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街上卻陷入了一股詭異的騷動中。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文七很沒用地發問,不過卻沒有任何人給他回應。
小緣、露草、柚子、亞希兒、文七五個人,已經從文七的家裏逃出,此時被團團包圍在商店街的中央,背靠背地警戒著。
圍著他們的,是數十名的黑衣人。
詭異,隻有這個詞可以形容眼前的狀況了。這個時間本來一向都是人煙稀少的,但現在卻有一大群黑衣人密密麻麻地圍著五名少年少女,每個黑衣人都麵無表情地緩緩逼近。
四名少女畢竟才剛剛逃過了一次追殺而已。因此心裏多少有個底,但裏麵唯一的男生文七卻不是如此。他就這麼陷入莫名其妙的狀況,已經彷徨到整個人幾乎都要精神錯亂了。
「出現了!謎樣的組織……」
「沒想到本人今天就要命喪於此了……」
小緣一邊聽著柚子和亞希兒以耳語交談著,一邊開口向身旁的露草提出疑問。在提問的同時目光仍緊盯著那群黑衣人不放。
「不是說商店街很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暫時不用擔心的嗎?」
「看樣子他們已經豁出去了。」露草頭也不回地應道。「這似乎是個大規模計劃之下的行動。現在這個地區的電話線應該已經全部被切斷,就連電子機器也受到了幹擾。利用這種手段爭取時間,好在外世界的警察機關趕到之前殺人滅口——這大概就是對方打的如意算盤吧。」
「所以說我們……」
露草點了點頭。
「在警方的相關單位趕到之前,我們幾個人務必要撐住才行。」
小緣看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她咬著嘴唇,雙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小緣剛剛才親眼目睹到黑衣人對露草開槍的那一幕,因此她的心裏很清楚:這些人真的會殺了他們幾個人。
要和這麼一大群人對抗?
——恐怕沒有辦法吧?
怎麼可能做到呢?
顫抖從腳尖開始一路襲上全身。一股寒意由體內竄出,小緣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會被殺耶?我就要在這裏被殺了?怎麼會這樣呢?
——我還有很多話沒有對鐵平說,該做的事也還沒有做。
一思及此,小緣不自覺更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嘴唇被她咬裂微微滲出血來。她因為疼痛而留下了眼淚——我絕不屈服。咚!小緣用力蹬了一下地板,無視於其它人不解地掉轉過來的目光。
被殺?
開什麼玩笑!
莫名其妙地失去記憶。
害得鐵平因此而受苦。
現在生命又受到了威脅。
哪有這種事?天理何在!
——我真的要生氣了。
憤怒可以抹消掉恐懼。
「我才不要死在這裏……」
小緣突然轉過頭去望著柚子、亞希兒與文七。他們三個一看見小緣的表情,全都嚇了一跳,忍不住退了幾步。
「藤森同學。」
「呃?有。」
「請你保護瀧本學妹和日向學妹的安全。」
「咦?這、這個……」
「快點回答!」
「是,遵命……」
「瀧本學妹、日向學妹。」
兩名學妹同時挺直了背立正站好。
「不要勉強,盡量想辦法保護好自己。」
她們兩個原本還一臉猶疑的表情,不過轉瞬間就打起了精神——一起用地力點了點頭回應。
露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發展。
「你們情侶倆……還真是一個樣耶。」
情侶?小緣馬上就知道對方話裏指的是誰,她不禁羞紅了臉頰。的確,自己現在的表現有點像是『那個人』會做的事。
「……我完全不懂打鬥,八成幫不上妳的忙。」
所以——小緣繼續說道:
「我會盡自己所能,做我能做的。」
「這樣就夠了。」
真的,露草這麼回道。
小緣屏住了氣息。
露草微笑著說道:
「我會處理掉這些人。」
眼前的所有人——露草沉下了腰,補充說明道。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好像漸漸懂了——
露草朝著那道黑衣人牆奮發衝刺,她毫不猶豫地逼近,並瞄準了其中一名神色看來相當慌張的黑衣人……
接著縱身躍起。
一個空中扭腰的動作後,疾射而出的腿往那名黑衣人顏麵一送,再順勢著地。
在她著地的同時,黑衣人已經趁此空隙全部蜂擁而上。他們紛紛伸出了手臂,企圖封鎖住露草的行動,露草接連閃過了幾次身之後,先往正麵敵人的腹部送上一拳,再一個後肘擊往背後一送。
雖然背後的敵人胸口中了肘擊。不過露草的左手腕同時也被身旁的敵人給抓住了,她以右手將對手揮開,行動一恢複自由後,低身就是一個回旋掃腿。黑衣人的包圍網中了掃腿,如骨牌般跌坐在地,露草她幾個閃身之後暫時突破了包圍。
但她才剛從包圍網中脫身,便被埋伏在一旁的黑衣人給踹中了腹部。露草硬是吞下了逆流至喉間的胃液,一臉痛苦地咽下難受的苦汁。接著雙腳往地麵一蹬,揮拳打落了還掛在她肚子上的那條腿,黑衣男的膝蓋在這有如鐵錘般重拳的招呼下,身體狼狽萬分地摔到了地上。
露草還來不及喘口氣,又有人從背後撲了上來。她先將脖子稍微往前傾,接著再一股作氣地向後仰,後腦勺直往那名黑衣人的臉上猛撞。一次、二次,到了第三次,對方終於再也承受不住痛苦而鬆開了手,露草往對方的腋下補上一個後肘擊之後,再度和黑衣人群拉開了距離。
——沒問題。
原本還以為會因為差距過於懸殊而陷入苦戰當中,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來,隻要不被壓製住行動就有機會和他們對抗。不要露出破綻、也不可以停下腳步,屏氣凝神、盡全力應戰。
有機會製服這群人。
耳邊傳來了哀號聲,露草立即回過頭去。
亞希兒和柚子雙雙跌倒在地上,一名黑衣人正在拉扯著她們的頭發,其它黑衣人見狀也圍了上去,將兩人包圍住……
「混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七手持鈍器衝上前去,劈頭就朝黑衣人的頭部猛敲,他手上拿的是一瓶還未開瓶的一公升清酒。那酒瓶在打人之後並沒有碎裂,文七繼續揮舞酒瓶,高聲怒罵,威嚇著黑衣人。
「你們這群人給我差不多一點!!」
他雙眼充血,一臉憤慨地痛罵著:
「竟然對女孩子出手,你們還算是男人嗎!?」
「學、學長……」
柚子輕撫著可能是被打到而略顯紅腫的臉頰。淚眼汪汪地望著文七。
「古都學姊!」
文七順著亞希兒的叫聲望去,隻見小緣站在藤森居酒屋的店門口拚命朝黑衣人扔著酒瓶。那些被她扔出去的酒瓶全都落到了地麵摔個粉碎。
「啊……啊啊啊!我家的酒啊!」
死、死定了啦!我一定會被老爸給宰了的!文七臉色發白地哀嚎著。「你負責將這兩個人帶過去那邊!」露草一邊命令文七,一邊朝著小緣的方向快速跑去,途中還出掌擊中一個襲身而來的敵人顏麵,硬是將他逼退。接著她再縱身一躍,跳過了另一個擋住去路的對手,還順勢踩了對方肩膀一腳以作為跳台。黑衣人沒料到她會來這招,一臉呆滯地看著露草遠去的身影,隨即被追隨露草腳步的文七以一公升的酒瓶敲中了後腦勺,悶哼一聲之後便倒地不起。
露草終於趕到了小緣的身邊,兩人肩並著肩與黑衣人對峙,文七和柚子他們則是慌慌張張地躲到了兩人的身後。
不曉得為什麼……好像開始有點懂了——
「喂、喂!這下子又被包圍了耶!?」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那麼沒有用啊?催淚瓦斯事件發生時的男子氣概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妳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啦!?」
露草似乎懂了。
「瀧本學妹、日向學妹,這些酒瓶什麼的,全都可以拿來當武器喔。」
「喔、好。」
「了解!」
「等、等等,小緣!?這可是我家賣的東西耶,等我老爸回來我就死定了啦!!」
「你真的很吵耶,等事情過後我就會請KOTO支付賠償費的,這樣可以了吧?」
「就、就算是這樣——啊啊……青菜蘿卜隨便啦,反正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幹脆豁出去算了!」
現在終於可以理解自己為什麼想要保護他們了。
露草看著這幾個麵對這種逆境還能鬥嘴的家夥歎了口氣,一邊想著。
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這些家夥給打動了。
自從在校慶那天……看到了藤森文七拚命保護一名少女的模樣;看到了拚命想要相信情人的古都緣;更看到了將戀人古都緣看得比世界的存亡還要重要百倍的五十嵐鐵平。
每次一想到他們那副認真的模樣,露草就忍不住想要放下拳頭,也不知道到底該向誰出手了。反而開始對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充滿了厭惡。此外,還有那句話……
我們不是朋友嗎——?
這是為了自己心儀的人而拚命抵抗孤獨的女孩瀧本柚子,對自己說過的話。
真是的。
我一定是喜歡上他們了。
這就像是一場重感冒。
彼此都是真心的為對方著想,為了對方甚至不惜挺身而出——正因為他們是這樣的人,所以才不會輕易地就被困難給打倒,才更令人想要好好地守護。沒錯,露草在心裏默默地想著。
她體認到了一件事。
不該為了防止《自毀》事件重演而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
自己想做的並不是這種事情,而是——
在《自毀》來臨的那一天,保護這些人。
她發現到——
為了實現誓言而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然後再獨自承受死傷者的怨恨與痛苦。雖然嘴裏說著「不奢求受害者的原諒」,挺起胸說這是自己該承受的責罰,其實說穿了,不過是自己尋求救贖的一種方式罷了。
看著不停傷害他人、然後再受良心苛責的自己,心中某個角落總認為自己是「很可憐」的。露草一直苦撐著意誌,不讓自己被這份自憐自艾的心態給擊倒,因為必須要這麼做才能夠貫徹當初所立下的誓言。
但是,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真心期盼的道路。
結果,她果然還是背叛了和妹妹一起許下的諾言。
『就算知道如此,也停止不了,不是嗎?』
現在開始,不必再扼殺自己的情戚了不是嗎?可以不必再玷汙自己的雙手了不是嗎?從今以後這雙手——可以很單純地隻是用來守護誰,不是嗎?
一想到這裏,露草的內心不禁充滿了興奮的悸動。
其實答案一直以來都存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連接受這決定的心理建設也老早就打算好了。
我們不是朋友嗎——?
『不會因為當過幾天的同學就產生感情了吧?』
詰草,妳說的一點也沒錯。
就是因為被感動了,所以才無法忽視五十嵐鐵平他們一行人那種勇往直前的真摯態度。
在那一個月中,自己為了進行計劃而假扮成高中生混入校園,當時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就是柚子。然後,她在校慶那天對自己說了這句話:
『謝謝妳和我做朋友。』
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期間內培養出來的戚情,居然輕易地便破壞了姐妹之間的誓言。
——但是我不想殺害他們。
我——『紫露草』,不想動手取他們的性命。
反而想要保護他們。
「抱歉……」
等這次的事件結束之後,再找機會好好地跟詰草說明一下吧。雖然她恐怕會無法接受,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但這就是我的心情。
我想讓妳知道。
「紫同學……妳在哭嗎?」
露草聽到小緣的聲音而回過了頭,隻見她正一臉擔心地皺著眉頭望著自己。
——雖然我這雙手早已經沾滿了血腥。
但我想要用它來守護別人,一次也好。
就像柚子或是小緣你們一樣——露草露出了微笑。
或許是露草那哭泣般的笑臉讓小緣覺得很意外吧,她似乎還想再追問下去。不過露草已經頭也不回地朝著那群黑衣人衝了過去。
——為什麼呢?
為了保護你們。
用我這雙沾滿血腥的手!
3
這場對決幾乎可以說是單方麵的蹂躪。
詰草打從一開始就鎖定了『速水』的下盤,她算準了位置一腳用力踩下去,靴子的鞋跟就這麼死死地踩住對方赤裸的腳丫。那一腳下去的撞擊聲相當大,被踩住的腳背骨哀鳴似的發出了喀喀聲。接著,詰草再對『速水』的腹部送上一拳,頓時讓對方的身子彎成了<字型。
——啊啊……煩死人了!
詰草伸手往『速水』屈身過來的眼前虛晃一招,趁他視線受阻之時往他腦門一個重拳,暴力的尖端就這麼往『速水』的頭應聲落下。
——這種配角怎樣都好啦。
咚!詰草繼續往『速水』的胸前撞去。因為頭部受創而一時失去平衡感的『速水』,隻能毫無招架之力地踉艙著腳步,兩人拉開了幾個步伐的距離。詰草腳蹬了一下地板之後躍起,身體在空中一個旋身,強烈的回旋踢在瞬間擊中了『速水』的側頭部,硬是將他整個人給踢飛出去。
——為什麼總是這麼地不順利呢?
詰草想到這裏才發現她的煩躁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在百合百合學園的時候,就被大目玉和日向亞希兒給阻撓了一次,接下來就是什麼漫長的鬼觀察期,好不容易機會就要來臨,卻又遭到了五十嵐鐵平的反擊。再加上姊姊背叛了兩人的誓言。如今奸不容易有機會找五十嵐鐵平奸好地報上次的一箭之仇,竟然又被『速水真事』這個家夥給擋在這裏——
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利的,過去從來沒有這麼倒黴過。
「我從老早以前就看你不順眼了。」
詰草一副在遷怒似地對著『速水』如此說道。
『速水』靠在牆上痛苦地喘著氣,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和著血的痰,稍微抬起頭往詰草的方向看過去。
由那眼神看來對方尚未失去鬥誌,而這一點更加助長了詰草心頭的煩躁。
「如果說五十嵐鐵平有可能是未來《自毀》的誘因的話。我看你根本就是企圖引爆那個危機的大混蛋。」
『速水』之前曾經企圖脅持外世界超級企業KOTO的能力,好達成他重現《自毀》的計畫,而他的最終目標則是對內世界展開報複。
「雖然我和你同樣都是『第二世界』的生命體,但我絕不會因此而原諒你。」
雖然另外一個手足已經背叛了自己。
就算這條路上隻剩一個人——也要貫徹自己的誓言。
絕對要將任何可能會造成《自毀》的因素給抹煞掉。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那就是妳的個性嗎?」
對方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你說什麼?」
詰草詫異地眨動著眼眸。個性?什麼?他怎麼會突然扯到這個啊?
嘶……『速水』站直身子,不再靠著牆。不過雖然是勉強站住了,雙腿卻仍舊抖個不停,感覺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坐到地上,他低垂著雙眼說道:
「我一直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
「……?」
「之所以會發生《自毀》事件,是因為我們同胞各自所產生的個性發生了衝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感覺不到自己的個性,在被一本釣救起來之前,我甚至連個固定的形體也沒有,勉強要說的話,隻能算是一個軀殼罷了。」
詰草感到困惑不已。
這家夥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就算我學到了『擬態』能力,情況還是一樣。不管我變成了誰。都隻是借用那人的型體與行為——就連現在的名字和長相也是,隻是模仿一個叫作速水真事的外界人而已,一直到那時候為止,我都在為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成為誰而絕望不已……」
「等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速水』抬起原本低垂著的雙眼往詰草所站的方向直視著,詰草忍不住退後了幾步。
那是出乎意料的堅決眼神。
「現在的我就是我。」
就連獨白都帶著一股熱氣。
「我以這副模樣、這個名字去犯了罪。然後,五十嵐鐵平對著這個名字大聲怒罵、對著這張臉孔揮拳痛毆。所以,我決定要用這副模樣來贖罪——同時,把自己欠他的都還給他。」
『速水』說到這裏……
「這就是『速水真事』的個性。」
他接著咧開嘴笑了起來。
「妳聽不懂吧?聽不懂也無所謂,隻要我自己懂就好了。妳無法接受也無妨,更歡迎妳恨我,因為那就是妳的個性。」
遺真是說了一堆廢話啊。『速水』自嘲似的說道:
「開始吧,同樣是《自毀》悲劇的受害者,就讓我們的個性好好地交流一下吧。」
——這些家夥真是有夠討厭的。
總是自以為是地炫耀他們之間的感情給我看。
簡直是氣死人了。
——我和姊姊可不一樣。
「……那就試試看吧。」
「夠屌。」
兩人以伸手便可觸及對方的距離對峙著。
詰草踢出了右腳,
『速水』則是拿出了手槍。
槍聲響起。
「——唔!」
詰草在千鈞一發之際扭身閃過。『速水』射出的子彈穿過她的腋下,詰草的身體因此而失去了平衡,不過她依舊不甘示弱地伸腿踢掉了對方手裏的槍。接著鞋跟往下——再度瞄準速水的赤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