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民族性與現代性:20世紀中國文學審美重建的藝術實踐(10)(3 / 3)

二、文體審美的現代性:大學生詩歌的審美意象

文學作品的價值要靠它內在的藝術特質來體現。現代新詩有它自身的藝術規律,意蘊的傳達需要通過意象的營構、情感的把握、技巧的運用、語言的提煉等多種藝術手段的綜合運用來完成。大學生詩人在開放的社會背景下,受到了多元文化思潮的影響,他們吸收現代新詩的優良傳統,學習借鑒現代主義的表現形式和表現技巧,在意象的創造、技巧的探索、語言的創新等多方麵都有重要的收獲。不但打破了50年代以來當代詩歌流行的古典化和民歌化傾向,也推倒了“頌歌體”和“戰歌體”詩歌的庸俗寫作模式,詩人們的探索使現代新詩的審美形式和表現技巧不斷更新,也引導了當代新詩的發展日趨成熟。在大學生詩人的藝術世界裏,意象的營構和語體風格的創造是最主要的特征,也是他們對當代詩歌最突出的貢獻。

詩歌意象是詩歌藝術的核心構件,讀者主要借助意象而發生想象與聯想,在主體與客體的對流中發現詩美。意象的品質在於生動和新穎,其生命則在於創新,現代新詩的發展曆程證明了這一真理。20年代郭沫若的詩歌對白話新詩具有開創性的意義,《女神》中的許多意象具有躍動的生命力,創造出宏大的審美意境;李金發的詩歌運用象征主義的方法創造了新詩意象的怪異與晦澀;30年代的現代派詩人戴望舒用現代的辭藻表現了都市中的現代情緒;抗戰時期,艾青廣泛吸收現代詩歌的寫作技巧,以凝練的詩歌形表達了深沉憂鬱的民族情感,意象凝重,意境深厚;40年代的年輕詩人穆旦以繁複的意象表現了對現實的憂思,對生命的感悟。相對於古典詩歌,現代新詩的意象更為多樣而靈活,有層次感和流動性。50年代以後,由於強調文學的政治功能,詩歌創作的感情流於浮泛,詩歌意象日趨簡單化和雷同化,大多數作品意境枯澀,毫無美感,導致了新詩的沒落。70年代末期朦朧詩的崛起和80年代初期大學生詩歌的湧現,便具有銜接時空的特殊含義。他們在詩中創造了大量活躍生動的詩歌意象,使詩歌重新煥發了生命的活力。

大學生詩人是創造的一代,他們追求詩歌形式的多樣化和表現技巧的隱秘性,追求意象的象征性、暗示性、跳躍性和結構的斷裂感,常常使用隱喻、通感、變形等手法將意象重新組合交融,創造出新的審美意境。詩人們在詩歌意象上的創造令人耳目一新。“黃昏,夕陽疲倦的頭顱/靠在采金船銀色的船體上/老船長在船頭吸煙/勾勒淘金者沉思的雕像”許德民《采金船》,載《綠風》1985年第3期。,詩人將“夕陽”、“采金船”、“老船長”融為一體,創造出一幅具有強烈視覺感受的審美圖畫。簡單的比喻使意象顯得單純,巧妙的比喻卻能產生詩意的回味:“愛情是一隻蟬/總躲在很高的地方歌唱/少年的心跳和竹竿到達的時候/它飛了……”柯平《發現》,載《飛天》1985年第3期。詩句簡練,意味卻十分悠長。暗示和象征是現代詩歌常用的手法,大學生詩人往往借助含蓄隱蔽的意象表現豐富的內心情緒。郭力家在《山嵐》中這樣寫道:“這個季節是風創造的/風一陣一陣/重複著遙遠的伐木聲/一座死去的森林/好像並沒有從丘陵真正撤走/森林深深地眷戀土地啊/她們的愛情永遠隻有一次。”郭力家《山嵐》,載《醜小鴨》1985年第3期。詩人借森林與大地的親密聯係暗示了人類的生存方式和人們渴求的愛情真諦,自然的意象被巧妙地融入情感之中,使作品的主題顯得憂傷而含蓄。

彭國梁《荒原上的樹》以流動的思緒展開一係列奇妙的想象,描繪出一棵固執倔強的“荒原之樹”,也象征了一顆堅強不屈的心靈。“他太年輕了/瘦長的影子/還覆蓋不了荒原身邊的風/烈日正揮動鞭子/抽斷一顆顆嫩芽/……隻要是樹/就會有蔥綠的歌唱/隻要不停地唱著/歌聲就會沁透荒原的心/等一群群鳥兒從遠方飛來/連罵裂了嘴唇的石頭/也想踮起腳尖/拍他的肩膀”周安平、董小玉主編《當代大學生抒情詩精選》,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121頁。。“影子、風、鞭子、嫩芽、歌聲、鳥兒、石頭、腳尖”,這一大群不太關聯的意象因詩人的情感需求卻自然地粘連在一起。當詩人不再刻意追求表現的技巧時,他筆下的意象將從情感的溪流中汩汩流出,溢滿整個詩篇。美國詩人羅勃特?勃萊認為,好詩總是向我們日常經驗之外延展,或者說向人的表層意識之下隱藏著的東西延展。大學生詩人的藝術探索頗具現代氣質,它不僅實現了隱晦曲折的表現技巧,更創造了新穎奇妙、流動繁複的意象組合,在意象與意象之間建立空間感和躍動感,追求詩的哲學意蘊和思辨色彩,帶給讀者意料不到的審美驚喜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