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蘇州,一個猶如被水墨潤色過的城市。這裏的雪跟北方是不一樣的,除非飄飄灑灑特別的誇張,不然在地上總是呆不住,因此經常會把地麵弄的泥濘不堪,肆意盎然著這個不屬於江南水鄉的季節。
說來有趣,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吳郡的布局建築和京師那邊還是有諸多相似的地方,大興城多胡同,這姑蘇州多巷子,不過倒是都把本身所孕育的氣場推向了極致。這裏的巷弄因為氣候的原因總是沾染著青綠色的青苔,和著不時從幽深傳來老人“賣糖粥”,“賣酒釀”的叫賣聲一起融進那碧色的清波之中。
這裏每個巷子都被賦予了極為詩意的名字和深厚的內涵,雨花巷,一聽就是個水墨味兒十足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名字,事實也確實是這樣。此時這裏的雪花很輕,像是生怕是驚擾了巷子裏的寧靜,無聲無息的落在巷子兩頭的兩抹身影上,不多時便沾染了薄薄的一層。一老一少,年老的身形傴僂卻很有精氣,身上背著行囊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另一頭是個尚未及冠的少年,下雪天凍死人的時節他身上卻隻穿了一件春秋日的單褂,稍長的頭發被簡單的束在一起,黝黑的臉上從額頭上麵順下一道傷疤直至鼻梁下方,配上那極顯陰鷙之氣漠然的瞳孔,饒是丈二大漢見著這份裝束麵容哪怕一個照麵心中也得突突打個不停。
少年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邪氣,隻見他把腰間的刀輕輕的抽出刀鞘然後立在地上整個人都的重心都斜倚在上麵,姿勢詭異。用空出的手揭著臉上那道傷疤突出的死皮,不時揭到新肉溢出一朵又一朵殷紅的血花但他卻毫不在意,眼中洋溢著的隻有瘋狂。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終於撕夠了,臉上因為天氣的原因也迅速凝成了一塊又一塊的血痂,滿足的**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看在您老把我從野地裏撿回來的份上我喊了您十五年師傅,今兒咱這師徒又相見那我也不妨再喊聲給您聽聽。都說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啥的,不過不巧咱不信讀書人那套扯犢子玩意兒,但我韓楚還是有良心的種兒,今兒您老人家隻要不跟我對著幹別出這巷子,那咱啥都好商量。”
看得出老人養氣功夫很在行,神情並沒有因少年人一番離經叛道的話產生任何波瀾,抖了抖胡須上沾染的雪漬,已一種飽藏著智慧與憐憫的語氣看向那個自稱韓楚四年前還是自己乖徒弟的少年人說道:“當不得你這聲師傅,老朽隻是名大夫,懸壺濟世是祖上傳下來的本分,若有人想讓他人死我便盡量讓他人活,至於你,”老人頓了頓跺了跺有些酸麻的腳漫不經心的繼續說道:“徒增笑耳罷了。”
老人話音剛落風雪便漸漸肆虐開來,小巷裏尤甚,牆壁地麵上仿佛被鋼刀卷出了道道刮痕,發出類似於刀劍碰撞的喑啞聲,視線已經無法看的真切但韓楚確定老人已經不在了。韓楚用袖子擦了擦臉上被風刀加深的疤痕,被罡氣沾染的傷口顯然很難恢複,涓涓的鮮雪很快浸濕了袖口,並在雪地上溶出一個個蜂巢般的小洞。
料定老人不會下死手的韓楚走到老人原來站的位置,身後的風雪中也若隱若現的走出一抹人影,仔細的感受著老人盾空的軌跡後朝韓楚點了點頭。韓楚頓時笑意大盛,全然不顧因此而擠壓的傷口更加惡化,嘴角滴著獻血齒間卻猙獰著笑意麵朝著北方近乎哽咽的呢喃道:“小師弟,為兄找的好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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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先瞥了眼腰間那不是很鼓但明顯還是有些分量的腰包突然感到人生是何等的有盼頭。口袋裏麵是從朱應那裏敲詐過來的馬車錢,五十兩,扣掉真正的馬車錢還剩二十七兩。就這朱應那夯貨還一直對韓先心懷愧疚說是弄壞了韓先兄長的謀生工具要多賠償些,饒是韓先臉皮厚至如斯也沒敢再答應,都是兄弟,沒必要坑的太慘。
回到來福客棧,韓先掏出十兩銀子遞給宋噗當是這兩天的費用,宋掌櫃當然沒答應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韓先也見狀就沒堅持,不過宋噗卻是一臉深意的望著韓先,看的韓先毛骨悚然一副你懂的的表情。韓先自然知道他要說什麼,哎,昨夜說多了都是淚啊,還沒開始就結束了,說出去不得讓人笑話死,急忙灰溜溜的出了客棧回到銘淵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