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一出,鬼神驚起!
亦不知是對方懼怕‘天行劍’鋒芒,還是威嚴震懾,自‘天行’出鞘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流矢鐵石,頓時煙消雲散!立隱無形!
殘留在虛空之間的,力道無從消散,直朝樊孤塵中心覆至!
挑劍齊身,鬥轉移形,樊孤塵將手中‘天行劍’錯開,立時間再次棄劍抗負,猛可!渾身氣血馳轉飛速,丹田之氣沸騰,眼見著,那飛石已是寸進即傷,樊孤塵陡然將內力催至極頂。
體膚之間,宛若鋼鑄,護身真氣團團將其包圍住;事出突然,樊孤塵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化解,唯有強行頑抗,怎料知,這流矢均以內力發出,已非尋常,好在發招之人先後不一,須臾間,險有破綻!
杯酒細語夜,落花人前後;庭間風一許,舞弦解清愁。
就在飛石逼近樊孤塵體膚的咫尺之間時,閣樓之上赫然響起絲弦翠聲,那婉轉的旋律似乎是在號令著急速飛舞的鐵石,聲音連動的同時,樊孤塵猛然翻轉身去,避開第一撥襲擊,而後,忽又倒斜著身子,借力直向前衝去!稍時那一擊薛長戈還未緩過身來,眼見著,樊孤塵退之轉而反攻,不由倒吸一口寒意!
樊孤塵轉守反撲之際,似有某處絲弦斷裂之聲,那弦音立時停頓了下來,場內霎時間隻聽見那鐵石落空,擊落在地麵的脆響,樊孤塵淩空伸手,刹時變掌為勾,直取薛長戈喉結攻去。
這一連番變數宛若彈指一飛間,瞬息萬變,薛長戈仰麵之勢還未站立起!
才一抬頭,隻見得樊孤塵破麵猛然勾至,連忙伸手格擋,抬臂直直劈落,將樊孤塵全力發起的致命一擊,硬生生地消卸在縱橫之間,一擊遭破,樊孤塵急生後著,順勢借力上翻,倒立於薛長戈頭頂上方,蓄力再發。
薛長戈眼見如此糾纏,始終無法躲避,身形後翻,右掌猛然拍擊地麵,盤腿掃風,餘勁未消之際,連忙轉身翻立,薛長戈果然不愧為一門之主,眨眼間,將局勢挽回平勢,且麵色無動!
才稍一站立半刻,樊孤塵蓄力再發,第二手攻取之勢已然壓至,眉心已覺陣陣壓迫,說時遲那時快,陡見得,薛長戈雙臂渾然交錯畫圓,提運全身真氣,迎合來人攻勢,四掌相對,內力碰撞,頓時一陣炸響,激起陣陣塵浪!
兩人皆都是當時武林一等一的翹楚之輩,連番交手下來自然不比尋常,四掌相對的那一刻,樊孤塵身體宛若遭遇強烈碰撞,直落落地彈開回去,後撤了好幾步方才消去力道,立時隻覺胸口沉悶,髒器錯亂糾結,顯是,兩人的這一奮力對拚,雖然聲勢浩蕩,卻也難免不傷體膚!
“小隨!你怎麼啦?”麵對樓下甚是激烈的打鬥,閣樓之上的主仆二人亦都皆如身臨其境一般,緊張不已!
南宮戀兒看著婢女小隨雙手緊緊捧握著一件物什,一臉惆悵地望著樓下,不禁有些好奇,遂,行步幾嗔,與小隨的距離拉近了些,探眼看了看,被她捧在胸口的那件物什。
“好精致的護腕啊!鬼丫頭,什麼時候背著我繡了這麼一件東西呀!”執物視人,滿臉憂慮,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其間的端倪,一語驚醒失神之人,隻見小隨立時慌亂著將手中之物掩藏起來,仿佛是在藏起不應該被窺視的心思!
“沒……!沒有!隻是天天跟著小姐你,看得多了,自己學了些罷了,怎比得上小姐你繡得好看哩!”
“是嗎!……”見她有意地避之不談,南宮戀兒頗有些詫異地細細打量了一番,之後也不再提及,隻是眸子裏有些意味深長!
片刻柔情,凶險依然!
樊孤塵不敢大意,連忙提息調節,暫緩了些體內的苦楚,兩眼死死盯著正前方的孤鴻澗主薛長戈,而對方亦是這般表情注視著自己,方才四掌相對,已經拚得有些殊途同歸之境!是以,眼下兩人都不敢再輕易動彈!
良久,薛長戈忽然言道:“原來一直被你們中原武林奉為神話的‘天行劍’也不過如此,什麼不敗神話!我看是愛多管閑事罷了!”
不識廬山真麵目,止緣身在此山中!
止緣使者,奉命執掌‘天行劍’,乃是‘龍行司’放眼江湖的一把利器,‘龍行司’立足於江湖的不敗神話由來已久,這是公認的,亦是不可僭越的,此番,薛長戈竟狂言詆毀!怎不叫一向心高氣傲的樊孤塵很是懊惱!
“天行劍若不到處管管閑事,又怎會得知爾等苟且之輩竟做下這等不堪入目的苟且之事!這次的閑事我還非管不可了,我要以血祭劍,非讓你們長長記性!”
說罷身形一振,自手掌掌心處迫出一團赤紅之物,稍時樊孤塵麵色漸漸紅潤起來,顯是體內氣血翻滾之勢平複了不少,內息得以喘息,心中怒火忽又激化!
薛長戈陡見得眼下這人,舉手投足間竟將之前自己拚盡全力重創於他的傷勢,全然化作一團血氣逼出體外,不由心頭陣陣涼意,後怕不已!心下暗暗念道:
樊氏家族鼎足江湖之勢,果真有過人之實,《炎黃真經》練就的‘鼉黿真氣’,腐朽化神奇之功效還真奈何不得!
當下心頭急生心計,勢走偏鋒,左右雙掌再次集聚渾身真氣,隻是較之方才的架勢更為凶惡,雙掌之上淬上了見血封喉的毒粉,以作孤注一擲的硬拚,待得樊孤塵架開劍招,‘雲中湘子’漫天鋪開無數劍芒,宛若雲中吹奏竹簫一般,聲響遍野!
樊孤塵時下所使的,正是樊家傳家寶玉‘七彩麒麟玉’中紫玉光所載的唯一的一路劍式,此為上古所傳套路,若非全篇解讀,是絕然悟不透這無與倫比的氣勢的,‘七彩麒麟玉’乃是樊家至寶,上麵所載的是‘炎黃真經’全篇偈語,七彩,每一種顏色所透射出來的佛偈皆是前不著後,毫無關聯,所以若非樊家之人,是無法拆開其間玄機的!
連家底都抖露了出來,可見樊孤塵眼前此人的份量非輕。
劍隨人走,人以劍化,漫天的劍影,孰實孰虛,難以辨別,薛長戈此時掌力已透,更無再換之機,然,此時!他竟再也分不清樊孤塵身影劍鋒的真假!
此一擊若不能命中,‘孤鴻澗’將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此刻,他心裏開始後悔了,後悔當初為何自己要誇下海口,誓取江湖第一美人歸,如今的身家性命,全係於這一掌的成敗,所謂的一掌定乾坤,亦不過爾爾吧!
薛長戈麾下‘孤鴻澗’;以冠絕天下的毒藝而立於不敗之地,此番更是逼得樊孤塵使出家族從不示人的不世絕學,怎料得這形勢鬥轉直下,樊家的成名絕學豈是尋常人可以估量的,僅這一段殘篇施展出來都叫薛長戈叫苦不堪!
薛長戈瞬間意念周轉千萬,此刻他的心裏情願不戰而敗,亦不願做個真真切切的手下敗將!
“你要幹什麼?小姐……!樊公子,救命啊!”
正自樊孤塵循理展開身勢,集聚鋒芒逼退強敵之際,樓閣之上猛可傳來丫環小隨歇斯底裏的呼救之聲,樊孤塵心下暗自思忖,自己此番來此旨在護住‘紫竹軒’免受侵擾,而並非打架鬥狠之時!
遂,連忙收招斂勢,不再傷人,怎料得這樹欲靜而風不止,薛長戈眼見樊孤塵已有後撤之勢,一雙毒掌無從消散,憑空打去,無形無影之中,消散開去,力道雖去,毒物仍在,夜風夾著些許剩餘,彌漫著整個場內,自然樊孤塵亦是無從幸免!
才稍一停緩,忽又縱身入雲,一躍數丈,催命般朝閣樓奔去,一時情急之下,竟不知自己早已毒重在身。
長劍橫掃,也顧不及有失儒雅,一劍挑開紫竹軒主人家的門樓閨秀,亦或許是夜深寒凍,自那雅致的繡樓當間立時傳來陣陣習風,麵頰之上感覺好不暖和,隻是此時樊孤塵無心關注,銳目掃視房內四下!
婢女小隨驚嚇得蜷縮在琴台之下,顫驚不已,手裏緊緊地抓著平時做女紅用的剪刀,房內一切陳設均無恙,隻是正對著樊孤塵眼前的地方,一扇紙窗虛掩著,唯獨不見這樓閣的粉黛佳人,細心些想,不難想象方才所發生的那一幕!
樊孤塵正自思量間,猛然自那虛掩著的窗口處飛來一枚鏢石,不偏不倚,整好落在琴弦中央,這般手法絲毫不像暗施偷襲之舉,鏢石之上捎帶著一頁書信,樊孤塵連忙快步上前,拆開紙頁,隻見那雪白的紙皮之上工工整整地款寫著幾行:
“今朝相約不為武,來日孤鴻再候君!妙美淑人今迎去,不見君來無難身。”落腳處的三個字,讓樊孤塵原本還算暖暖的脊背不禁泛起陣陣寒意!
薛子翁!
數十年前,苗疆入主中原,孤鴻澗前任掌事薛子翁頃刻間覆滅大半個江湖,後被‘龍行司’以肅清之責,令‘天行’將其逐出中土,並將其終身禁錮在思過崖下!
事隔數十年,此番薛子翁這個曾經令無數人噩夢一生的名字,儼然現身眼前,怎不叫人寒顫!
還有那如劍如羽,生行如風,浴血如戈的‘戎翎飲血劍’!
同室操戈,戎翎飲血!
莫不是向來滴水不漏,令行如山的龍行司亦出現了紕漏,竟讓這等遺禍無窮之人,逃出生天,這薛子翁與稍前一場惡鬥下來的薛長戈,姓同名異,其間莫非有某些不為人知的關係!
層層疑雲,樊孤塵此時不敢細想,將信紙收入懷中,神情惆悵,陰晴不定!
“你可看清了那擄走南宮姐姐的人相貌麼?”
說話間,連忙搭手攙扶起癱軟在地的婢女小隨,或許是驚嚇過度,氣血沉滯虧虛所致,才一起身,忽又兩腿綿軟,身子沉落下去,雙手稍一帶力,她順勢落入懷中!
樊孤塵此刻心裏盡思佳人安危,倒也顧不得這許多,隻是被他一把摟入懷裏的婢女小隨,此刻早已緩過神來羞紅了麵,嬌羞答答的樣子好一個可人兒!
之前一直被小隨穩穩抓在手裏的那把剪刀,此刻正歪打正著地在他手腕上,劃出了一條鮮紅的血痕,隻是此刻樊孤塵絲毫不覺得疼痛。
然而,早早被樊孤塵拋在身後的樓下諸人,四下散去,之前以命相博的爭鬥,便如此不了了之!
幾份傷痛,幾份休亡!
‘天行令’彰顯初現江南霍家,樊孤塵本手持‘天行劍’,責任所係!
此番本應該當先抽身前往霍家,劍令齊現,共理江湖錯假混亂之事,怎料得半途收到‘紫竹軒’急危之難,是以耽誤了會期!
瀟湘鬼域啷當意,天行劍令束雁城;今宵佳人囹圄謝,孰重孰輕怎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