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絕色樓,一段恩怨,千萬當值!美人一笑,盡化若騖!人間第一美,江湖煙雨間!銀光如絲,鬥轉如輪!
那風憐影見勢一直僵持不下,而自己業已因為一時的衝動,勢成騎虎,‘佛陀般若音’太過霸道,一旦催動,鬼哭狼嚎傷殺無數!
手裏劍,長短劍光,死死將那暗藏凶刃的音波抑製在劍圈之下,風憐影陡見來人,人未至,勢威先來,那長短雙劍,才一現身,便將局勢扭轉,不由凝指一扣,瞬間提運十成內力,拚盡全力,發出最後一律音波,巧將那來勢淩厲的長短劍逼退落下,鏗鏗兩聲佇立在地,而就在那劍身落地的同時間,隻見一人身輕如燕,自那驕陽照來的方向,飛流直下!
下落間,那響徹山林的聲音,再一次掣言道:“卿本佳人,奈何狂妄!”。
那人站定之後,風憐影細眼打量了一番,隻見那人,上下衣物顏色淡淡相襯,麵目輪廓清秀明晰,兩撇細長的八字胡須,倒能讓人看得出他三十不過的年齡,邋裏邋遢,衣冠不整,滿一副遊俠模樣.
“在下冼問,隻因姑娘的琴聲美妙,聞琴而至,叨擾叨擾了!”那來人慢條斯理地洪聲道!
其實即便他不表明身份來曆,僅憑他一手武林當中獨一無二的手裏劍,長短出手,渾然現太極!這一列等的跡象,皆都證明他是絕響武林的手裏劍冼問!
風憐影眉目無動,靜息回神,亦不作搭理,是時,人群中幾人交耳輕言道:“鳥人大俠冼問!”
“不錯,鳥人大俠就是我,我就是鳥人大俠!”冼問聽言很是平和地續言答道。
風憐影正待要言說什麼,猛可被一聲吼叫打斷“三姑娘,……你快救救斯文人吧!”
那莽漢一邊艱難地攙起白麵書生,一麵央求地看向風憐影,隻見她聽言後花容失色,神色慌忙!魅影飄動,小步輕點,躋身幾個起落,便已來在那莽漢兩人麵前,俯欠下身去,探指封點住了那白麵書生周身幾處大穴,遂,又度去真氣,替他護住心脈,暫保性命!
“你聖子峰的獨門內功‘化相無形’;足可保證他無性命之憂!”
冼問呆在場中,仿佛自從他亮出手裏劍,現身之後,場內眾人皆都無視他的存在,更無人搭理他,表情怪異地看了看四下,兀自沉吟了幾聲,眼中餘光陡然看見,兩個少年正自行調息當中,那一對老夫婦,早已不堪傷重昏厥過去了!
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頓時叫嚷出言道:“長短劍,辨生死!你既是聞琴而至,又為何要擾人閑事?”。
“終於有人看到我的存在,開始理我了,”
良久!冼問方才言辭輕挑地漫不經心地說道!
撣了撣身上的塵垢,忽又言道:“小飛!收場了!”
說罷將手指放在嘴裏,用氣吹了個口哨,倏然,自那曠野無垠的蒼穹中,隨著一聲鷹唳,一閃而下落下一條偌大的墜物。
江湖閑言,冼問一生獨行散漫,西行遊曆間竟得一蒼鷹與之形影相伴,是以武林人士便稱之為鳥人大俠!
風憐影見其意欲離去,對自己的一番詢問竟絲毫不理,當下急聲言道:“攪了我的局,就打算走人,想得倒輕巧!”
說罷,又一次橫琴懷裏,意欲再催動‘攝魂魔琴’,孰料!冼問很是冰冷地回言道:“不是攪局,你若自此肯罷手和談,日後在下定可救你一命!”
那一聲冰冷至極,氣息寒風徹骨!冷得風憐影死死將手指停留在了那琴弦之上!她之前親眼目睹過他長短劍的鋒芒,不可小噓;遂,不敢再有動作,悻悻帶著之前前來挑釁的一幹人等,心有不甘,過道而去!
目送人群遠去之後,轉過身來,看見段七、霍君羨二人注視著自己,雙目圓瞪,汗水滿麵,氣息湍急!顯是方才受那音波損傷,一頓調息理順,剛剛痊愈。
“你們應該帶著‘天行劍’的!”冼問看著他們,肅穆正經地說道!
段七心想道:師傅接下‘天行’令,於江湖上風聲甚緊,至今還未公開!僅得武林中幾個身份顯赫的掌門得知;之前寒雁城諸人都未看出,怎地眼前這一閑散之人卻能知道!
心裏一時愁雲難解!
須臾!霍君羨坦言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倆來此的目的!沒帶著‘天行’劍,自然也是有緣由的!”說罷,兩眼偶然看見那對老夫婦躺在地上,氣若遊絲,情勢危急!
問道:“他們怎麼樣了?”
冼問見這兩個少年行為頗有些正氣,於是便答言道:“他們已是油盡燈枯,天命所向,你……!你們還是看看他們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吧!”
陡聽得此言,段七兩人立時五味陳雜,很是煎熬,若不是自己上前問路,按捺不住好強好鬥之心,便不會給這兩位俗塵之外與世無爭的老夫婦招來橫禍,想想,兩人心中很是歉疚!
正值此時,那老者昏迷中輕咳了兩聲,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依舊還是那兩個少年,隻不過形勢已不是剛剛以前了,兩人麵色沉滯,眉間愁雲不解,雙眼赤紅,唇不知所言!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隻見那老者探手進衣間,費力挪動找尋了好久,方才拿出一個物什,遂,又抓住霍君羨的手掌,把那物什緊緊地移交在他手裏!
若無生氣地沉言道:“這是我那伢仔記事起給我找來的第一件東西,他天生命苦,又……咳咳!又害病失聲,這塊……墨……墨硯是他撿回來學……寫字的,唉!我們這等苦命人,這……這年月能……能保得全性命就已經……很……很知足了,哪還……還有多餘的錢請先生,上私塾啊!所以這塊墨硯我……一直收著,總覺得……愧對了他!後……後來他被一位方外高人帶走,所以請……請兩位少俠一……一定要幫我找到他,告訴他……他爹一直希望他能有出息,能識字,隻是他爹娘不……不能再看他寫剛學會的字,說不諳世事的話了!……咳咳……不能……不……,”。
說這一番話,那老者已經是焰火盡頭,彌留之時了,喘息了許久,意還有未說完的話,霍君羨連忙提運丹田之氣,不惜損耗真元,幫那老者說完未說完的話,說出還未了結的心願!
良久,那老者終於又一次自那死亡的邊緣醒轉過來,後又續言道:“請你們一定要找到……他,告……告訴他,我們不在了,他在這世……上也就孤苦無依,再無親人了!他……他就在……!”未畢,已然回天乏術,再無聲息了!
人間天倫,莫過於此!長有所念,幼有所答!
抱殘守缺,終得以誠!
一絲不掛地來,卻滿懷牽掛地走!人生在世,怎一個清白嫻靜之心了得!
那老者咽氣之後,兩手終究還是無力地鬆開了緊握的墨硯,眼睛裏帶著這僻靜的峽穀最淒涼的一幕,還有他心裏的那一份念想,一旁躺著的是早已冰冷的老婦人!
山光日下,霍君羨、段七兩人草草給那對老夫婦黃土掩身,伐石立墓,隻是那墓銘上,少了他們一直掛念的子嗣,冼問與那蒼鷹一直靜靜地站在旁邊!敏銳的瞳孔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那鷹站在他旁邊,足有他半人高大!
“十年磨一劍,卻到頭來連兩個老人都保護不了!練劍有何用!”段七站立於石碑前,很是自責地言道。
是時,霍君羨探眼看了看他的表情,怒愁不定,或許是他天生不是能得傳‘天南第一聖殺手’的名分和身價,此時的他全無半點警惕,一心歉疚!這可是作為他這個職業的本能所不容許的最大的弱點!
“經此一役,不知兩位將作何打算?”旁邊一直悶不吭聲的冼問,倏然問道。
是時,段七猛可想起臨行前,師父吩咐過的事情:‘天行劍’不出,絕不可貿然進城!卻未說明那‘天行劍’究竟何時現身,緣何行此‘天行’無彼‘天行’不能,一為聖劍,一為聖令,令出必見血光,而劍出鞘則必飲血而歸!兩樣都是要人性命之物,用利刃殺人跟用文墨殺人這又有何等區別!
古往今來,多少血光!再好的利刃,也隻是殺人的工具,造成錯仇假怨的,其文墨十之八九!令無虛發,劍無虛設!令無劍不行,劍無令不發!
“你是如何得知,我倆是得‘天行’而來?”
須臾,段七冰冷的言語訊問道!眼眸中頓時充滿了凶光殺氣,惡狠狠地盯著冼問還有他旁邊的那隻呆鷹,那呆鷹左右搖晃了下頭,故作閑定,好在段七自幼隨江南煞,練就一顆冷靜的心,這等挑逗動作,一時還挑不起他的無名之火!
“幾個月前,‘天行’令突現江南魁富霍家,這‘天行’的令文就不得而知了,隻是近段時間來,將軍府突然派出衛隊眼線,我也是聞得這天籟之音,才悄然而至,也就算是個不速之客吧!嗬嗬!那‘天行’必然捎帶著一份未了的恩怨!”
兩人見得冼問將前日在霍家發生的一切,以及江南煞、獨孤烈還有霍元齡主仆四人之間的芥蒂世仇,都被其一一一言道破,不由警醒起來!
“我也在宴客之列,沒有請柬,所以我沒有入席,沒有人在意,我隻是在旁邊看看熱鬧而已!”冼問不急不紊地清晰言道,說話間,他不由又探眼看了看眼前兩人一眼,段七依舊冰冷寒碩,霍君羨依然麵相隨和!
良久,三人靜坐在墳墓地土堆前麵,彼此相望,不無言語!
“寒雁城已經全城募兵,現在你們是去不得了,離此不遠,有個清靜之所,卻也是將軍府的勢力不敢進犯之地,我在那有個朋友,可暫作避身之地,‘天行’一事等傷勢複原了再作打算如何?”
“假腥腥的裝好人,不勞你費……”
“如此甚好,多謝多謝!”未等段七沒好氣地回絕下去,霍君羨連忙搶言答謝!
冼問聽言先是皺了皺眉頭,而後轉又續言道:“你!不必答謝得太早,你們要始終記得,今天!你們倆都欠我一份救命之恩,日後……!切莫以怨報德就好!兩命我隻需要你們還一命!”字字清晰,擲地有聲!宛如剛剛搭上的一絲絲交情,頃刻間分清涇渭,條理不紊!
霍君羨正自滿心歡喜遇貴人,卻不料遭此一撥冷水,臉上尷尬著低下頭去,轉身看了看段七一眼,不無言語,孰料段七亦是一臉脾氣,慫言道:“表錯情了吧!人家救我們是有企圖的,欠人家的總是不好!”,說罷,亦隨著冼問,背對著荒嶺上的兩座孤墳,消失在了陰霾昏暗的遠處!
手起刀落,劍光縱橫!
一念間,江湖多少夢寒!燈火闌珊處,驀然回首!幾經荒涼,杯中一呡,多少兒女枉斷腸,挑燈提劍,一劍寒光幾十年,終換得!一縷襤衫,衣冠塚下無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