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歎,怎解得了內心相思愁苦,他做了一個狐鬼,驕傲而寂寞的狐鬼。
那一刻,他把自己輸給了鬼族。
孤獨的修行,陪伴他的隻有一把笛子和一隻未成精的小銀狐,驅鬼,降妖,修真,練氣。
他現在才明白為何母親不願做一個狐鬼,那是何等的寂寞和空虛。
但他忍著,他隻為了報仇!
他沒說話,匕首狠狠的插入了老者的腿裏,他不要一次殺死他,他要讓這個禽獸知道當年滅族時候,他內心的痛苦。
他本不吃人肉的,但這一次,他吃。
他俯下身子將老者留著鮮血的腿送到了嘴邊,顫抖著。
一口,鮮血四濺。
冷的天,沒有月。
道士驚叫了一聲,他一口撲上去,這次是腹部。
“現在知道痛了?”他抬起頭來冷冷的看著絕望的對方,“你本該被如此折磨。”
他瘋了。
一口咬斷了那早已殘破不堪的喉管,血濺滿了他蒼白的臉頰。他俯下身子吸食著他鮮紅的血液。
新鮮的,有著餘溫的血液。
他本該如此!
我沒有錯!
撕裂的胸口,那是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他抬頭看著彌留的老者。
啊!!!!他絕望的吼叫著,這一次眼裏流出的卻隻有兩行血淚,他早就不是生靈,他已經是個鬼。他沒有了軀體,他沒有了真的靈魂,他不過是六界裏漂泊的一縷魂魄!
他本該如此!
他惡狠狠的盯著早已死去的老者,沾滿鮮血的手將還在跳動著的心髒生生的扯了出來,送到了嘴邊。
噗通,噗通……
一口,兩口,三口,四口。
娘……
爹……
還有那幾百個被他害死的族人們……
直到有一日,我會為你們報仇!
門被推開了,屋外大雨傾盆,他的身上都是血,他抬起頭來,在淩亂的頭發中的一絲光源,看到的是黑無常大哥悲哀的眼神。
“平公。”黑無常喚他,“我奉命帶你回去。”
“大哥……”他小聲的說了喊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能。”
青光大盛!
荒野無助隻瀟湘,擦肩回眸攬翠凰。
雨下青蓮幾人知,愛恨流水一瓢江。
跑。
前麵是一片荒蕪的黑暗。
大雨滂沱。
身上是打鬥時殘留的傷痕,那是他的無常大哥,怎麼會殺他,招招看似致命,實則手下留情。
他也不知道,他跑了多久。
身後的聲音漸漸消失了,他依然不知疲倦的跑著,黑無常大哥若是真想追到他,不過是片刻工夫而已。
是故意讓他走。
慘烈的打鬥中,他看到了大哥衝著他動了動嘴。
走!無聲勝有聲。
嘩嘩嘩……
他再也跑不動了,累到在了地上,身上的鮮血被雨水打濕,順著衣服的流蘇在淺水中畫出了一個個浪花。
不過是魂飛魄散,既然已經報了仇,心願已了。到底自己還在逃避些什麼呢?
他慢慢的爬到了附近一棵樹下。
寂靜的森林裏隻有雨水打落在地麵上的聲音,他下意識的蜷縮了自己的身體。
冷。
即使他已經是一個狐鬼,千年的狐鬼亦有感覺。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雨停了麼?
他朦朧中感到了一絲暖意,綠色的眼珠慢慢的睜開,抬頭,是一把油紙傘,他太累了,視線已經看不清光線下打傘者的麵容。
是個男人。
男人伸出另一隻手,像是召喚一般,他卸下了最終的防備,伸出了手掌,他的手小小的,蒼白而有纖細。
男人把他的手握住了,那麼溫暖,那麼的厚實。
“我們回家吧。”他聽到一個輕輕的聲音穿過了耳膜。
家?
男人將他抱了起來,他累了,冷,也倦了,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量,索性匍匐在男人的懷裏睡著了。
“我們的家,叫殘樓。”男人在他的耳邊呢喃著,他早已沉睡。
雨打在樹葉上發出了劈劈啪啪的聲音,男人淺淺的腳印給小路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痕跡,天很黑,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茂密的黑暗裏,無影無蹤。
風起。
落葉滿地雨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