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回答。
束手無措的感覺簡直能讓人發瘋,幸好,隻過了一小會兒,流玥就不再發抖,也不再呻吟。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不動也不說話。
穆天按著她的脈搏,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道:“她睡著了。”
他抬頭看看玉葉,玉葉也是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們回到火堆旁。
篝火燃得很旺,火上支著架子,上麵還有最後的一小塊肉。夜風又輕又柔,一切都還是那麼安靜,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現在隻有等流玥醒過來問問她自己了。
可是,流玥看上去睡得又香又甜,嘴角甚至還露出一絲酣笑。
羅離忽然發現她微笑的樣子很好看,就像吹散了冰雪的春風一樣,看見這笑容的人心裏都不禁暖洋洋的。
她實在是個很美的女人,笑起來就更美,可是她平常為什麼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羅離不懂,他從來都猜不透女人的心思,這一位尤其。
有時間去想這些事,還不如多添幾根柴,夜越來越深,風也越來越涼。
他轉過身,想要拾起地上柴,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點異樣。
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模模糊糊,難以捉摸,卻又分明在哪裏,就好像黑暗深處有一雙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那股寒意仿佛刺破肌膚,一直滲入體內。
這種感覺很熟悉。
第一次是在青丘,深夜,旅店的屋頂上。
第二次是在他們剛剛進入異界的那個晚上,那人如幽靈一般從森林深處出現,又如幽靈一般消失。
第三次是他和盈薑離開岩洞之後,在神誌消失前的那個瞬間。
羅離一轉身衝了出去。
烏雲遮住了月亮,夜黑得可怕,也靜得可怕。沒有人聲鳥語,沒有蟲鳴獸嘶,沒有任何聲音。
穆天跟過來,問:“怎麼了?”
羅離衝出沒多遠就站住了,一動不動地站著,凝神屏息。可是不管他如何全神貫注,都已感覺不到那種特別的陰寒。
突如其來地仿佛一切都隻不過是他自己的錯覺。
玉葉也已跟過來,她和穆天一樣,臉上隻有一種困惑的表情。他們看著羅離,就好像他也和流玥一樣突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羅離說:“我剛才感覺到清浚在附近。”
玉葉的表情更奇怪,她說:“這不可能,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穆天問:“如果他在附近,你一定能感覺到嗎?”
玉葉說:“那當然,我們的幻力同出一門,本來功力也差不多。何況他最近還受過很重的傷,力量大損。如果他在附近,無論怎樣也不可能瞞得過我。”
羅離實在看不出有理由懷疑玉葉的話,所以他隻好承認自己一定是弄錯了。
但是他心裏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裏不對呢?他卻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天居然下起雨來。
剛剛還很晴朗的夜空,忽然烏雲密布,過了沒多久,雨點便淅淅瀝瀝地打了下來,而且越下越大,很快視線裏便隻剩下了被火光映紅的水幕。
玉葉的力量隻能保護那堆火不熄滅,這樣至少還能保住一點溫暖。
流玥的結界可以擋住雨水,可是她還沉睡著。
他們休息的地方是在一棵大樹低下,樹葉雖然繁茂,但雨實在太大,雨水免不了還是會淋下來,很快幾個人身上就濕了。
風本來就很冷,吹著淋濕的身體,那股寒意就像無數隻冰做的小蟲子鑽到人的骨頭裏。
羅離覺得牙齒已經開始打架,他原本就很怕冷,當他還是一棵小草的時候最恨的就是冬天,他在嚴寒的北方修煉了幾百年就為了能夠抵禦寒冷,可是異界的陰寒卻遠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可怕。
就在他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凍成冰的時候,他忽然想起身上還帶著酒。
那不是他帶來的,那是在岩洞的時候,盈薑給他的。
盈薑的錦囊可真是一個百寶囊,世間的美食隻要想得起來的,她幾乎都能拿出來。
所以這袋酒也是一袋很醇的酒。
也許比不上餘峨用龍涎果釀出來的,但是在這樣的淒風冷雨裏聞到那股香味,差也差不了多少。
羅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但是他沒有馬上就喝,因為隔著火堆,他看見穆天的臉色已經蒼白得像冬天的雪。
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很痛苦。
所以,羅離把酒遞給了他。穆天狠狠灌下一大口之後,臉色才變得好了些。
羅離的手放在懷裏,剛才他拿酒袋的時候手碰到一樣東西,猶豫了一會兒,他拿了出來。
“我在山洞裏揀到。”
穆天接過那已折斷的匕首,手指輕輕摩挲斷刃上的那個名字。
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可是羅離能夠想得出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