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案動機(3 / 3)

另一方麵,關於對稻垣作案動機的調查,也絲毫沒有進展。從他的工作關係、金錢關係、個人私生活、人事交往等方麵都進行了詳細的調查,但無論如何也沒有發現他和鄉司有什麼個人私怨,以至會引起殺機。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為此案件曾多次涉足現場,奔走不息的日高也禁不住唉聲歎息。

“很明顯,稻垣如果殺害鄉司,將給兒子找職業帶來不利,若是即使犧牲兒子的職業也非殺鄉司不可,其中一定有著非同小可的作案動機……”來宮警部點頭稱是。他說:“是的,一定是偶發性的。當天稻垣訪問鄉司時,氣氛十分融洽,鄉司也答應為他斡旋。”“當時氣氛非常友好,沒有發生任何傷感情的事態,如果是偶發的作案,而且不惜使兒子的職業問題告吹,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是否是他們之間的隱私突然被人發覺了……”“不過,經過反複調查也從未發現一點這方麵的線索啊!”“如果不是其他原因,恐怕是由於偶然的事故吧。稻垣的汽車有撞破的痕跡,也許是出了交通事故吧!”“在這方麵也進行過調查,但被害者鄉司的汽車沒有一點傷痕,所以判斷為行車事故也有點牽強附會。”“假設鄉司把汽車停放在井頭一帶,而後在步行中遇上了稻垣的車禍……”“在半夜十二點能有這樣的事情嗎?”“也許是他和一個女人在冶遊途中……”“倘若是那樣的話,他的汽車應該停放在旅館附近,不,可能被遺棄在禦殿山呀!而且,經過反複調查,也沒有類似的女人出現。”“難道交通事故的可能性也沒有嗎?”來宮一邊歎息,一邊自言自語似地說道:“也許我們得改變一下思路,重新考慮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那麼,以前的調查全都算白費力氣了嗎?”“不,不會的。以前的調查已經取得了不少成果;而且分析起來,也都合乎情理。不過,為了最後結案,在分析案情時,我們還要有一個思想上的飛躍。”以大室警部為首,有人認為與其在這裏空發議論,不如幹脆直接傳稻垣來訊問一下。但來宮警部製止了這種作法,他說:“現在我們隻是在進行推理判斷,而且尚有疑點存在。如果過早地和他當麵交鋒,隻會打草驚蛇,給他以可乘之機。”來宮警部所說的思想上的飛躍終於出現了,而它的出現完全是以一件瑣事為轉機的。

那天是發薪的日子,來宮回警視廳領了工資乘電車往新宿而去。發案以來,已有好久沒有到新宿商店去過,今天他是完全把案子的事置之腦後,專門來逛商店的。因為前幾天孩子們曾鬧著要買件貼身衣服和膠鞋,所以今天就順便去了商店。

買完東西以後,來宮忽然在一家女裝服飾品商店櫥窗前止住了腳步,被一件淡紫色的坤式對襟毛線衣吸引住了。他想為妻子昌子也買一件,因為已有很長時間沒給妻子買過一件衣服了。去年臘月,因為手頭拈據,再加上一天到晚忙於案子,所以,讓她穿著那件舊的過了春節,現在也該讓她高興高興。想到這裏,來宮走進了似乎與自己身分很不相稱、豪華非凡的服裝店內。店裏花花綠綠、五光十色,各種時髦流行的女裝應有盡有、樣樣俱全。來選購衣料的女客們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各種香水脂粉的氣味香馥馥地迎麵撲來,嗆得來宮感到難以忍受。

來宮在一個角落裏,終於找到了自己看中的一件對襟毛線衣。他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來到櫃台前麵又一看,發現旁邊還有一件藍色的也非常中意,雖然價錢有點貴,但品質相當不錯。來宮有點猶豫不決,他一邊掂量著自己工資袋裏的餘額,一邊在合計著這件毛衣的牌價。正在這時,有個三十上下的婦女在來宮的旁邊停住了,她好象也看中了那件藍色的對襟毛線衣。這個女人長得非常標致,身穿黑色皮大衣,頭戴黑色皮帽子,手上戴的黑皮手套明光發亮,腳上穿的過膝長襪也是黑顏色的,渾身上下全是黑色,高高的個子越發顯出一副與眾不同的風采。她隨身攜帶的手提皮包等裝飾品也十分講究。相比之下,來宮渾身上下仍是那套穿舊的普通西服,真是相形見絀。

來宮想把那件毛線衣翻過來看看,他走近貨台正要伸手,卻馬上被售貨員製止了:“喂,對不起,隻能看,不能摸。”女售貨員對來宮的態度簡直是冷若冰霜。來宮馬上把手縮了回去。這時,女售貨員卻和顏悅色地走近那位風姿非的女凡客,滿臉綻笑地說道:“您要這件對襟毛線衣嗎?”來宮見此情況不禁啼笑皆非,心想:這真是看人下菜,區別對待,人是衣裳馬是鞍!一看自己這套破舊的衣服,難怪人家用白眼相視。但是,轉瞬之間發生的事情又使來宮感到意外。女售貨員滿臉綻笑,恭維不止;而那個女客卻冷冰冰地說道:“得啦,得啦,我不買,隻是看看。”說罷,她一扭頭便揚長而去。幾乎是與此同時,來宮過來指著那件毛線衣說道:“我要這件衣服。”這時,那個女售貨員十分尷尬地目送著那位揚長而去的漂亮女人,失神似地扭過頭來對來宮說,“是這件嗎?”“是的,要多少錢?”“請等一下,讓我看看牌價。”說著,女售貨員就慌慌張張地去翻牌價。

來宮付了錢。售貨員為他包裝時,他有一種不堪言狀的複雜感情湧上了心頭。這件事既使他忍俊不禁,又使他憮然歎息。售貨員心目中的主顧是個打趣閑逛的過客,與此相反,她瞧不起的人卻花錢買下了這件毛線衣。

當時,來宮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成為他以後偵破此案的轉機。在返回的電車裏,來宮重新回憶起當時的經過情形。他一邊暗暗發笑,一邊在想,如今世上確有這種傾向,重視有錢有勢的人,看得起衣著打扮講究的人,相反,對那些衣服襤褸、其貌不揚的人,對那些沒有社會地位的糊口艱難者,壓根兒就不放在眼裏。然而,這是一種要不得的先入之見,就象剛才那位女售貨員一樣。看來也不一定無論什麼時侯唱主角的都是有錢有勢者,而那些衣服襤樓,麵不驚人、貌不壓眾者有時也會成為舞台的主角。就象剛才那樣,被售貨員壓根兒瞧不起的自己卻買了這件對襟毛線衣。想到這裏,突然一個驚人的念頭浮現在來宮的腦際---在這次偵破工作中,是否自己也象女售貨員一樣,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呢?

有社會地位的鄉司,好比是那個高貴的女客:衣著簡陋、其貌不揚的秋本,好比是自己。就象女售貨員隻重視高貴的女客一樣,從發案當初,自己就隻把鄉司當成了事件的主角,而把秋本當成了配角。案犯的作案動機遲遲弄不清楚,難道與這個先入為主的偏見毫無關係嗎?就象被女售貨員瞧不起的自己卻花錢買了毛線衣一樣,被人瞧不起的秋本難道就不能成為這次案件的主角嗎?如果秋本成為這次案件的主角,鄉司就有可能成為目擊者的配角。秋本那天晚上,沒有乘車而是步行在小金井公路的工地附近。從他頭部和胸部受傷這一點來看,完全有可能是交通事故。稻垣汽車防撞器的傷痕,有可能就是在軋死秋本以後留下的。當時,鄉司偶爾驅車路過,正好目擊了這次車禍事故。稻垣發覺事情敗露,一陣心血來潮便決心殺人滅口,置鄉司於死地。這是由於一個偶然的事故為導火線而釀成的一個連續行凶的殺人案件。稻垣不顧兒子的就業機會告吹也要殺死鄉司,除了這樣偶發的事故以外,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看來,這樣考慮倒是順理成章的,而且,恐怕唯此推理才能使稻垣的作案動機自圓其說。想到此時,來宮內心感到無比的激動和興奮。

這時,來宮又想,過去把鄉司作為主角,其理由之一是時間順序問題。原來認為秋本是在鄉司死後一周被殺害的,因此,總認為秋本是鄉司案件的目擊者。然而,從外科醫師阪上的理論來看,如果犯人利用天然冰箱在死後經過時間上搞有名堂,秋本被殺之日有可能是在十二月十二日前後。也就是說,秋本和鄉司兒乎是在同時被殺害的,甚至秋本死在鄉司之前,而鄉司是在秋本死後不久被殺的,完全有這種可能。如果是這樣,鄉司便成了案件的目擊者。看來,犯人煞費苦心在死後經過時間上搞鬼,其目的就在這裏。大概秋本是先被犯人用汽車軋死的,犯人為了混淆是非、顛倒事實真相,利用郊外這個天然冰箱改變了秋本屍體的腐爛進度。犯人於十二月十九日扮成秋本的模樣躺在南千住於龍館附近,故意讓清掃女工目擊,而後於二十二日深夜,將真正的秋本屍體從郊外運到千龍館,造成了死後經過時間為四至五日的印象。

這一些都是經過周密策劃的。如果有人證明十九日到二十二日之間那裏沒有屍體,這也無礙大局,以前躺在那裏的人會被當成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但從屍體的腐爛進度來看,仍然可以達到案犯的目的。如果沒有人發現這個騙局,案犯的計畫更可謂方無一失了。

這樣一來,此案很容易使人認為鄉司先被殺害廣秋本後被殺害,因為秋本隻不過是個目擊者而己,犯人的目標是加害於鄉司,於是,警方的偵破被引入了歧賂。

因為鄉司的汽車上沒有傷痕,所以不會被人認為是出了車禍,隻有從其他方頁去找原因。然而,犯人對鄉司不存在作案動機,從這一點來看,可以說稻垣居身清白,不會被列為嫌疑對象。案犯正是企圖和用此點把水攪渾的。

是的!案犯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正是企圖利用自己不存在作案動機這個隱身草來逃脫法網、逍遙法外的。

想到這裏,來宮警部越發興奮、激動,兩眼炯炯有神。汽車早已開過站了,但他還沒有發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