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是全班集體來月半彎聚會,這回卻是吳濤私下請客,請的都是以前玩得好的,氣氛也比平時寬鬆,不用刻意用一些無聊的遊戲炒熱氣氛。幾個人雖然上了高三後疏遠了很多,但也不至於沒有話聊。
餘依然快被高考憋壞了,一進屋就霸著麥不放,鬼哭狼嚎,沒一句歌在調上,被大家集體趕下去了,徐西臨突發奇想,不知怎麼的一腦抽,點了幾首“耳機精”竇尋時常單曲回放的歌,把話筒往竇尋手裏一塞:“來唱。”
一時間,包房都安靜了。
上回他們開玩笑逼著竇尋唱歌,就差點把人鬧急了。老成一臉震驚地看著徐西臨,仿佛他是一隻揪了老虎胡子的肥兔子!
吳濤想起自己這次牽頭請客是求和解的,忙幹咳一聲:“呃,那個……”
他剛剛開口,竇尋就把話筒接過去了。
吳濤:“……”
竇尋從來沒在大庭廣眾之下唱過歌,連周一升旗都是隨便對對口型,他把話筒關了又開,還沒來得及研究明白,歌已經切過去了,他慌慌張張地抬起話筒,也不知該用什麼音量,摸索著跟著哼哼了幾句,一回頭發現徐西臨正在看他,後背登時緊張出了一層熱汗,忙收回視線,麵無表情地盯著屏幕上的字幕,活像在做“歌詞閱讀理解”。
剛開始半首,竇尋有點跟不上節奏,進了副歌,他就明顯會唱得多了。
徐西臨怕他跟別人聊不起來尷尬,給他點了幾首歌,過了一會,竇尋就飛快地掌握了k歌技巧,並且找到了樂趣,開始自己給自己點歌,他沒白當耳機精,什麼都會唱幾句,雖然說不上多有技巧,不過對ktv水準來說,凡是不跑調的,都算唱得好的,時不常還有人給他喝個彩。
吳濤鬆了口氣,放鬆後背靠在沙發上,轉頭對徐西臨說:“他現在好像好說話多了。”
徐西臨推拒了他遞過來的煙,笑了笑。
吳濤在燈光晦暗的地方打量著他,發現徐西臨也變了不少,頭發有一陣沒顧上修剪,這會臨近高考,也沒人管這種細枝末節,人也瘦了不少,話沒有那麼多了,被包房交疊的光影罩住的眼睛裏似乎蒙了一層心事。
徐西臨:“恭喜啊,我們還在苦哈哈地複習,你基本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有什麼好恭喜的。”吳濤在竇尋一首非常小眾的英語情歌裏說,“像我這種水平,當專業運動員是不現實了,我們家想讓我上個師範類的,將來找找人,能回來當體育老師,以後我就成了老朱那樣的人,想想都沒勁。”
老朱是他們體育活動的老師,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老婆嫌他沒本事,把他甩了,他一年四季穿一身運動服,沒人照顧,褲子好像總也洗不幹淨。
由於他太沒威信,沒法當正經體育課的老師,學校隻好讓他活動課的時候帶著一幫孩崽子們玩,男生早就一哄而散奔向體育場,女生乖一點不亂跑,在旁邊玩砸沙包,沙包砸漏了就去旁邊找老朱,他就站在旁邊,一邊給人撐著皮筋一邊縫。
吳濤苦笑了一下:“我連沙包都不會縫。”
“幹嘛非得當體育老師?”徐西臨把目光從竇尋的背影上挪開,偏頭看了吳濤一眼,“將來去體育用品行業做做生意不好嗎?要麼幹脆找個健身房、體育活動中心什麼的當私教也行啊,賺得又多又輕鬆,認識的人也多。”
“那不是正經工作,體育老師有編製的。”吳濤笑了起來,“你不懂,再說在私人開的小館子帶著人跳操能賺幾個錢?那不是跟美容美發的差不多麼?”
徐西臨想說,他們家小區裏好的教練要兩百多一個小時,後來想了想,說出來也沒勁,好像顯擺自己知道得多一樣——再者就算一個小時兩千,那也沒編製。
他於是客套敷衍地說:“也是,當老師穩當。”
高中的時候,大家都坐在一個教室裏讀書,有學習好的,有吊車尾的,但不管成績如何,下課還是一起玩一起搗亂,好像誰和誰都沒什麼不同。這一刻,徐西臨突然之間就感覺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讓人和人的想法差距越來越大,將來會讓他們背道而馳、漸行漸遠,過起截然不同的人生。
吳濤站起來,過了一會點了酒水回來。
徐西臨:“……”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吳濤還是很沒溜。
老成嘰裏呱啦地叫著就要伸手,被徐西臨一巴掌扇回去了:“找死嗎?晚上還有晚自習呢,讓七裏香聞出來扒你一層皮。”
吳濤扔了一瓶礦泉水給老成:“你們別喝,我下禮拜才沒開始上自習,晚上不用去,這是給竇尋點的。”
徐西臨:“不……”
吳濤轉過頭來問他:“請示團座,我敬竇大仙一杯行嗎?”
這下徐西臨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剛感覺吳濤成熟點了,現在看來還是很討厭。
即使說好不喝,最後大家還是免不了喝了點。
竇尋也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這天晚上格外好說話,吳濤拎著酒過來,他就真的接了,接就接了,此人不會說話,更不會耍滑頭,全然讓吳濤掌控節奏,吳濤說幾句就跟他碰一下,竇尋那傻麅子碰了杯就自覺喝一口,都不用人讓。
徐西臨捂住臉,感覺自己等會可能得把竇尋扛回去。
然後果然就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