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中的火光時暗時滅。
小葉子依偎著薑浩,睡得香甜。她不用擔憂,薑浩的肩膀就是她心目中最安全的地方。
睡夢中的小葉子憂色盡散,嘴角掛了一絲偷偷摸摸的笑意,耳邊似乎還回響著自家少爺剛剛的話語。她很想問薑浩:少爺,為什麼你學的,大都是逃跑用的武技?
不過小葉子猜測,或許連少爺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四歲那次的亡命天涯,正是倆小開始記事的年齡。但殘酷的現實,將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快樂嬉戲,全部替換成了恐懼逃亡。
整整兩個月的日子,小葉子隻記得自己一直在哭,哭暈了睡,睡醒了接著哭。可與自己同歲的少爺,一滴眼淚都未流過。調皮搗蛋的少爺仿佛刹那間長成大人,眼中的童真狡黠不再,多了那溫暖的嗬護與堅韌。
逃亡路上,護衛們幾乎都是聽從薑浩的安排,該走哪兒,什麼時候停。有時噤聲屏氣的自己都能聽到壞人近在耳邊的呼喝聲,可就是找不到自己一群人。
追殺的人形形**,商人,農夫,小販,婦女……追殺手段層出不窮,護衛們一個個倒下去,到了木蘭城外,隻剩下少爺與自己兩個……
這一段刻骨銘心的大逃殺,或許就是真正的原因。但小葉子知道,少爺即便是逃,也會帶著著自己一起。對於自己來說,這不也是幸福麼?
薑浩微微側動,輕輕拾起樹枝,丟進了一旁的火堆。
此時的他精神亢奮,這是前世帶來的習慣。他習慣於廢寢忘食將事情做完再徹底休息,無論是下棋,還是複仇。
按照他的計劃,這三天時間本應將下唐人全部幹掉,以免他們見勢不妙開始撤離,可……
薑浩低頭看了看熟睡的小葉子,紅眸裏無限溫柔。他沒想到,這次小葉子依舊趕了過來,就和自己初上沙場,臉上被砍時一般。
殺人,嘔吐,被砍,昏闕。直到昏過去之前,薑浩才明白,戰場或許並不是一個十歲孩童的遊樂園,即便自己不止十歲。
但是,昏睡中除了那金鐵交鳴,慘叫廝殺之聲,還夾雜著焦急呼喚自己的稚嫩聲,親切無比。
薑浩想不到,哭哭啼啼的小葉子能拋去心中的恐怖,一個人衝進戰場,來到自己的身邊,甚至還將自己拖了回來。
當自己睜開雙眼,看到的是渾身浴血等待自己蘇醒的小葉子,看到的是軍中同袍望著小葉子那欽佩的眼神……或許那時,自己與小葉子的關係,就開始變化了。
自己努力活得年輕,而小葉子也在不斷成長。
兩人間越來越平等,越來越離不開對方。小葉子傳授自己刀法,教自己如何修煉;而自己就給她講故事,教她如何活下去,教她識字,教她廚藝,教她下棋……
因此,小葉子又來找自己了。
薑浩習慣性地拍了拍小葉子的肩膀,將她摟得更緊,驅散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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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隨風目瞪口呆地看著腳下的場景,忘記了落地。
黑色碳渣,無數骨頭,遍地羽毛,猥瑣的中年大漢正舒服地靠在石頭邊閉目養神,時而打一個飽嗝。黑色的烤架上還有一隻金黃欲滴、熟得不能再熟的青鸞。
“大膽!你,你,你是何人!簡直,簡直太猖狂……哎呀!”氣得發抖的薑隨風一個把持不住,從三丈高的空中吧唧摔了下來。
柴叔懶洋洋地睜開雙眼,瞄了眼趴在地上的薑隨風,隨即又閉上眼睛,嘴裏還時不時咂巴幾下,回味無窮。
薑隨風氣得眼淚都快下來了,顧不得起身,手指柴叔顫抖地罵道:“你竟敢,你竟敢在我祖奶奶陵墓前做出此等不敬之事!你將我薑家視為何物?”
柴叔皺了皺眉頭,睜開眼揉揉鼻子,不耐煩說道:“小屁孩,趕緊滾蛋!惹鬧了大爺,把你也烤了!”
薑隨風怒極反笑,連忙爬起來,雙手快速掐訣,瞬間形成一把風刀,想不也想朝柴叔飛快射去。
“阿嚏!”柴叔站起麵對薑隨風,看似無意打了個噴嚏,隻見那把風刀晃晃悠悠地停了下來,隨後以更快的速度朝薑隨風襲去!
“嘖嘖,就是你爹見了我也得乖乖趴著,你倒有種,還敢對我出手!今天大爺得好好教訓……”
眼看風刀即將射中,薑隨風麵前突兀地出現一人,風刀在其手心裏打著滾地慢慢縮小,直至消失。
“你又何必與小輩一般見識,再說,這孩子又不認得你。”來人也是一身青衣,雙腳浮空,看向柴叔的眼神無悲無喜,嘴裏淡淡說道:“隨風,你回去吧,此事我來處理。”
“是,隨風謹遵祖靈之命!”臉色紫青的薑隨風,後怕地瞄了眼柴叔,便匆匆下山。如今他才明白,此人竟是要老祖的器靈親自麵對的恐怖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