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櫻兒想起了什麼,“小姐晚上不如派人……”
“噓——”綺萱示意她噤聲,然後指了指隔壁,用眼神告訴她“隔牆有耳”。
櫻兒會意,不再說什麼,緊皺著眉頭坐在那裏,一臉地防備之色。
“櫻兒,”綺萱告誡她,“你要好好保護語璿,不能出半點岔子!不能離開她半步!這件事由我去查,你隻安心地和語璿守在這裏便可,不要自作主張出去惹事,知道了嗎?”
綺萱知道櫻兒略為莽撞的性情,怕她會因為好奇而去調查此事,所以再次警告她要謹慎。櫻兒適才的確有此想法,但此時聽了主人的警示,隻好在心裏打消了這個念頭,溫順地答了一句:“知道了,小姐放心。”接著,便開始考慮晚上如何防備門窗。
日近黃昏,京師九門即將關閉,客棧的書薄寫好了給怡瞳一家的書信,便派人送往京城以西的香山。怡瞳之父瑞元在英貴人悅瞳晉升貴人之前,一直在香山駐防旗軍中任職,所以家門府第都在那裏,後來升任為戶部湖廣司郎中後,雖在京城裏買了宅子,但還未曾修葺完畢,所以家眷仍在香山,書信自然要也送至那裏。
為怡瞳診治的郎中開了幾副藥,讓客棧的雜役幫忙熬了,放涼後撬開了怡瞳的牙關,將藥灌了下去。郎中告訴書薄和怡瞳的丫鬟,說這藥會在晚間見效,讓他們仔細照料病人,留意病人醒來。還說自己明日會再來診脈,請書薄放心。
書薄送走了郎中後,派小廝到樓上樓下各房勸慰各家秀女安心,並勸辭探訪的家眷。綺萱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於是對櫻兒反複叮囑後,也起身離開。
夜幕降臨,窗外寒意漸濃,櫻兒點亮了蠟燭,並將窗戶緊閉,湊在燈前去縫補語璿那件被狗扯斷袖子的上衣。
屋裏的黑暗讓語璿心裏更加害怕,她感到身上十分冰冷,於是在床上拉開被子,自己蜷縮在厚厚的被筒裏,以便讓自己的心得到一絲溫暖與安全。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叩門,那聲音並不算大,但卻讓語璿打了個寒噤。
“誰啊?”櫻兒放下針線,問道。
“是我。”是客棧的那位小廝,“我給姐姐送炭盆來了。”
“哦。”櫻兒上前開了門,見那小廝一手提著一個裝著白炭的火盆,火盆裏的炭火隻有中間紅紅地一點,像是剛剛點燃的,“太陽一落屋裏立刻便冷清了許多,這炭盆來得正是時候!”
“雖說是開了春,”那小廝一邊將炭盆往裏放,一邊笑著道,“可京裏天涼,一入夜寒氣更盛,生個炭火,姐姐們能睡得安穩些。”
櫻兒在他身後望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眼見這男孩說話溫和,動作麻利,怎麼也不能將他和將怡瞳推下樓梯這件事聯係在一起。
那小廝將炭盆放置在了桌案旁邊,他見桌上鋪著一些宣紙,怕火苗會點燃紙張,於是將宣紙卷起來,順便把毛筆和硯台擺整齊。接著轉身對櫻兒道:“姐姐,若是晚上要挪動炭盆,一琯得拿熱手巾墊著,免得被炭盆燙了手。”
“多謝你提醒,知道了。”櫻兒對他笑著道了聲謝。
小廝沒說什麼,掉頭出門,掂著另一個炭盆去敲隔壁蓉嫣的門。
櫻兒很想知道這小廝和蓉嫣的關係,於是她虛掩著房門,貼耳去聽他們的對話。但是,那小廝進屋後,也隻是提醒蓉嫣的丫鬟繡兒要小心炭火,並沒有說別的什麼。直到那小廝退身出來,櫻兒才門前起身,把門輕輕叩住。
炭盆裏的白炭漸漸燃燒起來,熱氣烘著桌子,讓坐在旁邊穿針引線的櫻兒全身都感到了暖意,炭盆上的熱氣烤著桌麵的的硯台,使裏麵的墨汁散發出濃濃的香味,使人聞起來頗為心醉。
客棧的晚餐開得較遲,直到客棧大堂上了燈,小廝和婆子才拎著一個個食盒從夥房出來,一一向樓上樓下的各家秀女送去。
蓉嫣和語璿房裏依舊由那小廝去送,他一手拎著一個紅漆食盒,快步跑上了二樓,先敲了蓉嫣的門。蓉嫣的丫鬟繡兒出來開門,她一邊接過食盒,一邊用眼神瞟了一眼語璿房裏,悄聲問道:“時間差不多了吧?”
小廝點了點頭,沒有答話,接著走到語璿的門前,將食盒放在門口,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柄細如柳葉的小刀,輕輕地伸到門縫裏,向上一挑,門立刻便開了。
小廝提著食盒走進去,然後將房門關閉,他看到原本在桌子前坐著的櫻兒已經伏倒在桌子下麵,手裏還拿著一件待補的上衣,再往裏走,看到床榻上的語璿歪在枕頭上,已經沉沉地昏睡過去。
屋裏麵靜如死寂,隻能聽到她們兩人緩慢而低沉的呼吸聲和那小廝急促而深遠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