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火災(1 / 2)

肅順和墨裕在刑部衙門的官廳裏密議至傍晚,期間有位墨裕的下屬來報,說皇帝在回鑾行至太廟時發下了諭旨,讓軍機和內閣簡派大員前往河間查辦賑糧一案。肅順和墨裕聽了這個消息,既是歡喜,又是驚奇,喜的是皇帝已經開始關注這件事,奇的是皇帝為何會關注到這件事,並且在沒回宮之前就急著發出諭旨查辦。

不過,深諳官場規則的墨裕在驚喜之餘,根據以往的慣例分析,皇帝雖然派員前往河間查辦,但是,京師、直隸的地盤都歸定郡王載銓一黨所轄,派去的官員到那裏肯定難以查出究竟,到時如果向皇帝上報賑糧貪墨一事為虛,那麼這件事也就真的不了了之了。到那個時候,再想翻案,可能性幾乎為零。

肅順常常覽閱邸報【注①】,也知道朝廷派員至異地調查官員案件,往往都會以舉報不實結案,所以,這道諭旨雖下,他和墨裕仍舊非常憂慮。

他們品茗密談,不覺窗外已顯夜色,這時才覺得腹中有些饑餓,於是墨裕便放下茶碗,站起來道:“咱們找個吃飯的地方,邊吃邊談吧!”

“好,”肅順把臥在身旁的黃狗叫起來,“走,浮生,你墨四哥請客,你有口福了!”

“怎麼又是我請客?”墨裕睜大了雙眼,“老六,你是天潢貴胄啊,這麼總是蹭我的飯,不太像話吧?”

肅順領著黃狗向外走,笑道:“你是兄長,你不請客誰請?”

墨裕拿起銅鎖,跟著他走出去:“你兄長是鄭親王爺,可不是我。”

剛一出門便有一陣凜冽的寒風襲來,將肅順頸間的貂茸吹得直往臉上撲,肅順掖了掖身上的長裘,豐腴紅潤的嘴唇嗬了兩下,然後眨著那青煙微熏的睫毛,對正在拿鑰匙鎖門的墨裕道:“天這麼冷,四哥,吃涮羊肉去吧?”

墨裕輕歎一聲,笑道:“老六,你這說得好像是你請客似的。”

肅順微啟皓齒地笑道:“四哥,若是你這回把河間賑糧的事辦成了,我請你到南瑾居來一桌‘白燕九酌宴’,怎麼樣?”

“哦?”墨裕眼睛一亮,“這個誘惑很大,為了你這一桌難得豪宴,這件事我得好好地謀劃一番!走吧,聽你的,涮羊肉!”

二人出了刑部衙門,將各自的隨從仆役都遣散回府,隻留下兩匹快馬,然後騎上馬直向南城奔去。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墨裕加了兩鞭,一邊向前奔一邊道,“在西城南邊的磨刀胡同!”

“好,”肅順讓狗趴在馬鞍前,揮鞭策馬緊隨,“就去那一家!”

天至黃昏,街道上人煙較少,沿途炊煙四起,不時地飄來炙膾的清香,磨刀胡同在宣武門西南,他們騎馬自刑部街南奔,需要出了城門才可抵達。好在墨裕和肅順在旗人官學裏的成績不錯,騎馬射箭在眾多八旗子弟中也名列前茅,此時兩人抽韁賽馬,縱情奔跑,仿佛找到了當年在官學時那揮斥方遒的萬丈豪情。

不過,他們畢竟懷揣著心事,雖是縱馬狂奔,但心裏卻仍舊想著河間賑糧的案子,貪墨賑糧的背後是威名顯赫的定郡王,這讓河間一案如同冰山一樣穩固如山,難以撼動,所以肅順和墨裕都為這件事頗費思量,他們疾奔了一陣便弛韁緩行,一邊走一邊繼續商議此事。

肅順身為宗室,由於年紀較輕,未曾被派差事,自官學結業後,一直在家閑賦,雖然由其三兄鄭親王端華為他在宮中報了“散秩大臣”的名,但由於上三旗的近支親貴較多,身為“下五旗”鑲藍旗的他直到現在也沒有排上班。

散秩大臣是管理宮禁侍衛的官員,級別是從二品,照例由親貴中選拔,按照一定的周期進宮當值,算是“領侍衛內大臣”的下屬官員。不過,這個職位並無實權,隻是為皇室親貴子弟提供一個接觸朝政的機會,算是對皇室成員的一種優待。肅順性格剛烈,並且自賦孤傲,平日裏對清廷內部的貪腐之風頗有微辭,自上官學以來,立誌要重整朝綱,其兄端華怕他的性格會在入宮當差時惹事,所以也就懶得去向主管此事的文慶去說情,以致讓肅順在家閑賦至今。

八旗子弟在道鹹之際已然閑廢已久,京城與各省的旗兵也都難承兵事,自鴉片由海口傳入內地,坐吃糧餉的旗兵們便時刻不離煙槍。皇室親貴的子弟由於生下來便有爵位官俸,所以更是不思進取,每日流連於酒肆茶舍、賭場戲園,更有甚者沉迷於煙館妓院、虛耗光陰。肅順和墨裕雖出身八旗,但卻出淤不染,並在這混沌潭中立誌振興國力,所以在一群提籠掛鳥的官學子弟裏,他們二人能夠結為深交,共謀大事。

墨裕聰明絕頂,雖家世不高,但憑著才學世故躋身中樞六部,在刑部直隸司審核糾察京畿各地的大小案件,肅順閑來無事,平日也幫他調查取證、分析案情,所以他們對時事都有著很深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