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覺非站在乾清宮目送張居正離去,看著那直挺的背影,他突然有些感動.轉身鋪開桌上的宣紙,拿起狼毫筆,蘸好墨水,沉腰運腕,一氣寫下“鐵肩擔道義”五個大字。小心翼翼的吹幹,交給安寧,讓他送到文淵閣賜給張居正。自己即騎馬去慈寧宮。

得得的馬蹄聲讓沈覺非不知不覺陷入了思索。

今天和張居正商議的事情,老實老說都沒有超出傳統。對於是否采用西歐各國一樣的方式進入現在社會,沈覺非一直心有顧慮。資本主義原始積累時期的血腥和殘酷,沈覺非相當明白;如果可以的話,他是不希望那些事情在中華這片土地上上演的。

“也許有其他的道路。”他這樣想。

不過他也知道,大明現在所麵臨的問題是每一個末代王朝都會麵對的。而他和張居正所采取的措施也是曆史上救亡者們通常采用,其最好的結果也隻是延緩王朝的滅亡。

但是現在沈覺非沒有辦法,隻得如此了。不錯,他是來至後世,可是有什麼用呢?一個人的力量畢竟太過渺小,即便是身為帝王。強大的曆史慣性,不可能為一個時空穿越者輕易改變。

沈覺非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是超人,魅力無限,能力超強。在引用了幾句後世似是而非的口號後,才子佳人都競相拜倒在腳下。他知道真要想做一翻事情,就必須和整個官僚集團保持好的關係,先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改革,整頓吏治強軍富國,在建立個人威望的同時建立一隻高效廉潔的官僚體係,然後用這套權力機構去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給這個古老的帝國注入近代的基因。

這就是他兩年來的思考。

望著滿天星辰,沈覺非想。

上天既然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重生在萬曆年間。

我怎能不珍惜!

既然是二世為人,那就更應該小心謀劃,更應該堅持不懈的推行,決不半途而廢,讓人恥笑。

同樣的錯誤犯一次就夠了,一粒眼淚悄然落下。

“皇上,慈寧宮到了。”

慈寧宮是萬曆生母慈聖皇太後的寢宮。萬曆初即位時,慈聖皇太後陪伴年幼的皇帝住在乾清宮。慈聖太後年紀不過三十餘歲,而在萬曆身體裏麵的沈覺非卻是成年人,朝夕相處,多有不便。於是,登基不久,沈覺非就命人在乾清宮的右邊修建慈寧宮,建成以後,慈聖太後移居於此。萬曆隻是每天來請安而已。

早有人迎了出來,擁著沈覺非進入了暖閣。慈聖太後正在用餐,見萬曆來了,便招呼萬曆一起吃飯。沈覺非道:“正好餓了。母後這裏的飯菜總是比別處香些,每次我都要多吃一些。”慈聖笑道:“如此說,跟你的人就該挨打了。你要是喜歡,我就把這邊的廚子給你。”萬曆道:“孩兒可不敢放肆,還是讓他們伺候母後才是。”娘兒兩個邊吃邊閑話不提。

這樣的情景是實在而溫馨的,有那麼一瞬間,沈覺非仿佛變成了真的萬曆皇帝,而不是李代桃僵的演戲。

即便是演戲。可是如能讓他感受到前世稀缺的真情和溫暖,沈覺非也願意就這麼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