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我……不行了……”
“尤蒂,堅持下去。”他知道這樣的話有多空洞,甚至連自己也不能說服。堅持下去?堅持什麼?難道還會有人來救他們?會有人發現這坐隱藏在霧裏的小島嗎?這不免可笑。
“訣……你愛我嗎?”
“尤蒂,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如果這時候”愛”可以讓人活下去,他倒也不建議動用他的感情細胞。
“這種時候,你都不願意騙騙我嗎?訣,我那麼愛你……”簌簌的淚水又不斷落下來,不管這個女人以前用這淚水騙過多少男人,但這一刻的淚水,都不是偽裝的。她的眼皮越來越重,似乎就要昏睡過去。
“尤蒂,不要睡!睡了可能就醒不來了,尤蒂,我答應你,如果我們可以逃出去,我們就結婚。”他輕拍她的臉,不讓她睡著。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昏昏欲睡的眼中跳躍著異彩。
“嗯。”看她重新有了生機,他鬆了口氣。逃出去,是的,但是他們能逃出去嗎?幾率大概是零,他也許連明天的太陽也無法看到,就會悄無聲息死在這荒島上。
隻是,他終究還是沒能再見到她,那個一年前在碼頭看到的女人。
他永遠不會忘記,見到她的那一刻,心裏刻骨銘心的悸動,她眺望著天際,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落暉暖暖的撒在她臉上,身上,眼中,她眸底跳躍著靈動的光潔,幾乎讓他跌進那抹光華裏;她的神情那麼自然又那麼莫測,她像不屬於這個世界,卻又活生生在他眼前,讓他一再想要捉住。
但他”捉住”的方法,卻是不停的按動快門,真是去它的。
最終,他還是讓她從眼前跑掉了。即使他後來去過那個碼頭多次,也再沒見過她的影子,連相似的都沒有。
他皇甫訣有過很多女人,也拍過很多女人,卻從沒一個女人在他心底引起那樣大的波瀾,甚至久久不能平複,每次看到那組照片,他都會沉迷在她悠遠的似笑非笑的眼眸裏。
然而現在,他再也看不到她了,即使是照片也看不到了。
“訣,抱著我。”尤蒂想在他懷裏找到更大的溫暖和活下去的勇氣。
皇甫訣將她抱在懷裏。
“訣,能這樣死在你懷裏,我也很滿足了。”她虛弱的說。
皇甫訣正要說什麼,卻半天發不出聲音,他被眼前所看到的震住了。
他的眼前出現了幻象,居然有個女人走進樹林來,她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木劍,一下一下的揮著,從容的走了過來。
是她?沒想到他死前,還可以幻到這麼真切這麼生動的她。不,他一定快死了,不然不會有這樣可笑的幻覺,他有那麼想她嗎?想到產生幻覺的地步。
“你還是活著做皇甫夫人的好。”他聽見幻象這樣說,她的聲音竟奇妙的引起他體內的騷動,他愣愣的看著”幻想”。
“皇甫訣?你中邪了嗎?”幻象停在他麵前,用劍在他眼前晃了晃,她在叫他的名字。原來這就是餓昏的感覺,感覺竟是這麼好。
尤蒂看到突然有人出現,也有些不敢置信,但當然,她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她顫抖的張合著蒼白的唇:”你是……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不然呢?你認為我會來這種地方觀光旅遊?”她聳聳肩:”我可不認為這兒有什麼值得參觀的地方。”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尤蒂激動得幾乎掉淚,但聲音依然氣若遊絲。
“等一下!”皇甫訣看著兩人對話,越來越覺得幻象有點不對:”你,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難道‘我’還有真假之分?”她褶褶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裏?這種地方!”他可以感覺到他的心澎湃著幾乎跳出胸口,她是真的,不是幻想,她居然是真的!
“找你啊,大攝影師。”她輕笑著,揚起嘴角。因為她覺得眼前這個自負不羈的男人,現在有點呆。
“你,認識我?”他不禁倒抽了口氣。
“否則我怎麼會來找你?”
皇甫訣馬上想到,她或許是某個安全部門的工作人員,警察或水警之內的,因為發生船難,而發動大麵積的搜尋工作,而她恰好找到了這個小島,找到了他們。
“就你一個人?”他問。
“我一個人足夠了。”她在原地轉了一圈,霧氣籠罩著整個島,能看到的範圍確實小得可憐。
他突然苦澀的說:”你不該來,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找到了這裏。”
“為什麼我不能來?”她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我不想你陪著我死在這裏!”他灼灼的黑眸看住她,他不想她死!
“我來,可不是打算陪你死。”她依然輕笑。
“但我們沒有辦法出去,根本沒有辦法!”他如果有足夠的力氣,應該是用吼的。
“你沒有辦法,不表示我也沒有。”看著他疲憊的似乎隨時要見閻王的樣子,她說:”我看你們很餓了吧,遊艇上有些吃的,我去拿給你們。”
說著,她又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原以為找到他們便可以直接回去,但現在看他們奄奄一息的樣子,至少要補充些體力。
“等一下,”皇甫訣撐起幾乎虛脫的身子。
她停住看著他。
“我和你一起去。”他說。
“你已經很虛弱了。”虛弱隻是好聽的說法,她應該說,你就快死了,這才是實話。
“但如果你一個人在這裏迷路,會更危險!”他沉重的說。
“我不會迷路。” 她笑道,她又不是小孩子。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他堅持。
“……那好吧。”她聳聳肩,來回可能要一個鍾頭,運氣好的話,他可以提前半個鍾頭吃到東西。
他讓尤蒂躺在岩石上。
“快點回來。”尤蒂虛弱的低鳴。
“我會的。”他說。
“放心吧,你們不會死的,不要好象生離死別一樣。”蔓真很看不得哭啼啼的場麵:”可以走了嗎?”
皇甫訣走過來,握住蔓真的手。
她愣愣的看著他,沒有反抗,他那樣虛弱,但手上傳來源源不斷的熱量,卻撼動了她的心。
他從他本來就破爛的襯衫上扯下一塊布條,綁住兩人的手,並打了死結。
“你做什麼?”蔓真怔怔的看著他和被綁在一起的手。
“這樣,你就不會走丟了。”他聲音暗啞,看著她的眸更是炙熱並深不見底,似乎隨時都可以把她吸進去。
“……那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她問,並把視線從他眼中移開,停在他蒼白卻依然冷硬性感的薄唇上。
他再一次確認握緊她的手:”走吧。”
他本以為,他的生命就這樣終結了,但她卻沒有預警的闖了進來,他知道他現在不能死,他必須確認她能逃出去。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這該死的荒倒上孤單的等死,絕不能。
十指緊扣,蔓真感覺到他的力道奇大,並且異常堅毅,有人說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暴露本性脆弱的一麵,或軟弱或凶殘,她看到的卻是不認輸的皇甫訣。
“放心吧,我們不會死在這裏的。”她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緊緊纏繞在一起。她再次保證。
他幽暗的眸底閃過異樣的光華,隻是看著她,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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