻身下馬,因為風泅陵已然站在了他前方不遠處的岸邊!

“風……!風堂主,屬下見過風堂主!”柳飛雙手抱拳,躬身見禮。

“哦!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呀,**少年斯文人柳飛呀!”透著零散的星光,依稀可見那人麵相謙和,身形中等,待他走得近些,隻見他宇廓如刻,邊幅清淨,無有須痕,年溢而立,卻未及不惑!

他口中念叨將這柳飛此人稱作‘**少年’,其意並非視其為紈絝登徒之輩,卻是一種莫名的親切稱謂!

江湖中人,自然沒有了那些繁文縟節,拋開了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不需要再刻意去描述些什麼,來顯示自己的行為修性。

“哈哈!堂主說笑了,我這個**少年現在可是成了無家可歸,有家不能歸的流浪兒了哩!”他言下之意說的便是,前日因‘天行’之故,遭莫連成責問,遣人將其驅逐出城一事!

隻見得風泅陵暗暗歎息了一聲,繼而言道:“城主!……,那檔子事,他還在怪罪於你嗎?”

這一問,問得柳飛心中百感交集,怒悲難分,因‘天行令’一事,莫連成下令將他逐出寒雁城,並著人取其性命回城交差,被人一路追趕,不傷性命,半途卻天意弄人一般又碰上了手持‘天行劍’的樊孤塵,誤打誤撞地為他所救,這樁禍事因‘天行’而起,卻又因‘天行’而得救,雖說是有驚無險,此刻回城見到往日的情景,難免不會令其倍感造物弄人!

風泅陵見他垂首無語,隨機言道:“城主招我連夜趕往雁翎宮,說有要事相商,你是來找我三妹的吧!她在‘聽雨閣’研究琴藝,我這小妹啊,最近不知道怎麼拉,居然迷戀起了她以前見到就驅避不及的弦琴來!嗬嗬!”

江湖人,江湖忘,江湖事,江湖了。

江湖中人本就對兒女之事,淡之如水,甘之如飴,少了世俗的教條束縛,變得不再那般隻是止於口齒的寒暄!

“堂主!現如今我依然還是降罪之身,隻怕,三姑娘她……不容我!”言語很是小聲,極度自卑。

風泅陵正了正衣物佩飾,繼而言道:“你大可不必介懷,這隻是主公的一時的惱羞成怒而已,並非本意如此,我這就去向主公稟明緣由,勸主公收回成命!‘天行’一事,我家三妹子也是有份的呀!更何況,依當時的情形,非人力所能挽轉,你不也是深受寒冰劍氣之害嗎!”

“多謝堂主以《化相神功》替屬下解了冰寒之苦,這份恩情,屬下銘記於心,他日若有差遣,萬死不辭!”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辭,說的人心攢動,血脈賁張。

“此事暫且不提,你過得去這‘滌塵湖’吧!需要我幫你一把麼?你身上的寒氣雖然已解,但你渾身經脈遭受重創,不宜動用內力過多,日後千萬要記住!”風泅陵指了指眼前這一汪清澈的湖水,切切言道!

‘凝傲劍訣’所係之寒冰劍氣,專損人三陰脈絡,一朝傷於寒,終生不得愈,陰寒之苦隻怕得要相伴柳飛餘生了!

“什麼!我……!”柳飛煞是驚怵地言道。

“唉!江南煞的兩大成名絕技豈是兒戲!”

見到柳飛呆杵當場,不由暗暗歎息,稍後又言道:“主公找我還有要事相商,耽擱不得!”

說罷,風泅陵已然邁動了腳力,暗暗的銀光漸漸地把他的身影吞噬的模糊,直至最後,蕩漾的湖水折射出的粼光,將他的身影徹底地收攏,消失!

柳飛一人呆立在那,望著碧波粼粼,心裏像灑了五味瓶一般,念道:早知道他們身懷如此絕技,當初我何必逞強!

然而他也知道,世上絕沒有後悔藥可吃的。

遂,捏了捏鼻息,整整妝容,雙腿並地一躍,從岸邊到‘覆水居’,中間約摸兩三丈的距離,隻見他,勻著身子,若蜻蜓點水一般,兩三個起落便已過得湖區!

‘覆水居’這塊石板上,雕刻著的這三個字眼,在往日看來再熟悉不過了的,此時看去,宛若隔世相逢一般,他所在意的並非這些冰冷雕鑿的字,而是這棟宅子裏的如夢般盡如人意的溫柔。

宅子裏,空曠得出奇,幔帳羅紗迎風飄拂,宛若垂簾薄霧露水,莊園四相皆是木樓構成,圈圍著中央空曠出來的一處水麵,習風零散浮動,撥亂輕垂的紗簾,乍看去,宛若身臨仙境一般,令人嫻靜,放鬆,忘卻塵世的喧囂。

夜風輕撫著羅紗,宛若萬千纏繞交錯著,中央空曠的水麵上,三兩隻木柱撐起一座角樓,那蹁躚遊若仙子的紗帳輕柔地迎向樓簷,角樓處,高掛起一盞油紙燈火,這點星星燈火,將這宅院的四周回映得分外亮堂,被夜風吹得搖曳明暗不定,若隱若現的燭火盜射出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影雖然借著月下的銀光,角樓裏的那盞燭火,卻也隻得看見纖柔的身段,與衣袂飛舞的婀娜,是個女子!難見她人麵。

鬢間的青絲隨著風牽動舞,燭火搖晃不定,亦將那角樓中女子的芬姿倩影,漸漸地映入旁邊的這位不速之客瞳孔當中,模糊的意境已然緩緩明晰,赫然,自柳飛腦海中蹦出一個人的名字來,這個名字便是他這次折返城中的所有借口和理由,那女子便正是風泅陵的三妹子,風憐影!

透著夜幕裏習風輕柔的飄渺,柳飛自懷裏取出久違的那把折扇,於水麵之上輕輕劃過,被激蕩濺起翩翩的水花,分外晶瑩,隻見柳飛忽然躬身如定,折扇於手中打了個圓弧,舀起水花,那水珠一著扇麵,宛若托上無窮綿力一般,徑自淩空躍起。

須臾!柳飛將折扇自手中挽了個扇花,繼而暗運內力,借著扇邊的絲毫勾劃,將水珠以內力送出,由於夜幕色淡,那水珠又是十分透明清澈,這一輪送去,瞬間便再難看清它飛出的路徑,宛若無形一般飛向中央的角樓!

嘀哄!一聲絲弦輕音,自那角樓女子手下勾彈發出,隻見那幔帳頓時如凝結在空中一般,繼而又往風向相反的方向拂去,而那稍前消失不見的水珠,亦在這弦音輕響的瞬間被擊散,宛如被一股無形的刃風割開,一時間分崩離析,再難成形!

水珠被打散之後,卻並未循常理向下墜落,而是朝原路返回,隻不過較之稍前送去的時候快速了許多,顯然其中暗藏凶機,星星點點,直朝柳飛而來,隻見他手中折扇立時被穿透了無數個針尖小孔,水霧亦立時消失不見!

“三姑娘!手下留情呀!”這一連番的舉措僅在眨眼之間,非是柳飛內力不濟,實是這般波音藏鋒,鬼魅異常的功夫,柳飛從未見識過,雖然那日於山穀之中,力戰手持‘天行令’那兩個少年之時,自己卻傷重在身,自顧不及,根本無暇細睨其間端詳,是以此番,柳飛慌亂應對,驚恐叫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呀!斯文人,”風憐影清脆地柔聲道,仿佛剛剛的那一律音波催動險些傷及他人的事情,完全絕口不提!

“是……是我哩,”風憐影說話之時已然轉過身來,正視著水麵不遠處的柳飛,她懷抱古琴,若隱若現的嫵媚,嬌柔的身段更顯得楚楚動人,令柳飛一時間也亂了心思,唇齒竟然唐突起來。

看著柳飛瞠目結舌的神情,撲哧!嬌笑了一聲,看到他如此地注視著自己,雖然月光略帶朦朧,水亮的一雙眸子早已讀出了柳飛此時眼裏的所思!

遂!繼而言道:“你……!怎麼回來了,城主不是下令……”

“三姑娘!你的琴聲真動聽,我還從來沒聽過這麼讓人陶醉的音律咧!”還未等風憐影把話說完,柳飛突然很是緊張一般,出言打斷,心想:你哪裏知道,我冒著被城主抓住處死的危險,貿然折返,為的隻是再見你一麵而已!

舞者無心,聽者有意!

“你說的這架古琴麼?嘻嘻,這是古堂主送來與我解悶的,怎麼啦?”風憐影言道。

“沒……沒什麼,我隻是覺得這古琴,音色絕佳,不免有些好奇罷了!既然是古堂主送給你的禮物,自然是不比尋常哩!”柳飛表情苦澀地倉促回道。

聽得柳飛這番言語,風憐影自是十分得意,將古琴放下,又翻開了擺在案桌之上的那本枯黃的油皮紙書,良久不語!

於是柳飛繼而言道:“古堂主向來十分慷慨,想必你也一定很喜歡他送你的這把古琴吧?唉,難怪你會如此地愛不釋手!”

“那是自然,試問有誰在被人家送了好東西之後會不喜歡,不高興的呢?”

“那到也是!”回應得很是小聲。

“他!不但送了我這把古琴,還將他門中世襲相傳的曲譜《雲水賦》,也一並贈送與我了喱!”風憐影很是得意地細說道,全然忽略了眼前這人的滿懷心思。

“什麼!《雲水賦》?”柳飛頗為愕然,這《雲水賦》素有江湖絕律之稱,其曲韻幽然,似水清靈,若浮雲虛無。

水天一線處,若水浮雲邊!據說是千百年前一位精通音律的世外高人,得於天賜的靈韻,後幾經流傳便成了這部曲譜,江湖傳言,此曲譜素來極通人性,音色旋律全憑所奏之人心性品行,是一部亦正亦邪的曲子,早些年曾配合‘避水瑤琴’得以演奏出冠絕古今的一段軼事,令無數江湖絕跡人物,敗倒在其‘音波藏鋒’的綿力之下,自那以後它便有了一個令人汗毛顫栗的名字:魔音。

柳飛驚愕的並不是古音琪會將這曲譜轉送他人,而是這部曲譜沾染過太多血腥之事,容易令人惑魅,迷失心智!

他與風憐影雖然相處不多,但從簡單的幾次交涉當中,他已然了解風憐影內心湧動的性子絕非善類,爭強要勝,必然心智薄弱,容易誤入歧途,而這本曲譜亦是遇正則正,遇邪則邪的功曲,倘若不能做到置身其外的信念,極有可能被其強悍的功法而激發人心裏一直存在的邪念:**。

人言,欲壑總難填,知足常樂。

“也不知是怎麼了?每當我撥動弦音之時,總感覺體內氣息隨之湧動,內息吐納大勝從前,兄長一直都不肯教我《化相神功》的內功心法,有了這架琴和曲譜,我已不再需要那些了哩!”風憐影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全然為這曲譜著了迷。

聽言柳飛當下心念道:如此看來三姑娘她已經對這曲譜著迷,被迷失了心智,倘若不及早讓她覺醒,一旦誤入邪道將追悔不及。

“三姑娘,這曲譜,古琴固然是不世珍寶,若三姑娘你能奪得‘天行’,將來主公必定算你大功一件,亦可免去你這禁足之禍!”,他想借‘天行劍’一事讓風憐影轉移視線,不要一門心思專注在的《雲水賦》上

原來因為‘天行’而得罪的並非就他們兄弟二人,風憐影亦在處罰之列,隻是城主礙於風泅陵的麵子,才沒有公開懲罰,隻是私下裏處以禁足三個月,略施薄懲,以儆效尤,這些情況早在他入城伊始,葉重便已告訴了他。

“天行?江湖第一利器,自是無與倫比!與這譜曲比較起來,更加彌足珍貴,莫非你!知道它現在在哪裏麼?”聽言風憐影暫時按捺住心裏的亢奮,眸子裏盡是天真。

柳飛沉思半餉,不知該如何應答,此刻手握‘天行劍’之人已然被人擒住,囚禁在雁翎宮中,樊孤塵他手裏的‘天行劍’又是何等吸引,此番若想尋得,絕非易事;然而那‘天行令’亦更是不知所蹤,倘若告訴了她,自己又有什麼本事可以替她找來。

正自柳飛愁疑難斷之時,庭院之中,除了風呼之聲,雅靜如斯。

風憐影自言呢喃道:“如果有‘天行’在手,何懼我這禁足之罰不破,到那時我便逃出這牢籠似的地方,自己去闖蕩江湖!”說話間,纖指胡亂撥動了幾下琴弦,一對眸子始終都未曾離開那本蠟黃的曲譜!

“原來我還以為你知道‘天行’的下落,原來你也隻是在這裏逗我開心的咧!唉……!”歎息一聲之後,風憐影又端坐在琴台一旁,雙手搭在絲弦之上,悠揚著弛緩滑澀,勾點提拉起來。

看著風憐影滿懷失落的神情,加之嬌嗔的歎息,令柳飛頓時亂了神誌,焦急的思緒全顯露在了臉上,當下把心一橫,絕決言道:“我知道‘天行劍’現在在哪裏……!”

一語驚出,萬籟俱靜。

寒江浪起風雲變,雁落回眸彷徨舟;今墨昨日君臣夢,前唐一百八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