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第3章 背對背的兩人 1(3 / 3)

「反正你別隻顧自己,也替別人想想吧。走路走到一半,突然看見那種嚇人景象,你當我心髒很強啊?」

「那你的反應倒是很冷靜嘛,我對你刮目相看唷。」

「跟人家下跪那一次學的。等一下,你現在才對我刮目相看嗎!?」

「算了,要是換成笠原,她一定二話不說就把那男的摔出去啦。幸好是被你撞見。」

她望向別處,輕輕說了聲「謝謝」。這是真心的道謝,要是看著他的眼睛說,她會講不出口。

「你臉色好點了,要回閱覽室嗎?」

「要。」

手塚伸來的手,她竟老實不二的接受,連她自己也覺得意外。

在手塚的護衛下回到閱覽室,竟見奧村在參考書區坐著。看他像是坐了好一會兒,大概一直在等柴崎回來。見到手塚跟在柴崎身旁,拗才表情轉為卑怯,而手塚也故意伸出手去摟著柴崎的肩。知道這是要做給奧村看的,柴崎便也乖乖任由他摟。

「抱歉,打擾一下。」

手塚向櫃台內的同梯女隊員說。

「柴崎遇上了麻煩,我帶她到後麵去。」

他簡短的講完事情經過,就往後麵走去。

柴崎和手塚在空著的小會議室裏等了一會兒,便聽到好幾個腳步聲響起。廣瀨領頭跑了進來,還有前幾天和她一起吃飯的兩個同梯女孩。

「柴崎,對不起!」

廣瀨合掌賠不是,另外兩人也跟著做。

「奧村突然改變了戰術啊。他跑來問我們圖書館員是不是絕對不能接受民眾的邀約,他想讓他死心,才把朝比奈先生的事情講給他聽的!本來以為他會明白你對他就是沒那個意思,沒想到……他居然以為自己可以試第二個。」

「噢,嗯,這也沒辦法。那種人會怎麼想,一般人畢竟猜不到。」

其實她真希望廣瀨等人不要傻傻的亂放話,無奈她們不懂得如何應付跟蹤狂——那種人不會輕易死心。隻不過,這一點也得要親身經曆過才會知道。

「說到這個,我就要拜托手塚了。」

廣瀨繼又向手塚做出請求狀。

「這陣子,希望你能當柴崎的保鏢。我們的高層決策實在太慢了。」

「好。你們就不要再把柴崎的事情透露給那家夥了。記得跟全部門的人講一聲。」

柴崎開不了口的事,手塚替她說了,也讓她十分感謝。

「閉館時我會來接你,在那之前,你待在業務部別亂跑。」

向柴崎如此交待完,手塚向眾人告辭,走出了會議室。

「好有安全感哦——同梯裏最早升官的戰鬥員就是不一樣。」

女孩們感動地喃喃道。

這時,又聽見腳步聲接近,另一個女隊員從門縫探出頭來:

「那個人不打算走耶——!他在身邊堆了一大堆書。」

看來,有人在閱覽室觀望著奧村的動靜。

「還有哦,在手塚立刻之前,他一直縮頭縮腦的坐在那裏,看到手塚一走,態度馬上就臭屁起來了!簡直笑死人了。」

「幸好他還知道要怕手塚。」

廣瀨如此說道。她有時矯情,但腦筋並不壞。

「業務部的男人一直都沒被人放在眼裏。」

「哎唷,廣瀨你這豈不是把你男朋友也罵進去了。」

「很多人都像奧村那副德行,分明看輕我們這些官員啊,男女都一樣。自以為是納稅人就了不起。但一遇上戰鬥員,他們就不敢擺譜了。」

你呀,話一說多,裝傻的功夫都白做了。柴崎臉上苦笑,內心暗暗給他忠告。

「那我之後就處理書庫業務吧。」

「嗯,那樣比較好。」

「奧村回去了就來叫我。」

向同事們托囑後,柴崎走出會議室。

奧村一直待到閉館才走,之後又在正門玄關外麵等著,大概又想等柴崎走出閱覽室,再繞到側門去堵她。

業務時間以外再以私人身份來找——奧村也許以為,照著手塚的說法去做,柴崎就無話可說了。

手塚來接柴崎下班時,還特地換上便服。

「我們去外麵吃了飯再回去吧。要是直接回基地,他會以為我是為了今天白天的事才來特地保護你的。你的同時說那人還知道要怕我,隻要我寸步不離的保護你,那人應該會死心。」

「也許有效,不過……萬一造成反效果,那就不知要拖多久了。」

「你這時可別再說什麼給我添麻煩了。」

手塚便說邊走出正門玄關。沒見到奧村的人影,但他一定躲在某處觀望——而且必定在聽得見他們對話的範圍內。

「下午嚇我一大跳,你之前都沒提起。」

「對不起,我怕你擔心。」

「怪不得你最近總是不想外出,以後這種事就別瞞了嘛。」

莫名的默契讓他們聲氣相通,不需事前串通就自然而然的套好了詞。兩人故意不提「跟蹤狂」一詞,以免刺激對方的報複心,而是用「對方是民眾,不至於做得太過火」的說法,強調一切都隻是將奧村視為一般來館使用者,並沒有對他另眼相看。

「想去哪裏吃?」

說著,手塚使了個眼色。柴崎意會地點點頭,知道他們被跟蹤了。

「老地方怎麼樣?好久沒去了。」

兩人光顧多次的餐廳有好幾間。柴崎心想,手塚應該會就近選一家。

接著,他們在那間店簡單用餐完畢,走出店外時,奧村已經不見蹤影。

*

柴崎偶爾和手塚一齊外出午餐,或在奧村站崗時請手塚來接她下班等等,就這麼過了數周。由於奧村在館內也敢采取行動,手塚還借了一支能夠直通特殊部隊的無線通報器給她,但都沒有機會用到。

就這樣,奧村終於改變了手法。

「不好意思,你借出的書籍已經逾期太久了,有民眾已經來預借……」

講電話的女隊員突然縮起脖子,把聽筒拿開。

「不行耶……」

「又掛我們電話?」

這通電話是打去奧村家的。他借的書籍逾期未還。

奧村的藉口則是千篇一律。

我的腳受傷所以沒法去還書。讓柴崎小姐單獨來拿,我馬上就還。

僅此而已。館方請他郵寄送還,他也拒絕。

那本書就是《關東健行·登山道百選》,也就是柴崎最後一次為奧村推薦的書。

自奧村端出這個藉口之後,業務部男館員前去取書好幾次,每次都不得其門而入。奧村家是氣派的獨棟洋房,他好像和父母同住。

有時候,來應門的是奧村的父母,他們總是隔著對講機堅稱「我兒子說他有理由一定要柴崎小姐來了才能還書」,連門也不開就把館員打發走。

那本書頗受登山愛好者與健行客的喜愛,長時間不在架上,早已引起閱覽人的質疑。

事到如今,業務部不得不商討是否要采取法律措施了。

「我去拿。」

幾次會議之後,柴崎如此發言道。

女隊員們一聽,立刻群起高聲反對。

「怎麼可以讓你去!」「太危險了!」

「誰知道他會對你做什麼!」

女性當然會有這些反應。然而,在上司之中,有人看起來像是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對柴崎而言,這是她考慮到種種可能之後的結果。

館方若提起借書不還的告訴,有多少勝算?

奧村必定準備了致密且周到的藉口。

腳受傷了,所以去不了圖書館,當然要請圖書館派人來取,這是合理處置。至於為什麼非要指定柴崎不可,奧村大可以謊稱還有相關谘詢要請柴崎繼續指導,所以才不願意用郵遞方式還書。

當然,館方握有奧村糾纏柴崎的客觀事證,奧村卻也可以說他在得知柴崎有男友後就已經死心了,與借還書一事並無關係。

至於他與家人同住,按常理可托家人來還書,但他也可以說家人沒有這個義務。

告訴若由圖書館方提起,敗訴時將會出問題。萬一奧村主張自己名譽受辱,反過來告圖書館時,館方和柴崎的立場都將比現在更窘迫。

這是陷阱。奧村等的就是圖書館采取法律手段——不過,沒人知道他為何要把柴崎叫到家裏去。

「更何況,就算書籍遺失,也隻需借書人賠償了事;如今對方並非不願意還書,這是開出不合理的條件,我認為不應該就此開啟法律訴訟的先例。借書逾期的問題和我的受繞問題應該分別處理。」

聽到這裏,幾個女同事發出憂心之聲。柴崎笑著要他們放心,然後繼續發言:

「當然,我不會單獨拜訪。我要請特殊部隊的手塚三正同行,因為他這陣子假扮成我的男朋友,避免我再受到跟蹤。」

第一步,柴崎打電話向奧村催書。

「請問是奧村玲司先生的府上嗎?我是武藏野第一圖書館的柴崎。奧村玲司先生向本館借書未還,我想請他還書。」

接電話的人好像是他的母親,那語氣有些意外。她在電話中表示要換人來講,接著就聽到通話保留的音樂。

然後奧村本人接起了電話。現在柴崎光是聽到他的聲音,都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嗨,好久不見。你願意來拿書了嗎?其實在還書之前,我還有好些事情想請教你啦。」

果然用這一招。他所謂的請教,還不都是些無聊的問題。

「是,那麼我回去府上拜訪。不過,我也有幾個條件,希望你能做到。」

她隻在玄關,不進屋。還有玄關的門不能鎖上。

「第一個條件沒辦法耶。你也知道吧,我的腳受傷了啊。叫一個受傷的人在門口講話?這未免對我們老百姓不夠體貼。」

「好的,那麼我隻到客廳。不過,在我到府上叨擾的時候,請讓玄關的門鎖開著。你若不同意,那麼我就不去拜訪了。」

「好啦。可是萬一門開著出了問題,你們圖書館要負責哦。」

「我明白。」

接著,他們約定日期。奧村要求在該周的星期日下午。

「那麼,我會準時拜訪。」

掛掉電話後,旁邊的女同事們都來安慰或鼓勵柴崎。剛才的通話內容當然是有錄音的。

柴崎平安,書籍也順利取回,這就是第一階段。

*

到了星期日。

「為什麼非要你去不可?」

手塚臭著一張臉說道。

「我都想過了。隻不過是逾期未還的書籍,要是弄到法律訴訟,一定是我們吃虧。」

「責任感強是一件好事,不過……」

在後勤支援部辦完了使用手續,手塚坐進小型車的駕駛座。

「你除了頭腦好、口才流利,此外一樣是個普通的女人。別忘了這一點。」

「管他打什麼主意。要是他敢小看一個女人,我會讓他後悔的。」

柴崎坐進副駕駛座時這麼說,聽得手塚歎氣。

「這才讓人擔心啊。」

「怎樣啦?」

冷不防地,手塚抓住柴崎的雙手。

「就是這樣。」

柴崎想將他甩開,卻發現雙手連動都沒法兒動。

「……放開我。」

「奧村的爸媽對兒子是千依百順吧?他們有可能故意不在家。我想你在辯論方麵不會輸的,但也不要挑釁得過分了。男人的臂力就是他最後的武器。笠原在疏於防備時都會被醉漢抱住而難以掙脫了,若要打贏男人,還得靠她的瞬間爆發力啊,更何況是你?」

柴崎知道手塚在為她擔心,卻不由得因此惱怒起來。

「我知道啦,你放手!」

她尖聲叫道,手塚立刻放開雙手,卻見被他抓住的部位竟連一點指痕都沒有留下,如此精準的力道又令她更加惱火。

「要不是知道有危險,我幹嘛叫你陪我來!」

而且她也在口袋藏好了無線式的通報器,收訊器則放在車上。

「就是不能跟你一起進屋去,我才講的。」

手塚好像一點兒也沒動怒,徑自發動了車子。

「通報器一響,我會馬上衝進去。可是,萬一在那之前就出了什麼事,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我的意思是你要速戰速決,別激怒對方。你應該做得到吧?」

「廢話。」柴崎看著窗外忿忿道。感覺此刻倒像是自己在使性子,令她心裏有些懊惱。

奧村家的獨棟房屋果然氣派。門前還有一大片庭園。手塚把車停在稍遠的路邊,用望遠鏡先觀察一遍,大概在思考入侵屋內時的路線。對方愛耍心眼,縱使承諾不鎖門,也未必會真的守信用,不得不防。

「……好,我大概知道了。柴崎,你先走過去,我過一會兒再把車開得近一點。」

於是,柴崎步行過一條巷子,來到奧村架的門口按電鈴。

想到手塚提及的可能性,柴崎在按鈴時也提高了警覺,結果來應門的是個婦人,看上去像是奧村的母親。

「午安,我是武藏野第一圖書館派來取書的館員,敝姓柴崎。」

「是,請進。」

玄關十分寬敞。婦人領她進客廳,客廳也是既寬敞又氣派。

奧村就坐在沙發上,海灘褲下露出包著繃帶的右小腿——另一排沙發卻坐著一個有點兒年紀的男人,看起來像是他的父親。

這倒令柴崎很是意外。

「借了這麼久,不好意思啊,柴崎小姐。」

「哪裏,你的腳受傷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說在還書前需要谘詢,是嗎?」

柴崎一徑平淡以對,奧村則仍舊熟絡地請她坐到沙發上。奧村母親端來一杯茶,柴崎向她道謝,卻隻端到嘴邊抿了抿,沒有多喝。

「你推薦給我的指南太好了,結果我熱衷過頭,爬山爬到肌肉拉傷,變成這副德性啦。」

奧村在包著繃帶的腿上拍了拍。也不知他的話是真是假。

「至於谘詢服務,其實是我爸媽想問啦。」

「我們夫妻看了玲司借回來的這本指南,也躍躍欲試。」

奧村的父親從旁說道:

「不知道哪一帶的山走起來比較輕鬆又有趣,適合像我們這年紀的人?」

事態的發展令柴崎摸不著頭緒,她姑且先將思考模式切換成館員谘詢。

「兩位平日都做些什麼樣的運動呢?」

抱著例行公事的心態,柴崎依程序漸次問出他們是否有足腰舊傷或疼痛,以及體能條件和目的地需求等等。

「那麼,我想這一帶的路線比較適合。」

柴崎指出的山名,父親都一一抄寫在便條紙上。

「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請你做好事前調查再成行。」

眼見谘詢服務順利結束,柴崎便準備為此行收尾,才要開口,卻聽得父親先出聲。

「哎呀,玲司說的果然沒錯,你真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兒。」

啥?

柴崎知道自己的臉上寫滿訝異,隻是沒想到自己竟沒喊出聲來。

更不可思議的是,那父親就這麼開始炫耀起自己的家世了。從他自己經營的公司、營業額到祖宗八代、資產,最後就是他的寶貝兒子。

「我遲早會讓玲司繼承公司的。到時候,希望他一定要娶個像你一樣有智慧的女孩為妻,做他的賢內助……」

這是哪門子鬧劇?柴崎怔著講不出話來。該不是兒子求愛不成,就叫老父老母來幫忙?

看來,這個人從頭到尾就是不肯站在相互平等的立場來麵對這件事。在戀愛的擂台上,奧村堅持他的高姿態。

柴崎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的高亢笑聲在客廳裏回蕩了好一會兒。奧村的父親頗覺沒趣,於是開口問道:

「……有什麼好笑的嗎?」

「很少遇到這麼好笑的事情呢。因為奧村先生從來沒有向我表示過愛意,如今我隻是來取回逾期未還的書籍,你卻向我提起結婚之事。這種事情,至少也要奧村先生本人親口向我表達過心意才算有個開始吧。」

柴崎轉向奧村:

「奧村先生,我和你的關係僅止於館員與閱覽民眾,不是嗎?請問你是否跟爸爸媽媽解釋過這一點呢?包括你從頭到尾連一次表白也沒對我說過?」

奧村的臉色漲紅,表情轉為憤怒。他父親也露出同樣的表情。

「大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用跟我對等的立場來請求交往,而是先用閱覽民眾的身份試圖逼迫我,達不成目的就改用書本作為要挾。如今把我叫到家裏來,最好還出動父母親來說項?你以為將來有爸爸的事業可以繼承,我就會見風使舵離開現在的對象?光是拿你們來相比,對他都是個侮辱了。」

「少……少羅嗦!你不怕拿不回書本嗎?」

聽見奧村怒喝,柴崎斂起了笑容正色道:

「對每個圖書館員而而言,這已足以構成脅迫了。」

柴崎從放置了無線通報裝置的同一個上衣口袋中,拿出一隻USB錄音筆。

將錄音往前倒回數秒——

『少……少羅嗦!你不怕拿不回書本嗎?』

奧村的臉由紅轉白,接著猛然站起來,伸手想要抓柴崎。在那一刹那,柴崎放言道:

「還想施加暴力?麗音的內容已經透過無線電傳到我搭乘的汽車上了。車上有我的同時在待命。」

剛剛踏出一步的奧村定住沒再動。看那樣子,實在不像是個小腿肌肉拉傷的人。

「要是你明白的向我表示要追求我,那麼我會告訴你,我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你既不曾表白好讓我拒絕,又緊迫盯人的騷擾我三個多月,實在是卑鄙之至。從今以後,要是你繼續糾纏我,以至於妨礙我的工作或圖書館營運時,我將以柴崎麻子個人的身份,依據性騷擾防治法向奧村玲司先生個人提出告訴。」

不知是不是怕這個要繼承家業的兒子惹上不名譽的官司,隻見奧村的父親依舊是憤怒的表情,不發一語。

「請你將借回的書籍全書歸還。我已經提供了谘詢服務,這是你的承諾。」

眼見奧村還不肯動,他的父親大喝:

「玲司,快點還她!我們家才不要這種女人來當媳婦!」

他口中「聰明伶俐的女孩兒」就這麼成了「這種女人」。

奧村這才走到沙發對麵,將放在那裏的書和桌上的登上指南一起塞給柴崎。柴崎從公事包中取出清單來確認,然後把書本收進包中。

「那麼,我告辭了。」

她行了四十五度的鞠躬禮,在奧村母親的帶領下走向玄關。穿上鞋子,柴崎轉動門把,大門就這麼開了。在剛才的談話過程中,母親時而進進出出,柴崎原以為她會鎖上大門,看來似乎沒有擔心的必要。

「告辭了。」

柴崎向她道別,對方也回以深深一鞠躬。

「勞駕了。」

她的語調平淡,不帶任何感情。

到這一刻,柴崎才感到脊背竄起一陣寒意。她發現自己目睹的是奧村的心理不正常,以及這一家人偏差行為最強烈的一麵。

走出奧村家,柴崎環顧四周,便見手塚的車停在近處的路邊。她坐進去,一係好安全帶,手塚就開車了。

「沒出什麼事吧?」

「要是有事,我早就按通報器了。」

她說錄音內容都傳送出去,其實是胡謅的。

要是手塚也能即時聽見,她在措詞上會有些不同。

「謝謝啦。」

柴崎看著窗外道謝——有手塚在她的後方。是這個念頭讓她敢於行動。

包括奧村企圖搶奪錄音筆的那一刻也是。

「書本全都收回來了,證詞也錄到了。我還告訴他,要是他再敢來糾纏,我就拿性騷擾防治法去告他。」

手塚要她別過度挑釁,她還是稍稍越界了。

「這一關應該擺平了。」

「我也要聽錄音。」

「不要。」

「喂,我幫你這麼多耶,至少讓我了解過程……」

「我會從頭到尾講給你聽的,這樣不夠嗎?那不然找個地方邊喝茶邊說好了,我請客啦。」你這個人真的是……

手塚絮絮叨叨地埋怨著,在下一個街角轉彎。

回到業務部,錄音的內容當然就非得公開不可了。

不過,眾人大致都認同柴崎的表現。

「話說回來,雖說有手塚在外麵待命,但你的口氣也太挑釁了些。」

一名上司皺起了眉頭說道。柴崎輕輕一笑。

「對方以為把我拉到他家裏就萬無一失,反而大意,但我早就打算看準機會套他的證詞。你們也聽到那個爸爸說話時的口氣吧?我當時是真的忍不住才笑出來,想掩飾也來不及了,隻好轉換成挑釁路線。」

「你笑成那樣是挺恐怖的,柴崎。」

「我倒覺得最後那句『勞駕了』才恐怖,是誰說的?」

聽見有人和自己的感想一樣,柴崎趕緊抓住這個話題。她想快點脫離錄音內容。

「是他媽媽,我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管他家開什麼公司有多少錢,我隻覺得這一家人心理不正常得離譜。」

會議結束後,廣瀨湊近來問道:

「你說有喜歡的對象,是真的還是騙他們的?」

「被難纏的人告白時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你跟手塚都假扮情侶給他看了,直接說是男朋友不就好了?」

「也對,幸好奧村沒有當場吐我的槽。」

大概當時被逼急了,腦筋沒轉過來。

聽柴崎這麼回答,廣瀨一臉沒趣的走開了。

*

「柴崎小姐,請你幫我看看這份案子好不好?」

在宿舍裏,水島開始積極地找柴崎交談。

決定放棄這一次的考試後,水島為了累積出考績而嚐試許多努力。找柴崎問問題或商量升遷對策的次數也變多了。

「嗯——這會有警備方麵的問題呢。水島小姐,你們館裏的警衛不算多吧?我想你要把人力需求弄得更精簡一點才好。」

「好,那我再想想看……」

水島還是一樣容易消沉,但她們之間有話可聊,柴崎在寢室裏待著也自在多了。

奧村沒再出現,她的生活逐漸恢複正常。

她常常在想,過幾天得找時間請手塚吃頓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