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收過靈骨塔廣告信呢,好氣人!才結婚一年多耶!」
鬱十分氣憤地補上兩句:
「還有婚姻介紹所的廣告,這在宿舍也是多得煩人。所以我想,循這些管道應該能追查出一點名堂……或者,嫌犯根本就是在這種郵件行銷公司上班的人。」
接著,同梯三人向堂上和小牧報告在警署備案的過程。說到三圍資料外泄的可能性時,兩位長官也愣住了。
「原來有那種手法……」
「人要動歪腦筋,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呢。」
小牧用「歪腦筋」來形容,實在貼切。
「除了內衣店以外,還有別處可能泄露你的三圍嗎?」
堂上淡淡地問道。也許是故意裝作淡然,免得反而讓柴崎感到尷尬。
「連笠原都不知道了,哪有別的可能。我倒是知道笠原的三圍數字。」
見堂上麵露訝色,柴崎促狹地笑了笑:
「教笠原怎麼去店裏量尺寸買內衣的人,就是我呀。」
「呀——你幹嘛講這個啦——!」
鬱慌張地叫道,馬上就令場麵熱鬧起來。
拿她的糗事來打趣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但她的快活嚷聲卻是一帖振奮劑。
「好啦,情報交換完畢,我該回去工作了。」
「啊?我看你今天還是早退比較好吧。」
鬱雖這麼說,柴崎仍是笑著起身:
「那可不行。士長以下的男隊員都被操成那副德性,各單位隻怕要人手不足。你剛才的訓話連這裏也聽得到,還真像個魔鬼士官長呢。現在資淺的隊員都被叫走,業務部應該忙翻天羅。」
見她走向門口,手塚也站起身。
「我送你。」
柴崎沒拒絕這番好意,也頭一次發現——這樣的事情在基地裏鬧大,她可沒法兒堅強到能夠一個人自在地走在外麵。
與柴崎並肩而行,手塚看著別處問道:
「剛才堂上一正問到的……若是更早以前,有沒有可能呢?」
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讓男朋友送內衣當禮物——我沒這種興趣的,而且我在大學以後幾乎就沒再跟男性交往了……不太可能到現在才來糾纏。」
「當時的朋友之類的呢?」
「也沒有親近到會透露三圍數字的。」
將柴崎送到閱覽室的入口時,手塚叮囑道:
「閉館時我再來接你。要是你提早下班,打手機給我。」
然後,不給柴崎反對的機會,他緊接著又道:
「如今非常事態重演,外麵重新提高警覺也是理所當然。況且,這次連犯人是誰都不知道。」
柴崎也搞不清自己是點了頭還是喪氣,隻知道有個手掌按上了頭頂。
這是第二次了,她想。
「小心點。」
丟下這句,手塚那規律的腳步聲走遠。柴崎也轉身走進閱覽室。
自動門一開,櫃台和陳列區的館員視線全往她這兒集中來。對此刻的柴崎而言,那些關懷的眼神都是包袱。然而——
她照樣微笑著點頭回應。怎能就此敗下陣去。她可不要做個隻知害怕、任人保護的女人。
想起那個同梯中唯一能與自己互別苗頭、同時也是她願意如此認可的男人——她要做個值得讓他守護的女人。
當她昂首挺胸的走向櫃台,坐在附近的廣瀨湊過來喊了一聲「柴崎」,倒像她才是怯場的人。
至於「你還好嗎?」之語,就省略了。
「放心。士長以下的都還在外麵腿軟,不是嗎?所以我更不能缺席啦。」
然後,她像往常那樣準確地執行業務。
閉館後的集會上,柴崎才正式向部門報告此事。
「我原以為奧村之事已經落幕,但現在看來,似乎又牽扯出別的事件了。今天我已正式向警視廳備案,近期內或許還會因此在執勤時暫離職位,造成各位的不便,還請見諒。」
在這時候,士長以下的男性館員都已經回來,個個都歉疚地縮頭縮腦。
同梯的一個女同事像是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為什麼……柴崎一直遇到這種事……!」
「因為她長得太漂亮啦。」
一名主管如此回應,卻是最引人詬病的說法,引得先前那名女同事反駁道:
「柴崎長得漂亮難道是她的錯嗎!」
因為這番失言,眾女館員群起喝倒彩,後來竟逼得那位上司向柴崎道歉才能平眾怒。
我長得美,難道是我的錯?
柴崎也曾經為此暗自不平,特別是自知礙著廣瀨情路的那陣子。
但看看現在,廣瀨也在為柴崎向上司討公道,而且那咄咄逼人、條理分明之勢,幾乎要揭穿她平日故作憨傻的那番偽裝了。
一談起戀愛,全世界就隻有自己的戀愛最重要,其他人事物都容不下。對廣瀨而言,或許一切就是這麼簡單。
而廣瀨對她思慕的人,也確實下足了工夫,從吸引對方注意的時機、場合,到表白心意的機會,最後成功得到了那個人的心。這樣的廣瀨,其實是很有氣魄的。
但柴崎自己又是如何呢?事到如今,她已經找不到對象可說,也不敢對任何人說了——剛入隊時,她曾經喜歡過堂上。之所以沒有進一步行動,理由她自己也明白。那時候,柴崎已經知道堂上和鬱之間的因緣際會,也知道堂上雖然對鬱口口聲聲喊著「白馬王子」感到不耐,心裏卻無法不對她另眼相看、無法不牽掛著她。
自己對戀愛方麵很笨拙,觀察別人的戀情確實輕而易舉。身為旁觀者,柴崎愈看愈羨慕。她常想,假使有個男人也那樣牽掛著自己,不知是什麼感覺?
柴崎總是喜歡上這種男人——一心一意愛著某人、珍惜著某人,對象卻不是她。
她知道這樣不正常。那些終成眷屬的戀情,她都不忍心橫刀奪愛。這點良知她還是有的。卻也正因為如此,她的感情永遠隻是嘴上說說而已。聊出一點眉目,就若有似無的開始了,要結束的時候,往往也是莫名其妙地淡掉,然後在這段過程中,她的視線還是追著別人那轟轟烈烈的愛情跑。
這麼搞法終究不成,於是她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拉起防衛線。在那些心中已經有他人的對象麵前,她用一種完全是玩笑口吻的方式去表白,然後讓他們自動把她排除在戀愛對象之外。那樣玩笑性質的表白,他們當然隻會當成是玩笑話聽聽。
堂上當然也不例外,並沒有把柴崎那番玩笑似的告白當一回事。
和自己那樣走偏鋒的逃避相比,廣瀨是多麼率真啊。
偏鋒、逃避,從這一點來看,自己和跟蹤狂豈不是沒兩樣?
憂慮在心上壓成了煎熬。
跟蹤狂。反複使用脅迫性的手段,隻為了讓一個不肯正眼瞧來的人成為自己的情人。
而她,柴崎。到處設下防衛線,隻為讓自己對一個不肯正眼瞧來的人死心;分析別人的愛情頭頭是道,卻忘了自己的戀愛該怎麼談。
今天要不是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她還以為自己早就熟於應付跟蹤狂,知道要如何在旁人察覺之前就用態度讓對方打退堂鼓呢。
而她竟是這麼樣的習慣應付他們。
引來這些外道之徒的,固然不是長官那句不經大腦的「長得太漂亮」,但難道就不是自己走偏鋒招致的嗎?她捫心自問,究竟誰才是邪門,誰才該驅趕。她當然明白。
那麼,當時我一定是哪根筋不對了。
集會結束後,跟來迎接的手塚一起走回宿舍,柴崎不自覺地抬頭看他。
第一次是我主動,之後兩次是他主動,卻有點兒像是報複。
欸,三年前我們吻過三次,你還記得嗎?
真不知道我們當時為什麼會接吻。
她這個布線的人都不知道了,怎麼問得出口呢。
*
「送你到這裏就行了嗎?」
手塚如是問時,他們已經走到宿舍的玄關門前。都到這裏了還要擔心。
「要是不行,那我隻能闖個禍來讓自己進拘留所了。」
「這樣啊。」
手塚苦笑,大概也覺得自己擔心過度。
「好,那我還有點事要做,先走了。」
說完,手塚往特殊部隊的辦公大樓走去。往操場方向看,執勤外館的隊員已經回來,這時都在受罰了。
回寢室前,她決定先去吃晚飯。進了餐廳,便有一群剛剛才一起下班的業務部同事和幾個相熟的隊員招呼她,要她過去一起坐。
對於今天的惡意騷擾之事,她們絕口不提,之事起勁的聊綜藝節目和一些胡鬧笑話。這份貼心,柴崎很感謝。
然後她回到寢室,見燈已經點亮,房門也沒鎖,看來水島已經回來。
「我回來了。」
進門時的招呼,換來的是水島那百般顧忌的一聲「你回來了」。
那句話的聲調當中——
明明白白的顧忌,就像在強調她有多麼擔心、有多麼無法忘懷。
就這一聲,竟讓柴崎把今天發生過的一切不愉快統統搬回了腦海。
她釋放出百分之兩百的拒談氣勢,默默換下製服。
坐在茶幾前,打開電視機。就在這時,水島出聲了:
「我聽說,又有人騷擾你了?」
「又是聽朋友說的?」
柴崎的這種問法已經刻意帶刺,水島卻像是聽不懂似的。
也對,她就是這般不識相的人,舍監才會頭痛地把她丟給我。
「對,聽說是很過分的照片……真是一場災難呀。」
——那些照片。
那些貼上我的臉的低級色情照片。
就憑你,一個根本不懂我多麼受傷的人。
你也不懂我經曆了多麼的恐懼和憤怒。
而我甚至不知道這一切要到何時才會結束。
別用你那表麵功夫的擔心口吻,單單用「災難」兩字就輕易帶過。
「你還好吧……?」
水島窺伺似的打量來,那眼神更令柴崎不耐。
你那樣是在擔心誰呀?
是我?
還是在擔心你?因為我臉上的怒意,讓你深怕是自己哪裏做錯了?
「你不難過嗎?」
柴崎在茶幾上重重一拍,嚇得水島立刻住嘴,整個人一跳。
「你問我難不難過?問我好不好?我會不難過嗎?我會好嗎?你問這種話,究竟希望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反應?要我在你麵前痛哭流涕?還是要像八卦節目一樣,請我這個當事人現身說法,把今天的事講給你聽?」
完了,崩潰了,她停不下來了。
「你這個人表麵上安分老實,其實根本是殘酷又自我本位。」
水島明白露出受傷的表情。
「反正你早就從朋友那兒聽說是多麼可怕的照片,而那些照片有事怎麼樣被人傳閱了吧?可是我熬了一天的折磨回到寢室來,你卻還是要對我提起那件事?用你那表麵工夫的假關心,逼我不得不想起整件事?」
「你怎麼這麼說!我怎麼會是表麵工夫?我是真的——」
「要是你真的關心我,難道不懂得替我著想嗎?你想象不到我這一天過得多麼累,有多麼不願意再想起這些事嗎?至少讓我在回來寢室的這段時間放鬆精神吧。同樣是女人,你應該更能體會,不是嗎?你大可以像平常那樣麵對我,不要觸及那件事啊!更何況,我跟你也沒有熟到那個地步,難道你希望推心置腹地向你哭訴?既然沒那種交情,你至少可以坐到閉嘴別理我吧?剛剛在餐廳,跟我更熟的幾個同梯都知道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這事,而是像平時那樣開玩笑、胡鬧呢。你何不幹脆照樣來叫我幫你看企劃案,那樣的話,我反而會覺得你是真的在為我著想!」
見水島哭喪著臉,柴崎朝她一瞪。
「抱歉,就是你哭,我也完全不覺得是我有錯。要比可憐,我贏過你太多了。累了一天回來,還要被你在傷口上撒鹽。你那麼做根本就不是擔心我,隻是戴個擔心的麵具來裝溫柔罷了。」
水島的臉龐滑過一滴淚,接著又是一滴,三滴,四滴。哭得快的女人就是占便宜。
柴崎拿起手機,起身往外走。
「我要出去一下,否則待在這房間裏又會讓我講出更多傷人的話。我也不好意思再把你弄哭。這算是我最低限度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明白羅。」
說要出去,柴崎也隻有大廳可去。此刻若是到別人的寢室去待著,她怕自己會一股腦兒的對著別人抱怨水島。
盡量裝著若無其事,她在角落沙發坐下,隨手拿了一本時裝雜誌來翻。年輕的男隊員——尤其是已經挨罰的那些下士官,好像不約而同的把場地讓出來給她。隻不過,在這種時候,如此顧忌也令她感到煩躁。
反正你們都有看照片吧?避或不避還不是一樣?無聊。
來大廳閑坐的女隊員也比往常少一些,大概也都處於同樣的顧慮。既然如此,幹脆乘機把平常搶不到的熱門雜誌好好兒讀個夠——就在她這麼打定主意時,有個人影在她的對麵坐下了。
抬頭一看,卻是手塚。手塚像是有事來找她,但見了柴崎的臉,竟反問她:
「……你是怎麼了嗎?」
「沒什麼。隻是把我那情感纖細的室友弄哭了,我過意不去才出來透透氣而已。想不到大家都顧慮我,沒人敢來大廳,我倒成了罪人了。」
聽著她話中帶刺,手塚歎道:
「跟我講話不用這樣啦,我想得出會是什麼事。」
(現在別跟我說那些好聽話。)
柴崎無聲地命令。手塚便不應聲,靜靜地等了一會兒。
盤算著她熬過了那一陣情緒,他才再次開口,同時遞出某樣物品:
「拿去。」
那東西看著眼熟——是她以前送他的新年禮物,一直辟邪除災的護身符。不論出勤或作戰,手塚隨時都帶著它,所以白色的小布包已經變得灰撲撲。
「先還給你,你給我每天帶著。」
「啊——?幹嘛現在才還我——」
「我說『先』,隻是暫時而已,等這次事情結束了再還我。這是我的東西耶。」
「我要怎麼每天帶著?」
「你總不會忘了帶手機吧。掛在手機上,現在就掛。」
手塚連聲催促,接著又叫她把手機放在衣服口袋裏,隨身帶著走。
「我才不要,這麼俗氣的吊飾。」
「我說你這個人!這是你拿來送人的東西,居然自己講成這樣。」
「保平安跟時尚感又沒關係。」
「對啊,跟時尚感無關,所以你給我隨身帶著。」
柴崎接過那隻護符,立刻摸出異樣的觸感。
她依言將它掛在手機的吊飾孔上,一麵說:
「手塚啊,護身符這東西……」
沒等她說完,手塚便打斷她:
「這是非常時期,神明不會在意的。」
手塚的性格竟說出「神明」一詞,這感覺太不搭調,害得柴崎噗嗤笑出。
再回到寢室時,水島的床簾已經拉上。
茶幾上放了一張信紙。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以後我會注意的——水島』
先上床睡覺,或許就是水島能做到的體貼了。
水島似乎還沒睡著,但柴崎也不去喚她,而是從筆筒中找了一支筆來。
『我說話也太過分了,對不起——柴崎』
看看時鍾,浴室的熱水供應還有三十分鍾左右。柴崎抱著沐浴用品和換洗衣物,再度走出寢室。
*
數日後,平賀傳來報告。
警方似乎排除了奧村的嫌疑。
「唉,真不好應付。」
平賀特地來到基地,在特殊部隊辦公室向眾人宣布調查結果。在場的除了柴崎和堂上班以外,還有玄田與緒形。
約定了奧村父親在家的時間,平賀親自帶著部下造訪。不過,光是聽見警察要登門訊問,奧村父親就很不高興了。他覺得「傳出去不好聽」。
「柴崎小姐,奧村把他跟你切割得一幹二淨呢。」
一提到柴崎小姐,奧村的父親立刻光火起來。
那個賤女人又講了什麼?要是我的客戶知道我兒子被那種女人騙過,我還怎麼做生意!
遺憾的是,令公子對被害人的糾纏中斷了一個多月,又發生了心的騷擾事件……
什麼中斷?是我兒子不再搭理那女人!他確實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別講得好像又死灰複燃似的!
從被害人受害的時期看來,事件發生相距最近的畢竟是令公子……由於受害人已經基於性騷擾防治法向我們提出調查申請,所以我們警方得確認嫌疑人的動態才行。也可以算是一種警告。
她去報案?那女人明明答應過,隻要我兒子不再纏她,她就不會去報案的!說話不算話的是那女人吧!
不,被害人是因為嫌犯不詳才提出申請的。我們警方就時間性來調查,得知最新的騷擾事件與令公子糾纏她相距才一個月,因此不得不懷疑或許是令公子心有不甘,浴室雇請了別人下手。
請你們不要用那種不堪的說法來形容我兒子!他隻是對愛情太癡迷,隻是年輕人常犯的錯!況且一個女人三天兩頭遇到這種事,她自己也要檢討吧?你們的一件應該先去告訴那女人才對!
「我想,有那種父親在,做兒子的應該不敢主動花錢請人騷擾你。他若是那麼做,自己也要冒很大的風險,因為別人可能會反過來敲詐他。」
「有道理。他找歹徒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等於讓人有藉口要挾他。」
玄田邊說邊點頭,接著轉向柴崎:
「柴崎,你看呢?奧村是這種人嗎?」
「不是。」
柴崎答得很快。
「就這一點而言,我覺得他是個工於心計的人。被人當麵頂撞時,他很容易就惱羞成怒,但隻要不逼到這個程度,她對於利害得失的算盤是打得很精的。拿借書不還的那件事來說,他就是設下了好幾重防線,確保自己在法律上站得住腳,才敢那麼做的。」
「這小姑娘還是一樣犀利啊。」平賀說道,同時喝了一口茶。
「我也認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隨心所欲過日子,全賴他父親的事業經營順利;對奧村而言,這是最大的前提。所以正如平賀先生所說,他不太可能找一個敢於恐嚇勒索的人來替他辦事。而且,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在被我拒絕的那一刻,事實已經明白擺在他眼前:我不再是個配得上他的女人了,他對我也就喪失了興趣。」
「分析得這麼清楚……」
平賀的感歎,肯定了柴崎的推測。
「所以,我們警方研判,奧村這家夥雖然行事積極,但隻是個輕度的跟蹤狂。要定義成重度犯,他必定是不擇手段的想得到被害人。這是第一要件。」
平賀沒有把話說到底,不過柴崎知道。
所謂「得到」,最終極的手段就是殺人。殺了對方,那個人就不會再拒絕自己,也不會再被別的任何人所擁有了。
如此偏執的想得到對方,常常演變成跟蹤狂也搞自殺。
如今回想起來,奧村倒算是個容易對付的跟蹤狂了;性格易於推測,行為強勢卻不複雜。被他拖到人煙稀少的地方雖然可怕,至少他從未掩飾或扭曲自己的人格,因此柴崎才會知道該去提防誰。當然,他的行為仍然令她感到厭惡、恐懼和壓力。
現在,她不知道是誰在做這些事,也不知道那個人躲在什麼地方,更不知道對方可能采取什麼行動——這未知的恐懼,和怕鬼沒兩樣。
恐怖片之駭人,正是同樣的道理。不知道對方的真麵目,對方卻無聲無息地逼近,這是最可怕的橋段,一旦開了口表麵身份,妖魔的恐怖性也就所剩無幾了。
跟蹤狂也一樣。躲在暗處,隻是讓人感覺到他的存在,反而是最危險也最可怕的期間,因為受害者隻能被動麵對。即使是在大街上遭到跟蹤,也很難察覺誰才是那個犯人;凡是人,總無法完全與外界隔絕,敵暗我明時最難防備。
所以,警方的要求總是盡可能多蒐集證據,以便從那些線索揭穿怪物的真相。無論多麼大名鼎鼎的刑警、偵探或勇敢的女性,要跟一個不具實體的妖魔對抗,都是辦不到的。
「再來就是內衣店……」
平賀翻著他的記事冊說道:
「我們也去那些店家問過,但他們都表示沒遇過那樣的客人。」
這一條線索也斷了。妖魔愈來愈虛幻。
「不好意思,沒什麼具體的報告。若有什麼狀況,立刻再跟我聯絡吧。」
說完,平賀就回警署了。
壓力想必在不知不覺間深深影響了柴崎,因為她竟然在工作上頻頻出錯。對平時的她而言,實在令人難以想象,所幸有同事替她補救。
她告訴自己,衝著這一點,自己是有福氣的。關東圖書基地和武藏野第一圖書館就是她的堡壘,她的身旁有這麼多的友軍圍繞。
不幸的是,平賀一語成讖。狀況發生了。
她的手機一再接到來電。電源一開,鈴聲就響個不停,而且全都是陌生男子的聲音。
「幾萬?」
「你身材不錯嘛,臉蛋怎樣?」
「約在哪裏見?」
「三萬,要不要?」
「傳一張沒打馬賽克的全身照來,我可以提高價錢哦。」
這狀況開始於某個平日的中午。令她驚訝的是,這是上班時段,竟有那麼多男性打電話來,而且老少都有。
「抱歉,我離座一下。」
她對同事這麼說了一聲,便用業務部的內線撥打手塚的行動電話。她自己的手機已關機,要不然真會響個不停。
手塚似乎正在館內巡邏,沒讓她等多久就飛奔而至。跟他同一組巡邏的小牧也來了。
「怎麼了?」
手塚急切地問道,但被小牧按下。
「我們回行政大樓再說吧。」
被兩個優秀的保鏢護送著,柴崎像個VIP似的來到特殊部隊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