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間,好象少了什麼。”她在房中走了一圈,停在落地窗前。
“少了什麼?”
“你不是說你哥是個攝影師?”
“是個很了不起的攝影師。”他說,在床邊坐下,床頭上隨意擺著一個相機,就好象它的主人忘記把它收起來,隨時會回來拿。然而它的主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那麼,他的房間為什麼沒有照片?”攝影師的臥室沒有照片,就像廚房沒有餐具一樣奇怪。
“那些都在他的工作室。”他抬頭對她說。
“他的工作室在哪?”她問。
“就在那裏。”他指著臥室相通的一張門,門的顏色和牆壁的顏色接近,幾乎看不出那是一張門來:”他的工作室跟他的臥室是相連的。”
她走到門前:”我能進去看看嗎?”
“他生前不允許任何人進去,”他說,忽而又苦澀莫名的說:”但是,人已經不在了,那些東西,還有什麼用呢……你去看吧。”
他抱著因酒醉而疼痛欲裂的頭,將身子倒進大床裏。
蔓真看著這樣的他,她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他哥哥的屍體找出來,讓他盡快從悲痛中走出來。
她打開工作室的門,裏麵一片漆黑,她習慣的去按開燈的按紐,卻隻得到一些微紅的暗光。她失笑,這裏當然不需要更亮的光線,攝影師的工作室,當然隻能是暗房。
好不容易她的視線才適應了暗房裏的光線,看清楚了室內的事物。這個暗房應該說很大,幾乎比他的臥室還大,顯然是打通了兩間房而布置成的。半空中雜亂有序的牽引了很多繩線,繩線上掛滿了照片,工作台上有兩架價值不菲的相機。
“怎麼會這樣?”蔓真低語。這個地方,完全沒有鬼氣。如果一個人死了,靈魂一定會在他生前最熟悉的地方留下痕跡,但這裏完全沒有,隻是一個主人遠行未歸的工作室。
她開始留意繩線上掛著的照片,希望從中找到一些線索。如果按照皇甫銘的說法,他哥哥皇甫訣是半個月前遇到船難死的話,他的靈魂有足夠的時間回到這裏,但這裏卻絲毫查不到他靈魂的氣息。難道他還活著嗎?那他為什麼不回來?這麼多人找一具屍體或許很難,因為不知道屍體到底碎成幾片,還是沉到海底被水草拌住。但是如果找一個活人,應該不難,他不可能碎成幾塊活著,也不可能在海底呼吸。
她慢慢朝裏走,她不得不承認,皇甫訣是一個攝影天才。
這些照片大多以人物為主,而年輕漂亮的模特又占多數,每個人物都被他捕捉到了最生動的鏡頭,每一張照片都似乎是活的,隨時躍出紙麵,可以撼動人的靈魂,似乎把人物的性格都拍了下來,那些女人們被他拍得或嫵媚、或純真、或冷豔、或任性……
突然,她驀然停住腳步。
她已經走到了房間的盡頭,眼前,卻有一整排特意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是同一個。那個人,正是蔓真!為什麼這裏會她的照片?
照片是在同一個地方拍的,好象是碼頭,照片中,她眺著遠方,幾乎沒有表情,卻被他拍得靈動剔透,透著神秘;風吹亂了她的發,卻似乎讓她脫塵。那時正是黃昏,落日餘輝慷慨的散滿她全身,似乎溫暖了她……就藝術而言,這的確是一幅優秀的藝術品。
那應該是她去英國之前拍下的。這些照片看似是同一張,卻有微妙的變化,顯然是連拍的,她幾乎可以想象那一刻攝影師激動而果斷按著快門的手,而她當時卻絲毫沒有察覺。
她可以肯定,她完全不認識這個叫皇甫訣的男人,而他的工作室裏,卻有十幾張她一年前的照片,這無法不讓她覺得奇怪。就算他不小心拍到了她,為什麼要把這些照片擴大,並放在應該是他工作室的地方一年之久?這些照片雖然拍得不錯,但這間工作室卻多的是比這更好的作品,而她更不會認為她是這滿屋子女人裏最絕豔的一個。。
然而這些問題,她沒有辦法再去理清頭緒了,她沒有忘記她進這間工作室的目的--幫皇甫銘找到他哥哥的屍體--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話。
她把手放在工作台的相機上,閉上眸,感應它主人的所在。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海,茫茫的海,如果這海麵有人,那一定也是死人。但如果他真的死了,靈魂為什麼不回家?不對,海麵上有霧,雖然還下著小雨,但依然沒有把那霧氣驅散,好大一片霧,又厚又濃,似乎刻意讓人的眼睛無法穿越。
巫蔓真催動咒語,視線穿過濃霧,終於看到霧後,那是一個小島,小得不能再小的島,一天之內可以走遍,但島上種滿樹,乍一看,那樹與樹之間,居然沒有差別,幾乎每一棵樹都是一樣的,而島上的氣候絲毫不受島外的影響,居然沒有絲毫下雨的痕跡。這絕不是一個平常的島!
樹林裏的一塊空地上,有一堆篝火,一個男人漫不經心的翻動火苗,跳躍的火光照在他俊雅無濤的臉上,他臉色蒼白,但深邃的眼眸依然透著堅毅。他身邊的女人卻已經有氣無力。
“訣,我們會不會死……”那女人雖然有氣無力,卻是個性感的混血美女。
“該死,我怎麼知道。”男人煩躁的扔下手中的樹枝,看了看那片即使是黑夜也能感受到的濃霧。
“我不想這樣死掉,我不想……”
“你以為我想嗎?”
“訣,”女人攀上他的頸項,紅唇狂熱的印上他的:”我的命是你的,愛我……”
“這種時候你的興致倒是很好。”皇甫訣冷哼著把女人的手拉下來。
巫蔓真睜開眼眸,眼前的景物也跟著消失。
她現在可以肯定,皇甫訣沒有死,他隻是被困在一個奇怪的島上。當然,他現在是沒有死,或許還有美女作陪,但若再沒有人救他們出來,也就不能保證了。
她走出皇甫訣的工作室,皇甫銘已經在臥室的床上睡著了,她幫他蓋好被子,留下一張字條,便離開了皇甫家:
我會幫你找到你哥,好好休息。
蔓真
沒有什麼比這更糟的了!皇甫訣想。
十多天以前,他還在遊艇上,身邊圍繞著性感的泳裝美女,他當時還在想這些女人是不是太花癡了,一個個都往他身上靠,他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是什麼女人都照單全收。但現在,那些女人或許都葬身海底了,他又覺得惋惜,當然不是惋惜沒有照單全收,而是惋惜生命的猝然。
遊艇爆炸之前一個小時,皇甫銘還打電話來說他回國了,他還在心底笑自己,居然忘了弟弟是今天回國,沒有去接他。一個小時後,遊艇救發生了爆炸,他隻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離他最近的尤蒂跳海逃生。至於為什麼當時尤蒂靠他最近,那應該跟她纏人的功夫有關。
當他終於遊上岸,他以為終於獲救了,卻發現這個島的四周都是濃霧,島上也被霧氣彌漫,看不到五米以外的地方,料想五米以外的人也不會看得到這個島。他在遊艇上的時候,就完全沒有發現附近有這個島,跳下海之後,他完全像是被一股旋渦卷到了這裏。這島很奇怪,而更怪的是,當他們走進林子想找些食物充饑,卻再也走不出這片林子,這就像是個迷宮,每棵樹都極相似,濃霧更讓你分不清方向,任你走得精疲力竭也走不出去,就好象魔鬼拌住了你的腳,隻要他不放手,你就不要想逃出去。
十多天以前,他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天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少天,島上幾乎已經沒有能夠充饑的食物,他大概已經五天沒有吃任何食物,尤蒂也有三天沒有吃東西了,剛開始,他還能找到一個人吃的食物,但這三天,島上已經沒有任何能吃的了,而在這隨時可能迷路的島上,兩人若再走散,後果就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