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亡山穀 20(1 / 3)

楊蒼與梁東山兩人分手後,他又回到那破山神廟。這座 山神廟,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殘缺不全,麵目皆非。楊蒼 在廟宇中躺下,伸了下懶腰,昏昏欲睡。忽聽山神廟的後邊 吆五喝六地叫喊著,喊聲雜亂不一。

楊蒼神經質地翻起,隨手拔出槍,拉開機頭。然後輕手 輕腳地走出山神廟宇,向山後老林子裏望去。他看清了。有 五六個人拿著钁頭、斧頭、鐵叉,站在一個白頭發髙個子身 旁。他們瞪著要吃人一般的眼睛……

白頭發的人,被五花大綁,倚在一棵樺樹上,雙目緊閉。 看樣子隻想等死了。

楊蒼心裏一驚:劉白毛子一劉井文、劉縣長?他怎麼 遭到這種天地,一個失魂落魄的寒酸相?

劉縣長是在日本人進了蚰岩縣城那年,才領著地方武裝 離去的。開始,他還有一種報效國家的雄心,與日本軍隊打 過幾仗,兩年後,他就無蹤無影了。

那年,楊蒼殺了一個國民黨的小排長,逃到關東來了。有 一個大雨天,他又饑又餓,還拉肚子,拉得他隻有一層人皮

包著骨頭架子。他終於活著爬迸岫岩城一家旅店店主見狀, 生死不留。楊蒼隻好給店主叩頭哀求,說盡低三下四的小話, 也未能打動那種商人討價還價的心。無奈何他便往外爬—— 一步一步地爬著。

這時候,一個白頭發,穿著官服的人走進來他問楊蒼. “你怎麼回事。”

楊蒼有氣無力地說:“我快不行了,我拉稀是火力拉說 完便躺下了。

白頭發向店主說:“汪掌櫃,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呢?快給 他灌點大煙土。”

店主卑躬屈膝地小心賠不是:“劉縣長,縣長大人光臨寒 舍,施恩不盡。奉命遵旨。”

劉縣長說:“讓他在這兒住些天,病養好了再說。一切花 銷由我總算。”

店主試探問:“他是您的什麼人?”

劉縣長說:“我縣內的遇難平民。”他轉而對楊蒼說,“有 困難找我,我叫劉井文。”

楊蒼想到這,大喊一聲? “手下留人!”他像箭打似地衝 上去。

那幾個人停下手中的臨時殺人凶器,奇怪地看著楊蒼。 楊蒼給劉白毛子解了綁。劉白毛子仍然閉著雙眼,看來, 他是隻有等死了。

一個滿臉胡須的家夥,扯住楊蒼的衣領,並惡狠狠地罵 道:“野小子,敢管閑事!讓你和麵前這個賭棍一起受死。” 楊蒼輕輕一反手,把那人的胳膀擰到背後去。他很和氣 地說:“朋友,這裏不幹你們的事,快走吧。”他把家夥拿在

手甲,示意他們走掉,“劉縣長*你還認識我嗎?”經他一問, 劉井文睜幵苦澀幹淡的眼皮,搖了搖頭。

楊蒼歎了氣問:“他們為什麼要對你扒大毛砸頭?” “別提這些了,想起來真讓人惡心透了!那年,我和鄧鐵 梅司令去大孤山海邊迎接李司令從關內載來的兩船武器,李 司令一看我們的隊伍像散羊群一樣,隻給了丁點武器,便把 我們甩了。我領著隊伍打了幾仗?部隊散了架,東逃的逃,西 奔的奔。我隻好躲在山林裏苟度安生。我昨天在一個山洞裏 和他們幾個賭錢,我吃了理(作手腳之意),他們發現了,要 整死我,幸好您救了我一命。”

楊蒼問:“您今後還打算怎麼辦呢?”

“進關。”劉白毛子說。

楊蒼說:“那你就快點走吧。”

兩人分了手。踏上前程,各奔千秋。

楊蒼回到住所,黃鳳仙一把將他拉到炕上。楊蒼不知所

措。

黃鳳仙讓幸福燒紅了臉,像個熟透了的紅蘋果。“你,太 傻!我給你有喜了。”

楊蒼高興得弄神做鬼狀,“真?讓他爸看看是丫還是小。” 楊蒼動情地望著妻子,好像第一次對她感興趣似的,好像妻 子突然有很大魅力似的。以前,雖然二人同床共枕結為夫妻, 卻生活的平平淡淡。今天,他終於體會到一種新的東西:人 愛。同時,他也想到妻離子散的悲慘場麵。這罪惡的社會,使 多少應該得到的而得不到;不應該得到的人卻過分地享有。

“楊蒼,你想什麼呢?”黃鳳仙驚異地看著他。楊蒼下了 地:“我想了好多的事情。這個社會,有人享福;卻也有人受

苦,有人坐小車,也有人拉人力車,人與人不平等。這個刁 力是什麼他媽的司令!讓人給洗腳;吃喝淫賭樣樣做,不習 好道。這個色鬼酒徙!”

“小點聲音,別讓他聽到了。楊蒼,刁力就會玩女人,搶 劫民財,到處亂竄,打屋劫舍。”

“怕他?”楊蒼火了,“我早已煩透了他。”黃鳳仙走出堂 屋地,又回來說事到如今,別說其他的了,先對付著混吧!” “楊蒼刁力說,隻要你一回來就去大孤山。聽說有個叫 什麼李和的與他相識,還有一個叫馬占山的土匪頭子和他有 交往。馬占山用鍘刀殺了不少人他耍起大鍘刀來輕輕如棉。” “這些狐朋狗友,看我姓楊的怎樣對付他們!”

這時刁力推門進來了。這個刁力今年四十來歲。他是 莊河人,自小浪蕩,遊走四方天涯,專門惹是生非。為了滿 足他自己的為所欲為,他在日本人還沒有進入中國的頭一年 就拉起幾個難兄難弟,習武練槍。但是,他手下的人沒有幾 個跟隨他長久的。

刁力生性殘暴而又無仁無德,心毒手狠。他曾將仇人割 過耳朵、挖過眼睛,摳過心。所以,他一直沒能把隊伍擴大 起來。

曾經有一個手下的人對他恨之入骨+想要暗地殺他,但 沒有成功。刁力竟將那人五花大綁,然後用刺刀將心挖出來。 就刁力和馬大倫相比,他比馬大倫更凶惡;對女人,獸性是 刁力的本能。他沒有人情人性,他隻管對人殘害,他人生死 與他毫不相幹。

“副司令,我決定到大孤山廟去會會馬占山。”刁力對楊 蒼說。

黃鳳仙說:“司令坐呀。”

“哈哈,坐就是了。”他神秘地對楊蒼說,“大孤山馬財東, 開了不少店一有理發館;豆腐店;小吃部;接宿間……他 們有些錢。咱哥們該有點尿性,去撈它一筆財

黃鳳仙覺得刁力說話太俗,不便聽,便走了出去。

刁力倒是一個有話直說的人,從不轉變。“楊蒼?我看你 真是一表人才,不然我不會留你做副司令。可你領著老婆東 走西竄多不方便呀?臭娘們,騷婊子有得是,哥們到哪都可 以找到這呰賤貨。這次南去,我領你嚐嚐接客間娘們的味道, 家花哪有野花香喲!哈哈哈……”

楊蒼真想馬上給他幾拳,將他掏個稀巴爛,把他砸成肉 餅!但他沒有那樣做,他想起了梁大哥的教誨,他覺得有必 要在這裏呆下去,起些作用。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無聊地談了一會兒就散了。

五天後,這些海交浪人們便進了孤山鎮。

二十三

一夜夫妻百日恩。這話不能一概而論。這是分別真正愛 情與否的界線。

窯姐兒(妓女)與誰都可以成為一夜夫妻,而沒有一點 恩。隻是用她們的身體行使著生理本能的肉欲,而後為老板 撈幾塊錢,自己也能從中有點小收獲。這是罪惡社會下的一 種經商——買賣。

顏良與馬大倫去岫岩城的那一回,顏良在城外一家借宿, 與該家少女一見鍾情,產生愛慕。並且在回來的路上,在那

家與少女成了一夜之夫妻。的確的,是一夜夫妻。

少女名叫秋子,母親死後,她曾在岫岩城找過顏良。由 於顏良脫身不得,少女又回到家中。

這一夜夫妻,使少女對顏良牽魂夢繞,朝暮思想。秋子 是當時社會勞動婦女的化身,她自尊心強,善良又賢惠,能 夠吃苦,重感情。

人生多坎坷!為了尋找隻在身邊做過一夜丈夫的顏良,她 不惜風餐露宿、吃盡了苦頭,走山躍川村鎮地尋找。結 果,找到的隻是失望。失望不久,在她心裏又燃燒起了希望 的烈火,希望之火再升。她總不灰心。

這是一個北風獵獵呼號的早晨,少婦穿著單薄的衣服來 到大孤山鎮的街頭。清冷的風,吹白了她俊俏的臉腮,一對 水汪汪的大眼被希望熾燒著,放出奕奕的光彩3

秋子是在尋找中聽人說大孤山有隊伍,所以才找來的。

秋子又饑又餓,再加之連日連夜的行走,現在已經疲勞 不堪。她終於走到一家“接客間”門旁停住了。她不識字,又 很少出過遠地方。

一個白胡老頭從裏邊走出來,他仔細地端詳著麵前這個 姑娘。他歎了口氣說:“姑娘,餓了吧?”

“嗯。我餓了秋子點點頭。

白胡老頭說:“跟我進來吧,裏邊有吃的。”秋子糊裏糊 塗地跟了進去。白胡老頭給她拿來兩個饅頭,一碗素湯。秋 子感激萬分地看著白胡老頭,爾後抓起饅頭,狼吞虎咽般地 吃將起來。隻一小會兒,吃了個精光。

白胡老頭陰險地嘿嘿奸笑幾聲,然後走出門去。秋子好 像得了救星似的.也跟出門去。

秋子追上白胡老頭,誠懇地說:“大爺?不知該怎樣感謝 你呢!我走了。”

白胡老頭回過頭,眯起小眼睛,平淡地說:“別急,我會 給你安排吃安排住的地方的。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秋子天真地把一切全告訴了麵前這位“救命恩人”。她想, 這個社會裏的好人真不少,除了顏良之外,又有個白胡大爺。 她在心裏慶賀自己是怎樣地僥幸!

天剛擦黑.刁力就和馬占山兩人奔“接客間”走來。這 馬占山,是個殺人匠。他今年才四十五歲,就成了方圓七百 裏聞名的殺人匹夫。他的殺人欲不亞於日本住岫岩的森佐,正 如刁力不亞於馬大倫那個色性野鬼一樣。

這馬占山和刁力還有過一段結交史。那是前年春天的一 個早晨,刁力領著幾個海交來到大孤山,聽說大孤山的孤山 廟旁有幾個人被綁了起來。刁力便獨自蹬上山去。

馬占山正威風凜凜地站在一個大鍘刀旁。被綁的一共是 七個人。聽說有一個是共產黨;有兩個是救國軍的人;還有 一個是大財主,其餘三個人都是與馬占山結仇結怨的人。

馬占山總共有二百來人。他把這七個人用測刀一個一個 地把頭鍘了下來。慘叫。流血。滾頭。馬占山能手不軟地用 刀殺人,早以駭人聽聞了。

馬占山每次殺完了人,總要到他老父開辦的“接客間”去 玩女人,借以壓驚》

刁力走到馬占山麵前,不冷不熱地說:“我叫刁力,是海 交。我看你夠個朋友。”

馬占山瞪著殺人的血眼,一眨不眨地瞅刁力。刁力也不 眨眼睛。

馬占山說:“好吧。你我為生死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