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這兩個字說來很容易,然而,如果同樣是視若生命的東西,又要如何才能選擇?
可是,再痛苦也好,有些事情還是必須選擇。
就算逃避,也還是一種選擇。
這些道理流玥當然全都明白,也許,她隻是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做出選擇。
想到這裏,玉葉就算原本對她還有些不滿,也變得淡若無痕了。
她說:“其實你也不必太……”可是她忽然止住了,眼睛卻越睜越大。
她就像看見了什麼駭人的事情,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羅離和穆天圍在火堆旁吃東西,翼風坐在樹下,閉著眼睛似在養神。
穆天吃東西很安靜,就算吃得狼吞虎咽,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來。
羅離看著他,忽然說:“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穆天整個人僵了片刻,然後慢慢地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說:“好,你問吧。”
“呃……”
羅離反而猶豫了。他沒注意穆天臉上那種豁出去似的表情,隻是顧自在想,要不要問呢?到底要不要問?他直覺地覺得,問了會讓穆天很為難。他不是會讓朋友為難的那種人。
“呃……你到底是怎麼當上神君的?”
穆天微微一怔,他當然聽得出,羅離話到嘴邊換了個問題。但是,他畢竟鬆了口氣。
然後苦笑:“別提了,那年我在外遊曆,玩得正高興,忽然就被父皇抓回去當儲君,從此就沒能從那個位置上離開過。”
看他沮喪得鼻子眼睛都擠在一塊兒,原來這個人人豔羨的位置在他眼裏倒似咬了一口黃連。
羅離又說:“我就是奇怪,怎麼會是你呢?”
他這麼問,當然不是認為穆天無能。
穆天少年時就已經成為一個絕頂劍客。但是當劍客和當神君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很少有人既能當上頂尖劍客,又能當好一個君王的。
他本是最年幼的皇子,他有八個哥哥姐姐,每個人都比他更有資格繼位。
何況,看看穆天現在的樣子,就算他已改變了不少,但也可以想像得到,他少年時代會是一個何等跳脫不羈的人。換作任何人用帝瑉的眼光來看,大概也不會選擇這麼一種個性的人來當神君。
穆天沉默了一會兒,露出一些很複雜的表情。
“因為,”他說,“當時隻有我完全沒想過要那個位置。”
羅離看著他,“所以,你的兄長們……呃,他們……其實很介意吧?”
穆天愣住。
羅離的眼裏有點和平時不一樣的光,幽暗的,別有用意的,仿佛有些隱秘的不便說的話在那裏閃閃爍爍。
穆天忽然明白,這個妖族男人雖然為人厚道,但他一點兒也不笨,他就算一下子不能全都明白,但仔細想想,多多少少總能猜到一點兒。
他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摸鼻尖,苦笑,又苦笑。
“放心,我也不是……”話說得有點艱澀,“在那個位置上,所以我也不是……不是什麼好人。”
但是羅離根本不想聽他說下去,“這你就不用說了——我們都知道你不是好人。”他故意這麼打斷他。他要說的話已經說出來了,所以他眼裏的陰霾也已經消散了,他的笑容又已像陽光一樣明朗。
穆天很想跟他一起笑,可是他實在笑不出來。
他這時才真正感覺到,羅離對待朋友有多麼真心誠意。
什麼事他都不會往壞處去想,他唯一擔心隻不過是朋友的安危。
有這樣的朋友本該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可是……
穆天低下頭,他雙手緊握著拳,心裏有什麼動搖著,他已幾乎就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這時候,他聽到了一聲驚呼。
流玥倒在地上。
她的身體蜷曲,仿佛秋風中的落葉一樣,瑟瑟發抖。
她的喉嚨裏不停地發出奇怪的音節,卻無論如何湊不出能讓人聽懂的字眼,就好像她拚命想要說什麼,可是有人掐著她的脖子不讓她說出來。
她看上去就像突然發作了什麼急病。
可是當穆天搭上她的脈搏,卻感覺不到任何異常。
他當然是第一個趕到的人。
翼風幾乎也在同時趕到,他的長劍已經出鞘。
劍光凜冽,然而,他卻不知揮向何處。
暗夜寂靜,周圍感覺不到任何其它的力量存在,不但翼風,所有人的感覺不到。
不是急病。
也沒有遇到敵人。
流玥究竟遇到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