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董秀蕊心中隨即明白,嚴子瓏之所以“失常”,全是拜李郡守這案子所賜。因為他們已來到了這囚禁著李郡守的淮安縣,而這也表示,再不多時,嚴子瓏便得上“戰場”去和敵人征戰了。
“子瓏。”她想安慰他,可是又不知該說什麼。
“呃,妳在跟我說話嗎?”董秀蕊這一出聲,倒是叫嚴子瓏的心思,從煩惱的深淵中爬了回來。
“唉,我隻是喚你的名而已,還未開始同你說話。”望著他深鎖的眉頭,叫董秀蕊突然好不忍。想她和他相處的這段日子,何時見過他如此煩憂?而根據她對他的了解,她知他內心中必定是感受著非常沉重的壓力,
“哦,那妳喚我的名,有事嗎?”嚴子瓏朝她勉強的擠出一抹微笑。
“嗯,有事。我……呃,我肚子餓了!”話一出口,董秀蕊便有股想去撞牆的衝動,因這不是她原先想說的話。她原是要說些鼓舞他士氣的勉勵話語,但是也不知是否和他嬉鬧慣了,一下子要說正經話,卻是如何也說不出口。
不料,“哈——哈——”嚴子瓏居然大笑出聲,開心的說道:“真羨慕妳!除了吃之外,別無擔心。”
“咦?你這話是啥意思?你是在褒我,還是在損我呀?”董秀蕊假裝凶巴巴的轉過來瞪他一眼,但她的內心,可是因能再次聽到他的笑聲,而快樂的哼著小曲呢。
但嚴子瓏未正麵回答她,卻是說:“真應該禁止妳側乘!妳跨騎時可是老實多了,不會動不動就轉過來毆我一拳,或賞我一個白眼。說,妳為何自出了平陽縣後,即使有幹淨的褲裳可穿,還是堅持要側騎呢?”
“啊,這還用問嗎?不就是如你所說的,好方便毆你一拳,賞你個白眼嘛。”說完,她朝他做了個淘氣的鬼臉後,便趕緊將臉轉開,這是因她不想叫嚴子瓏瞧見她又開始發熱的臉頰。
是的,她愛上側騎,因為——
第一、她喜歡讓嚴子瓏抱她下馬。
第二、她喜歡隨時隨地轉過來看他一眼。
第三、她喜歡在累的時候,“不小心”偎入他的懷裏,躺在他的兩臂之間。
總之,她恐怕是對他產生感情,愛上他了。但,她可是個已有夫婿的婦人哪。
“不.可.以!”董秀蕊突然大喊一聲,著實嚇了嚴子瓏一跳。
“什麼事不可以?”他焦急的問道。
“不可以……”她及時收口,硬是將“愛上你”三個字吞回咽喉裏去。反之,她轉過來,臉蛋兒紅紅的對他說道:“不可以讓我餓肚子!”
“妳呀,我真是服了妳。”嚴子瓏聞言後,像往常一樣,隻能搖著頭苦笑著。然而,他也沒忘向她保證道:“等會兒,在轉過前麵那條街後,便是我們下榻的龍鳳客棧,到時,再叫小二的幫我們端些上等好菜來,塞塞妳的牙縫,填填妳的肚皮,這樣可好?”
這董秀蕊還能說什麼呢?隻能乖巧的點個頭,道聲:“嗯,好。”
龍鳳客棧前。
嚴子瓏身手敏捷的躍下馬,習慣性的抱下董秀蕊,順手將馬駒交給照顧馬的客棧侍仆後,卻未立刻走進客棧,反而是在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那模樣,竟是像怕進這客棧似的。
見狀,董秀蕊挨近他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踮起腳尖來,湊在他的耳旁,輕聲的對他說道:“怎麼了?你有啥心事嗎?要是你不喜歡這家客棧,我們可以另換一家喔。”
“沒,沒心事,不需換客棧,我隻是……”嚴子瓏未及將話說畢,因忽地有一個男子聲音,從客棧門前傳來。
就聽見那男子如此說道:“你隻是怕我會不出現,對吧厚親王?”話落,那男子輕搖手中那把玉骨折扇,風度翩翩、從容自若的走到嚴子瓏的跟前來,朝他微笑著。
而這嚴子瓏一見到他的出現,可是隨即一掃心中煩憂,馬上喜笑顏開,向這男子熱絡但又感激的說道:“你畢竟還是相信我的!”
“是的,普天之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這男子說完後,拍拍嚴子瓏的肩,示意他有什麼話,等進客棧後再說。
於是嚴子瓏便舉起腳步,要和這男子一同入內。隻不過,站在嚴子瓏一旁的董秀蕊,突然開口了,她說:“喂,你這個人是誰呀?為什麼要帶我的子瓏走?”
沒想到董秀蕊才剛說完了話,就見兩名身著黑衣勁裝的男子,不知從何處冒出?像堵大牆似的站立在她的跟前,一個對她喝斥道:“放肆!”,另一個朝她大嚷著:“不得無禮!”之後二人隨即抽出身上所佩之寶劍,一左一右的架在她的粉頸兩側。
瞬間,董秀蕊隻感到自己頸上是一陣冰涼傳來,嚇得她臉色發白,連動也不敢動一下,唯恐那兩把不長眼的劍刃,一個不小心便叫她的小腦袋瓜與身子分了家。
不過就當她的頭皮正在發麻時,嚴子瓏出聲了,就聽他以帶著笑意的對這兩名黑衣人說道:“申威、申武,你二人別再嚇唬我的王妃了,免得她日後找機會報複你們,那時我可是不負責唷。”
這時,那叫申威、申武的二人,忽地一個露齒,一個咧嘴,朝著董秀蕊親切的笑著。然後,“咻”的一聲,便見二人手中的寶劍同時入鞘,且同聲的對她說道:“有驚嚇到王妃之處,還請王妃見諒!”說罷,二人身子一縱,又不見蹤影了。
然而在申氏兄弟一離去後——
“哇——子瓏、子瓏,救命呀,我好害怕!”這董秀蕊是哭著的衝進嚴子瓏的懷裏,委屈得很。
“好、好,乖,別哭,我疼、我疼!”嚴子瓏亦隨即伸出手來撫著她的背,拚命的安慰她。
隻不過,他二人之舉,落在旁側那位手搖折扇的男子眼中,叫那男子忍不住開口調侃了嚴子瓏一句,說:“以往你總是嘲笑我,說我在哄女人時,態度很令人作嘔。但看看你今日之模樣,恐怕是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呀!哈——哈——!”語畢,他將折扇一收,插在腰間衣帶上,轉過身去,邊笑邊走入客棧了。
“子瓏……”董秀蕊從嚴子瓏的胸前抬起頭來,喚了他一聲。
“什麼事?還害怕嗎?”嚴子瓏關切的問道。
董秀蕊搖了搖頭,“不怕了,但那兩個‘凶神惡煞’是誰呀?”她邊問,邊拉起嚴子瓏的衣袖要來揩鼻子。
但知曉她“毛病”的嚴子瓏,是早已有準備,就見他不動聲色的將自己衣袖拉回,從懷中摸出一條布巾來遞給她,然後才回答她說:“他倆是方才那位搖扇公子的貼身保鑣。妳別瞧他倆長得一副令人生畏的樣子,事實上,作弄人才是他們的拿手戲!”
“哦——所以從一開始,你便知道他們是在逗我玩的囉!”邊說話的同時,她邊將擦過眼淚鼻涕的布巾,主動塞回嚴子瓏的懷裏去。
見狀,嚴子瓏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後,才回道:“嗯。還有,那位搖扇公子,其實是我們的親戚,他乃是為了助我一臂之力,才來到這淮安縣的。”是的,這位親戚便是嚴子瓏上了陳情狀去的那位“京城人士”。
“又是親戚?”一聽,董秀蕊一副不堪消受的表情,“我們家的親戚怎麼這麼多啊!”
“是的,‘我們’家的親戚很多、很多。”這回他可沒釣她,是她自己說“我們”的唷!——嚴子瓏頓時心情如雨過天青般的開朗。“走吧!別讓堂弟等我們等太久了。”
話落,他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領她往客棧的大門走去。
但,就在進門前的那剎那間,董秀蕊忽地開口問道:“子瓏,你有幾個堂弟啊?”
“一位。”他簡單明了的回答。
“那他、他……不就是……”她聲音微微顫抖。
“是的,他就是妳想的那位。”他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一些,要她別怕。
“完了!”想起對“他”說話時不敬的態度。
“怎會完了?他來了才好!這表示我們是贏定了!我們一定能救出李郡守,讓他一家子早日團圓的。”有皇上出頭,他嚴子瓏便可以不用擔心穎貴妃會向皇上亂進讒言,並能好好的辦她哥哥——總督大人了。
然而,她董秀蕊所擔憂的卻是另一事,所以,她仍是繼續喃著:“完了,我完了。”
話說,當董秀蕊被嚴子瓏牽進客棧之後,便馬上放眼四望,想去向皇上賠罪。但當她在零星幾桌客人當中欲搜尋他的身影時,卻是遍尋不見。
“糟了!子瓏,‘堂弟’已經走了,他一定是被我給氣走的,怎麼辦?”董秀蕊語氣著急的對嚴子瓏說道。
“嗬嗬,他沒走,妳放心吧!”嚴子瓏笑著的對她說完後,便回過頭來對掌櫃的說了一聲:“掌櫃的,能不能麻煩您送幾碟精致的小菜並沏一壺蒙山頂上茶,到後麵雅苑的西廂房去?”
“沒問題,嚴爺,即刻為您送過去!”客棧掌櫃恭恭敬敬的回完話後,便轉頭吩咐一旁閑著的小二去辦事。
於是,嚴子瓏便再次牽起董秀蕊的小手,如識途老馬般的領她直往客棧後麵的方向走去。而董秀蕊也乖乖的未多說話,隻任憑嚴子瓏領她走這兒、去那裏的。
客棧後麵——雅苑。
一出了客棧的後門,董秀蕊便瞧見一座典雅細致的小院落,好似世外桃源般的躲藏在這滿是塵俗的龍鳳客棧後頭。
隻見這院落的東、西兩側各有一廂房,相對立於一石砌甬道的兩邊。而二廂房的北側,則是連接著一橫向的小廳,專供辦事用。至於這二廂一廳,皆是以碧色琉璃瓦鋪頂,以精巧木雕為窗花,呈現出一種富貴的風貌。
除此之外,這甬道當中,亦見置有一黑陶荷花缸,缸內是植著荷、養著魚,熱鬧得很。更不必論這院中四處擺放的盆栽,種植的花卉,是紅紅紫紫、黃白相間,桃花與牡丹爭豔,菊花和茉莉爭貴,將小院中是點綴得五彩繽紛、令人遐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