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理元當了一年半普通農民,泰安就因為貪汙村民救濟款而撤了職。新上任的隊長考慮他年齡已大,不適合下田勞動,又安排他做了生產隊的倉庫保管員。
倉庫保管員的工作既是一項細致的工作,也是一項得罪人的工作。他直接掌握全村大大小小的物資,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尤其重要。一個村總有一些愛貪小便宜的人,如果放棄原則,就會給隊裏造成損失。自從劉理元當了倉庫保管員,再沒有人敢公開拿公家的東西回家。
村裏人依然怕他,但最怕他的人還是餘仔。餘仔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兩腿發軟。
餘仔怕他隻是一種直覺。餘仔有所不知的是,他爸爸曾經是國民黨保長,劉理元懷疑,三十多年前,村公所被國民黨反動勢力襲擊,他的戀人被殺,是餘仔的父親告的密,所以,劉理元把對保長的仇恨轉移到餘仔頭上。劉理元曾經這樣罵過餘仔,你這樣子是報應,你知道嗎?餘仔不知道什麼叫報複,但他從對方的眼睛裏看見了陰冷的凶光。餘仔在田裏做事的時候,隻要劉理元在,他大氣也不敢出。可是,不敢見他,就偏偏要與他打交道。每年從稻穀開始成熟到收割全部結束,餘仔都是隊裏的趕雞員,就是把到附近田裏和曬穀場上偷吃穀子的雞鴨驅趕出去。一個是保管員,一個是趕雞員,兩人每天一大早就必須趕到曬穀場。劉理元常常對餘仔指手劃腳,粗聲大氣地凶他。有時餘仔想偷點懶,一個人躲到樟樹背麵乘涼,劉理元發現他不在,馬上一聲斷喝,喊道,餘仔,死到哪裏去了,你這個嫁娘的賊。餘仔聽到吆喝,立即顫驚驚地從樟樹背後一搖一晃地跑出去,舉起手中的長竹杆,喲噓,喲噓,把田裏的雞鴨趕得滿天飛舞。
駝背大叔的女人,不像其他的女人,翻完穀還得回家忙自己的事情。她沒有事,而且又住在曬穀場旁邊,每天總是一個人坐在家門口,拿扇子不緊不慢地煽著。餘仔每次路過她門口,就與她說兩句話,但因害怕劉理元發現他偷懶,所以不敢久留。一天,劉理元有事回家去了,餘仔就乘機過來與她聊天。兩人正聊著,駝背大叔的女人突然問,餘仔,想老婆嗎?餘仔說,想。女人又問,哪不叫你媽媽給你娶一個?餘仔說,沒有人要我。女人再問,你會跟女人睡覺麼?餘仔說,會。女人就咯咯笑起來,說,你不傻嘛,還知道和女人睡覺。餘仔的臉就紅了起來。
又有一天,上午,天氣很熱。駝背大叔的女人穿著裙子在家門口剝毛豆。因凳子太矮,兩個腳不得不向兩邊拉開一點距離。餘仔拿著竹杆路過女人身邊,發現女人穿著裙子,就有幾分希奇,停下來看。那時,在山區,能看到穿裙子的女人的確是件稀罕的事。女人一心在剝毛豆,沒有注意餘仔在看她。餘仔開始也沒往別處想,隻是看裙子的樣式。他從裙子的下端一直往上看。突然,他眼睛裏跳出一道紅色的亮光。他以為看花了眼,眨眨眼睛再仔細一看,腦袋裏便轟地一聲炸開了。原來,他順著女人裙子下麵的膝蓋一直往裏看過去,看到了女人裏麵的紅色短褲。褲子很小,很窄,露出了大腿根部一塊雪白雪白的皮膚。餘仔忽然想起幾年前,從嫂子的短褲筒裏看到的那一幕。他立即心跳加快,氣喘咻咻起來,他想逃,但眼睛仿佛飛出了眼眶,鑽進了女人的裙子,拔不出來。這時,突然聽到一聲斷喝從後麵砸來,把餘仔嚇了一跳。餘仔拿起竹杆,回過頭,第一次大著膽子恨恨地看了劉理元一眼,便逃也似地衝進稻田裏,嘶啞著嗓子拚命地吆喝著,喲噓,喲噓,把稻田裏的雞鴨嚇得飛起老高。
從此,餘仔的眼前就時時晃蕩著一條紅色短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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