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離春節隻有兩天了,我決定當晚就將兩隻大雁送給謝淮海。盡管這兩隻雁的價值不能與自行車手表相比,不能將謝淮海臭水溝似的眼縫放大成水塘,我還是在它身上寄托了全部希望。因為它是我這個一貧如洗的家唯一能作為禮品送出去的東西。晚上,家裏冷冷清清,空空蕩蕩,隻有我一人。自從父親住院後,我家的重心全轉移到病房裏。母親、大姐沒日沒夜地陪在父親身邊,其他幾個子女一放學也往醫院跑。白天家裏偶爾有人,無非是做口飯燒些水什麼的。在醫院呆長也不是個事,母親說,父親腿部炎症一消就將他接回家養傷。

我胡亂吃了口飯。飯畢,我托著下巴在等時間。兩隻大雁就撂在腳前,它們身子緊貼著身子,頭頸靠著頭頸。一種生死與共的樣子。

估算有七點多鍾,我拎起大雁出門。街上黑咕隆咚,寒風凜冽,行人稀少。從街兩旁冬眠般的房屋裏,稀稀落落地鑽出來的燈光,也像是遭遇寒流,一副縮手縮腳,軟弱無力模樣。我走著,迎著寒風,邁開大步,好像赴一場生死之約。手中大雁沉甸甸的,突然間讓自己覺得此刻的我正走在時間的軸線上,在這幾百米的距離裏,仿佛自己一下子跨越了好幾年,增長了好幾歲。真的,這本不是一個十三歲小孩去做的事情,不應由一個弱小的身體去承擔的重負,但我做了,從父親出事那天起就義無反顧地去支撐這個瀕臨絕望的家庭。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每邁一步骨骼都在吱吱生長,向著成熟的方向突飛猛進。走過街道,再鑽進旁邊一條七拐八繞的巷子就到謝淮海家了。巷子裏有一條蜷伏的老狗,它見有動靜從黑暗中低吼一聲,一看是我這個常年拿彈弓欺負它的獵手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謝淮海家是三間新蓋的帶院落的大瓦房,白天看上去高大氣派,但現在黑乎乎的,像被一把漆刷子將它與黑夜塗抹在一塊,分不出邊緣棱角。我從院門的縫隙處張望,裏麵什麼也看不到。我納悶,現在還不到睡覺時辰,他家怎地瞎燈瞎火呢。我轉身想走,又思忖,莫非謝淮海全家外出串門,或是看戲看電影去了,如果真是這樣,我何必匆匆而來又早早離去呢。我在門口徘徊一陣後決定等他。

我將兩隻大雁放在門檻上,背靠著冰冷的大門坐下來。站著不打緊,一坐下來隻覺得周圍寒氣全圍攏過來,似乎想驅走我這個不速之客。我將棉帽壓了壓,裹緊衣領,雙手操在棉襖袖籠裏,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這樣似乎還不暖和,我閉上眼睛,憧憬著大姐被漁網廠錄用時激動人心的場麵,想象著父親腿傷痊愈後又能拖起他心愛的板車,我們家從此過上好生活的前景。 這麼一想,身體裏果然有一股暖流汩汩冒出,流遍全身。此刻,我笑了,笑自己這幾天的辛苦沒有白費,笑自己的努力能換來全家的幸福值得。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忽然,背後一聲“吱吱”的輕微開門聲將我從幻想中驚醒。我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沒待我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見從半開的門縫裏擠出一個黑影來。我相信這個黑影和我一樣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猝不及防間,黑影被我身子絆了一跤,隻聽一聲驚恐的“呀”字,黑影翻過我的肩膀,重重地摔倒在我前麵。我也詫異地“呀”了一下,我欠身想看看是誰,尚未瞧得仔細,黑影倏地爬起來撒腿狂奔。

我一陣恍惚,是誰!從剛才的聲音和身形判斷,這是個女人。再仔細辨別那“呀”聲。我猛地打了個寒戰。身不由己地站起來就追,將那兩隻如命般重要、又可憐的大雁拋到了九霄雲外。黑影還在前麵跑,在微弱的光線裏,黑影跑得慌亂吃力,完全是在逃命。街上杳無人跡,一片寂靜,寂靜的隻留下這一串急切的腳步聲,踢踢搭搭,一路而去,被黑夜放大,又被黑夜吞噬。腳步聲直向街的另一端而去,在快到街的盡頭時倏地消失在一扇我再熟悉不過的門裏。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薦、求點擊、求評論、求紅包、求禮物,各種求,有什麼要什麼,都砸過來吧! 溫馨提示:手機小說閱讀網請訪問m.xs.cn,隨時隨地看小說!公車、地鐵、睡覺前、下班後想看就看。查看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