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勇的一次談話,更使夏雪信心動搖了。
這次談話是關於愛情。
“一見鍾情,你說一見鍾情可靠嗎?”夏雪的話總是莫名其妙的。
“有些事,不是簡單一句話能說清的,你說,我們之間是不是一見鍾情?”勇反問她。
夏雪把話挑明了些,“就象我們彼此了解不深,憑的是直感,萬一直感錯誤呢?”
“那就將錯就錯吧。”勇開了個玩笑。
這話在夏雪聽來可大不對勁,她腦裏的陰影又飄過來,蓋過她的理性,她悲哀地想,難道自己還要犯一場錯誤嗎,既然兩人隨時會出現情感危機,倒不如不愛,免得愛了更痛苦,而且,那樣對勇也不公平。李戰對她的傷害太深了。
她在海濱邊徜徉,海濱邊不但有遊泳的男女,還有知未來辯凶吉的算命先生。那些算命先生越來越高級了,用《周易》等占卜學之婁書籍來武裝頭腦,有的甚至還掛上了研究員的金字招牌,仙風道骨洞察一切從容不迫地端坐在那兒,不急不慢慢不溫不火地搖幾搖蒲扇,時刻等待點化世人。她想算命先生的這份從容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她並不深信,但經過連番遭遇,她總懷疑上天早有定數,隻是她愚鈍未知而已。
她沒有想過求神保佑她和勇的結局,可經過那個清雍瘦長的中年算命先生麵前時,算命先生一挑眉毛,朗聲道:“這位大姐,有何不開心之事?”看相是算命先生的基本功,人有七情六欲,莫不訴形於色,據說功力深厚的算命任你再會從容,也能觀色知心,聽音識病。
“我不開心嗎?”夏雪禮貌地站住。
“小可不才,但自幼鑽研麻衣神相,閱人無數……”算命先生輕拈手指,朝她麵上指點,“你印堂深陷,有一股濁氣循環,眉宇深鎖,恰似鳥鎖重樓,而中關穴鼓脹,實為氣脈不暢……大姐苦惱得很啦。”
“我又為何物苦惱?”夏雪笑笑。
算命先生沉吟一下,脫口而出:“一個情字而已,你身為富貴,已為人妻,新婚不久,便又意亂情迷,你很愛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也很愛你,但你……”他買了個關子,“可惜呀可歎,古今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把刀如今懸在你頭上了,就看你如何定奪了……”他的話半深半淺,玄機四伏。
夏雪不由心裏驚歎。她沒想到她一個女區長,也會受這種胡言所吸引,她趕緊走開去。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算命先生在身後歎息。
夏雪不知是怎樣混混噩噩走到勇的畫室的。勇見她臉色難看,愛憐地問:“你怎麼啦?要不要去看醫生?”“醫生?”夏雪苦笑一聲,“醫生醫得了心病麼?”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相信我,我會愛你一輩子的,”勇要擁她入懷。夏雪感到一瞬間的暈眩,隨即又冷下來,輕輕推開勇。她不敢把這種感覺當作幸福。她怕又是一場錯誤,那樣就不單是她深陷痛苦,連勇也會痛苦不堪。也許,她和她本就不該有此情緣。
她對自己一下子喪失了信心。她對勇不辭而別,悄悄離開賓館,乘上了飛機,飛回了南江。她的心在哭泣,那種想愛又不敢愛的滋味無法言表。
回到市裏過了些時日,她才靜下心來想其他事情,這時她想起了李萍兒,李萍兒可憐的模樣不停地在她腦海裏閃現,李萍兒怎麼樣了?
對於她和勇的愛情,她想不過是噩夢中一段優美的小插曲,她和勇之間,還會有故事嗎?
古刹仍是遙遠的過去的古刹。
滿臉落寞的夏雪心情沉重地拾級而上,金碧輝煌的古刹夢幻樣居高臨下,俯暇眾生。
不少虔誠的善男信女三步一跪地頂禮膜拜,為了心願,為了活著。夏雪倒不覺得可笑,因為他們心中有佛,他們活著才充滿信心。佛應該是一種象征物,是一種精神。而她,什麼都沒有。古刹裏一尊大肚笑麵彌勒十分顯眼地坐在道口,彌勒左右各有一幅對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對仗雖不甚工整,但也耐人玩味。
夏雪又看見一個奇特的景觀:正殿外麵階下大坪裏聚集了十幾名男女老幼,眼巴巴朝殿裏張望,不象香客,似乎在等什麼人,看他們舉在手裏的幾幅標語,夏雪不由可笑,卻又笑不出來。那標語所書,竟是“紅塵有愛,快快還俗,”“空空大師還俗,合家歡慶團聚”雲雲,敢情出家的情人又要還俗了。
她在大坪裏駐足。那些人見她也朝殿裏凝眸,忍不住問:“看你的樣子,好象不是來燒香還願的?”“我來找個人。”
中年女人也就不再追問,她歎口氣,“我老公在這裏出家十年了,今天終於肯還俗了……我真的很感動……我這十年的苦心沒有白費……”夏雪再看她,果是一臉欣然。
中年女人他們等候的人終於出現了,這是個滿麵滄桑的中年男人,他已辦完了還俗儀式,正從大殿裏一步一步走出來。他走到那些人兩尺遠的地方,一膝就跪下,熱淚橫流。
中年女人他們上去挽起他。個個淚花晶瑩,凝噎無語。此時無聲勝有聲。夏雪雖不知道他們之間有過怎樣的恩怨瓜葛,但這個結果就令人感動,他們彼此都沒有失望。
夏雪輕輕地走開,往大殿裏邊走邊想這人世來來往往,出家的出家,還俗的還俗,是對還是錯?
在僧人的指引下,夏雪去佛堂見李萍兒,卻被佛堂方丈告知:李萍兒已法號玄空,不想見任何人了,她想靜一靜。夏雪一時呆了,問方丈:“她沒說什麼嗎?”
透過雕窗,隻見佛堂裏法號玄空的女尼一襲僧袍,坐在一張蒲團上,雙目微閉,雙手合什,念經打坐,渾然處於忘我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