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一行已經過了黃河了嗎?”沈覺非剛回到京師,就接到了奏報。文華殿中的禦案上折子壘得老高,沈覺非首先就讓安寧彙報了與張居正有關的。
“是,陛下。”安寧答道。處理馮保後,安寧的地位驟然上升,成為宮中第一太監。但是東廠已經撤銷,司禮監等衙門也被置於內務大臣之下。其權勢已經遠遠不能同馮保相比,更別比王振劉謹了。
已經過了黃河,過不了幾天,張居正就會回到朝廷了。正好現在自己手上有一大堆的問題,需要他的協助,回來得可謂及時。
“陛下,聽說首輔大人過黃河還有一段趣事呢。”安寧一邊給沈覺非捶腿,一邊說道。
沈覺非幾天奔波下來,也疲倦得很了,特別是騎馬磨得大腿內側生痛。享受著安寧的服侍,問道:“能有什麼趣事?”
“聽說首輔大人的高堂趙老夫人見了黃河水勢,心中害怕,不敢乘船渡河。是當地官員連夜造了一座浮橋,在夜間用滿天過海的法子,讓老太太過了河。”
“這樣子啊。”沈覺非道,“查一下這件事情是那個官員辦的,讓他回家種田吧。”
張居正的奢華沈覺非是知道的,也是可以容忍的;但是其它人就沒有這份待遇了。
關於張居正回京,還有一段小插曲,在得知沈覺非處理了馮保罷黜張四維等人後,張居正心中也是惶恐不安。遠在江陵的他消息不靈通,隻能從親信的來信和邸報中獲得信息,政治經驗豐富的他立即從這些淩亂的情報中看出了好些問題,因而深深感到不安。沈覺非對付張四維王崇古等人,讓他有了物傷其類的擔憂。
馮保與自己親善,張四維等被罷黜的官員多半是自己提拔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自己身為首輔,即便沒有在京師,也是失職;這還是小節,關鍵是張居正從中感覺到了皇帝對權力的渴望,掌握一切的yu望!而且是通過非正常方式達成了目的。自己秉國幾年,大權獨攬,這一次回去的命運怎樣實在難以預料。現在內閣人員雖還都是傾向自己一邊的,可經過皇上平亂的一係列舉動,在這些人心中必然留下深刻的印象,其態度必然發生微妙的變化。自己貿然回去結果會是怎麼樣,張居正還弄不清楚。
深思之後,張居正上了一道奏章,請求辭去首輔職位,留在江陵守墓,以伸孝道。沈覺非一時還不明白張居正的意思,隻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讓張居正致仕,下旨安慰並催促張居正早日還京。不久張居正的第二道奏章又來了,這下子沈覺非明白了,張居正是擔心自家啊,暗自高興的同時下旨慰留,還親自給張居正寫詔書:“朕與先生,名雖君臣,義兼師友。先生全忠盡孝,誠為可嘉。然國家不可一日無先生,朕不可一日無先生,先生早歸!”。並加張居正太傅,歲加祿米一百石,蔭第四子簡修為羽林衛校尉。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由不得張居正了。在處理好父親的身後之事後,張居正不顧六月酷暑,帶著一家老小趕奔京師。經過一月多的趕路,才過了黃河。一路上,關於皇帝的消息源源傳來。
皇上參拜景皇帝的陵墓了啊。景帝在明朝是一個尷尬的存在。景帝在英宗被俘,京師危機之時繼位,任用於謙等人,擊敗蒙古,保住了大明江山。後來英宗還回,夥同太監勳貴發動“奪門之變”,廢去重病的景帝,景帝隨即去世。在憲宗時,才恢複了帝號,上了諡號,但祭祀禮儀規模遠不能同其它皇帝相比。皇帝去拜墓,是一個風向標啊。也許是因為景帝的遭遇讓皇上同情吧,張居正莫名的想,“皇上在這一次政變中也差點地位不保啊。好在最後取得了勝利。還借機一舉廢除了東廠,控製了太監,極大的贏得了人心”。現在皇上的威望已經遠遠高於從前,特別是文官中很多人都把他當成了中興之主。這自然是好事,大明武宗以來,國力就在日損月消,是該有個英明君主來振作一翻。自己畢竟是個臣子,名不正言不順,處處受牽製,辦事事倍功半。想想宋代範仲淹王安石改革失敗讓國家個人同時受損的後果,張居正就越來越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