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咱們家的親戚好多(1 / 3)

半個時辰後——

鄉間小道上。

東方旭日緩緩而升,叫充滿生命力的朝霞,透穿林道上樹葉間的縫隙,肆無忌憚的飄灑在騎著馬兒的嚴、董二人身上,竟也似對他二人披上了件紫黃色彩的美麗薄紗。

隻不過無奈得很,在這晨曦朝露中急行的嚴子瓏和董秀蕊,是無暇停下來欣賞沿路的清晨美景。事實上,忙著趕路的他倆,可是連早膳都得在這馬兒上吃呢。

這時,就見側乘在嚴子瓏身前的董秀蕊,手中抓了個大饅頭,像隻小老鼠一樣,是正啃個不停。然而,尚未進食的嚴子瓏,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時竟覺饑餓難捱,於是忍不住對她說道:“秀蕊,我肚腹也餓了,妳喂我幾口吧。”

一聽,董秀蕊瞧了瞧手中的饅頭一眼,見其分量夠大,她自己一個人吃,是絕對吃不完的,便欣然同意的回答他說:“好吧,我看你可憐,施舍你幾口便是。來,啊,把你的嘴巴打開。”一見嚴子瓏將口張開,她立即撕下一大塊饅頭,塞入他嘴裏。

就這樣,她一口、他一口的,不一會兒的工夫,他倆便將那個大饅頭給解決了。

吃完了饅頭,董秀蕊伸手撥了撥衣衫上的食物碎屑。但撥著、撥著的同時,她突然像想到了什麼急事似的,驀地轉頭,朝嚴子瓏說道:“你還沒告訴我!”

“我沒告訴妳什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誰能測知她所謂為何呢?——嚴子瓏苦笑著的搖了搖頭。

“哎呀,你別搖頭啊。我是說,你還未告訴我,這李姑娘的父親,到底犯了何罪,有何冤情哪?”董秀蕊將話說清楚些。

“哦——,我還真是忘了告訴妳呢。好吧,趁此時有空,我便將詳細情形,說給妳知。”

於是嚴子瓏開始娓娓道來,而董秀蕊聽完後,便也明白此案為何是有冤枉了——

原來,這位李郡守原是江南人士,向來往來於南方,不諳北地事。但幾個月前,忽蒙兩河總督大人賞識,直升為河南郡守,專事河堤防護維修之職。

起初,因無雨無災,一切倒也相安。未料,待春雨降下,河邊的一段碎石坦坡,竟耐不住雨勢,便開始坍塌。

其實,這隻是樁小事,花個百十兩白銀,那坦坡堤便可修複。但是,等李郡守接獲申請款項,準備簽收時,卻發現收受請款總額,與帳目上不合,因明明收到的是白銀,但那帳上寫的可是百十兩黃金的錢糧數目!

這時,向來坦白正直的李郡守,以為是筆誤,便要送款來的師爺重新謄寫。然而此要求,可是叫師爺相當為難,因這黃金和白銀間的差額,事實上不是筆誤,而是總督大人向來的做法慣例。也就是說,總督大人以少報多,拿國家的帑項,來肥自己的荷包。於是,師爺便吞吞吐吐的暗示李郡守,請他不要追究,簽收便是。

然而,清廉的李郡守不依,不僅不肯簽收,還將白銀退回,著著實實的與總督大人卯上了。

但不論是白銀或黃金,這堤坡可是仍然要修啊。而此時黃金、白銀皆無的李郡守,於是賣良田、奉上祖產、掏空積蓄,將湊足的錢數全部拿來修堤。

未料,這本是為百姓造福的好事,卻做得有點遲,因那連日大雨而高漲的泱泱河水,已叫那段待修的堤坡,整個坍垮下來了。

就這樣,一夕之間,隻見屍骸逐流、屋宅平頂、一片淒哀。

而愛民如子的皇帝,在聽完總督大人的稟報後,認為是李郡守辦事草率,一時龍顏大怒,便將李郡守革職拿下,關在淮安縣的縣衙中,等候審判。

“而李夫人在郡守大人遭拘禁後,便被趕出官宅,在走頭無路之下,她攜女返回江南,欲向娘家人求助。未料她的家人怕被牽連,竟是閉門不見。因此,她母女倆最後才會流落至這平陽縣來。”雖花了些時間,不過嚴子瓏終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向董秀蕊說清楚了。

然而,董秀蕊在聽畢後,是心中一陣難過。除了為李郡守喊冤外,更是為李夫人有如此見死不救的家人,而感到寒心。就聽見她喃喃自語的說著:“要是我也有這等事臨頭,不知我爹會不會來救我?”

此時,已將馬速放緩,稍稍放鬆心情的嚴子瓏一聽,笑著的安慰她說:“妳放心吧。照妳爹的為人,他定會來救妳的。而且我相信,若妳有任何委屈,整個董家村的村民也會衝來為妳拚命的。”想起全村人為他倆籌備婚事時的那種團結力,他還是很感動。

“這倒是實情,所以呀,你這輩子最好別讓我有一絲絲的委屈,否則我們董家村的人,是絕不放過你的!”董秀蕊隻顧沾沾自喜的回著話,竟未注意到她話語中所夾帶的語病。

但嚴子瓏可是耳尖得很,豈能容這“釣魚”機會溜去,就聽聞他以半戲謔、半認真的語氣說道:“我這輩子?難道,妳董秀蕊想一輩子跟著我嚴子瓏嗎?我可是不介意喔。”

“咦?我有說一輩子嗎?我的意思是說,在找到我夫婿之前的這段時間。”董秀蕊突然覺得這天氣,好像變得好熱、好熱。

此時,因董秀蕊側騎之故,隻能瞧見她姣好半邊臉的嚴子瓏,從她那泛紅的粉頰看去,知曉她正在尷尬,便嘴角微揚,以勝利者的心情偷笑著,一直到她麵上紅暈漸漸褪去,他才打破沉默,又再開口說道:“秀蕊,妳可知這件案子頗為棘手?我或許還得賠上這王爺的身分來救人哪。”

當然,此“驚人”之語一鑽進董秀蕊的耳裏,她隨即轉過臉來,直盯著嚴子瓏的顏麵瞧,想看出他是在對她說著玩的,還是真的在道訴實情?

惟,隻睇了一眼,她便知道嚴子瓏是很嚴肅的說出這話,因她在他那張俊容上,尋不著任何戲笑的神情。所以,董秀蕊也跟著擔起心,憂起愁來了。

隻不過,她亦有些不解,於是便聽聞她對嚴子瓏問道:“大龍……呃,我是說子瓏,這事為何棘手?難道你這個皇上堂兄還會怕那個什麼河的總督大人嗎?”她差點忘了曾答應嚴子瓏,不再以綽號相稱。

“唉。”嚴子瓏歎了口氣,然後才又再接續的說:“秀蕊呀,這位兩河總督大人,說起來,可也是我們的親戚呀。”

“我們的親戚?怎說?”她滿麵的疑惑。

嚴子瓏低頭瞧了她一眼後,便將目光轉移,直視前方,一麵專注著眼前的路況,一麵回答她說:“因為他是穎貴妃的兄長,而穎貴妃是皇上的愛妃,而我是皇上的堂兄,至於妳,在我休了妳之前,是我的王妃。如此一來,這總督大人,不是我們的親戚了嗎?”

“喲,好複雜,但好像是如此耶。”董秀蕊是聽得頭暈腦脹的,竟未發現嚴子瓏又再次的“釣”她,暗暗讓她自己承認,她可是他厚親王的妻子。

“所以囉……”嚴子瓏狀似無事的續道:“一旦我們與總督大人作對,那我們便是和穎貴妃為敵。而和穎貴妃為敵,那便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得罪當今聖上了。”

“啊,我明白了!這總督大人原是靠他皇親國戚的身分,在那為非作歹、暗飽私囊呀。”董秀蕊忽地為嚴子瓏感到擔心,但既然他是為公理而戰,她決定要全力的支持,無論後果如何。

於是見她轉過身來,麵向嚴子瓏,雙手扯住他的前襟,以視死如歸的語氣說道:“大……呃,子瓏,你放心!關於這件案子,我董秀蕊會站在你的前麵、後麵,左邊、右邊,為你打氣、幫你擋箭、替你……替你……”她還能如何幫助他呢?突然,她看到自己雙手扯著的衣襟,“啊,有了,替你洗衣!”

“哈——哈——,好,就讓妳替我洗衣!不過,喜歡穿褲裝的董秀蕊,今日為何又穿回一身衣裙來了呀?”嚴子瓏一副“我知道實情,妳最好別撒謊”的模樣。

“嗬嗬。”董秀蕊不好意思的幹笑了兩聲,小小聲的回道:“因為褲子全髒了,我沒時間洗衣,所以,隻好……”

“哦?妳連自己的衣裳都無暇洗了,如何替我洗衣啊?”嚴子瓏知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將會給他自個惹麻煩,但他就是忍不住,就聽他說:“不如妳董秀蕊每日為我洗身更衣吧!”

“好哇、好哇,我就每日為你洗身更……”不對!——董秀蕊實時住口。“你這個臭子瓏,啥不會,就隻會欺負我,我今日非跟你拚命,討回個公道不可!”說完,她滿是玩興的將整個人猛撲向嚴子瓏,假意真的要和他拚命。

然而此舉,可是嚇壞了嚴子瓏,隻聽聞他急忙的對著她大嚷道:“秀蕊,妳別亂動,會摔下馬呀。我們可是在馬背上乘騎著,而非在平地上站立著啊。”

但,太遲了,就見他倆摟抱在一起的身影,已經一同從馬上墜下,直直摔落於幹硬的泥土地上!

頃刻間,“哎喲!”、“噢,痛!”的哀叫聲,在這寧靜的鄉間小路上傳開,竟是如空穀傳音般之不絕於耳。

但見時光飛逝如梭,眨眼間,已是半個月後——

此時,乘坐在黑駿馬上的嚴子瓏和董秀蕊,正緩緩的騎進了淮安縣的城門。隻見城中街道整齊筆直,路旁商家店肆林立,往來行人穿流不息,是個熱鬧繁華且井然有序的大縣城。

當然,從未到過此地的董秀蕊,可是忍不住直盯著兩旁店家所販售的商品猛瞧。因這些各式各樣的錦緞、刺繡、玉石器等,對她而言,算是相當難得一見的精美稀品哪。

而不久之後,她的一顆心便按捺不住,開始雀躍起來了。那興奮的感覺,就像孩童們在過年時穿上新衣、戴上新帽、拿到壓歲錢一般的興奮。

隻是,當她十分歡喜的轉過身來,想向嚴子瓏分享她的心情時,卻見向來開朗的嚴子瓏,忽然是變得心事重重,一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