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今天早間和母親的談話。趙太夫人在得知了滿天過海渡黃河之事後,歎了一口氣道:“如今張家富貴之極,隻欠殺頭了。我已經老朽了,隻盼能安度餘年。汝等做官,要小心謹慎,不要讓老身擔憂。”

讓張居正連忙跪下請罪,小心賠話,才讓老太太舒了心。

“父親。”車外一個年輕的聲音說道。

是自己最喜歡的第三個兒子張懋修。“什麼事情。”

“京師中傳來消息——”

聽兒子語氣有異,張居正揭開車窗簾子,急問道:“可是皇上出事了?”

“不是的,父親。”張懋修恭敬的問答道,“皇上在薊鎮外邊打了一個勝仗,斬首四百多級。這是邸報,還有工部尚書張幼孜先生的書信。”

斬首四百多級,那可是少有的勝仗啊。張居正疑惑地接過邸報和書信,看了一遍後,臉色似是不喜,又細細的看了一遍。

“皇上打了勝仗。父親,身為內閣首輔,是否要上書祝賀?”張懋修小心翼翼得問道。可以想象,現在朝中上奏摺拍皇馬屁的一定不少,張家不表示一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張居正將邸報和書信放下,用鎮紙壓好,然後問道:“懋修,你怎麼看?皇上打了勝仗是好事還是壞事情?”懋修是他最看重的兒子,將來自己的一翻事業少不得要由他來發揚。

“父親是擔心朝中那些言官麼?”張懋修問道。

“是啊。本朝武宗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些言官現在恐怕已經醞釀上書勸戒皇上了吧?而且皇上親自誘敵,若有閃失,悔之何及。”張居正歎氣道,自己主政幾年來,盡了全力控製言官,效果卻不理想,言官們依然不時給自己添麻煩;而且還與各地學校學子﹑著名文人﹑鄉紳互通消息,連成一氣。自己這次回鄉葬父,對此是親眼所見,地方學子借講學大肆抨擊朝政,議論紛紛。現在正是改革的關鍵時期,正好借助皇上逐漸上升的威望來減少阻力。至於這一次的勝利,在張居正看來實在沒有多少意義,上陣殺敵是大將的事情,皇帝不應該如此!如果因此讓皇上聲望受損,那更是不劃算了。

對父親的擔心,張懋修多少明白一些,說道:“父親不必擔心,這一次皇上畢竟打贏了,大可振奮人心,掃一掃朝中畏敵怯弱的風氣。再說了,經過前麵的清洗,那些言官也該明白皇上的脾氣了。在這個時候去掃皇上的性子,那真是沒有自知之明了。”

“隻怕天下多的就是這樣的人。”張居正笑道,“你且說說皇上的性子如何?”沈覺非的性子如何,彼此相處了很久的張居正自然一清二楚,他是想聽聽兒子的看法。

張懋修想了一想,說道:“依照孩兒看來,皇上雖然行政溫和,少有殺戮,但是心中由定見,且能持之有恒。用人能以誠待之,如戚繼光,數年來言官彈劾不計其數,但皇上不為所動,這一次終於得其力而戰勝馮保。”

戚繼光的事情張居正是知道的,彈劾他的折子實在太多了,好幾次張居正都動了心要調開戚繼光。

“而這一次,對付馮保,處置大臣外戚也頗為得當,迅速穩定了局麵,從中又可以看出皇上胸中自有丘壑。可以說,皇上不像大明的列祖列宗,倒像是漢之光武。”

張居正忙示意讓他不要說了,有些話彼此明白就行了。大明曆代君主都是果與殺戮的,政壇上經常是血光不斷,特別是開國和靖難時期。張居正私下也認為殺戮過重,有損天道,大傷國家元氣,非國家之福。不過他也不讚成像北宋哪有優待士大夫,認為沒有鞭策的優待,同樣非國家之福。

對沈覺非處理馮保等人的措施,張居正看來沒有太大的問題,隻是有些寬大,不能警戒後來之人。不過在皇上控製了政權軍權之後,應該沒有後來之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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