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即使他們的訓練程度遠遠勝過其他人,特殊部隊的這一關好不好過,還是得親身體驗了才能知道。
結果,這場集中訓練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難,隻要不怠於日常鍛煉,任何戰鬥單位的隊員都能跟上。防衛部當然也有麵子上的考量,不會隨便推派人選。
很好,都應付得來。
一麵適應,他們克服了各個訓練階段,來到最後一關的野外行程。
在這個階段,他們要到深山去,夏天裏頂著大太陽走在沒有山路可走的野地裏,隻有指南針可供指引方向,不愧是最後一關,這趟路走起來真是吃力,戰鬥服下的汗衫吸飽了汗水,隻怕可以絞出一大碗來。
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眾人早已累癱,小牧甚至連站都站不好。搭好帳篷用完餐才得到就寢許可,他們立刻滾進帳篷去躺平。
至於深夜的「熊來驚」戲碼是怎麼上演,又怎麼令人火大,就跟後來鬱入隊時的情節沒兩樣。
「出現了!」「哇啊——!」
被一連串不像是演戲的逼真慘叫聲驚醒,還在混沌懵懂的大腦竟先想起了白天遇見的林木業者,以及他們聊到的野熊。
這裏是本州,不是棕熊的棲息地,頂多是亞洲黑熊罷了,身高跟人類差不多,隻要別被它壓住就能逃。
莫名其妙的資訊和記憶還在腦內錯綜複雜,堂上已經一骨碌跳了起來。幸好他嫌天氣熱,所以沒睡在睡袋裏(事後再想想,那根本就算不上哪門子幸好。)
再想到,若要讓野獸害怕,那就要——
——打鼻子!
「有熊!」
也是為了喚起身旁同伴的注意,堂上大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朝那個跳進帳篷裏的物體就是一拳。
沒想到被打的物體那麼輕,就這樣往外飛了出去。
緊接著,同聽見帳篷外傳來一陣爆笑。
驚愕之餘,他探頭出去看,卻見前輩隊員們全都捧著肚子笑翻在當場。那個捱了他一拳的物體飛落在帳篷外,竟是個用野草捆成的大草束。
「知道是熊還敢上前挑戰,你的膽識不得了!」
笑得最響亮的就是玄田。
這一年的「熊來驚」博得玄田龍心大悅,便規定往後的新訓行程中都必須排上這個節目。
在鬱和手塚入隊之前,這個戲碼已經上演過好幾屆,卻沒有一個新隊員再出現像堂上一樣的反應。堂上覺得新人可憐,曾試著在事前給予暗示,卻因為難為情而不敢道破真相,也提不起勇氣警告他們。
所以後來當鬱向他抱怨時,他才會那樣惱羞成怒。
就這樣,他們順利的成為部隊一員。
和小牧那清清白白的資曆相比,堂上在入隊第一年就有了審查前科,所以他原以為自己得費多點工夫才能融入特殊部隊。哪知道這支頂尖部隊的人個個是怪胎,特技鬼才就不用說了。他們的資曆和個性上也多有特異之處。
首先,領頭的隊長玄田就是一個,再聽說副隊長緒形之前是優質化隊員時,聽說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問過一輪之後,像小牧那樣零前科的人才還真不多。
說到小牧,其實在個性上也有他的怪癖,隻是聽說已經適應了。
「唷,上回那件事,辛苦你啦。」
忘了在什麼場合,玄田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他似乎還記得「兔中兔」的事,大概也因此對堂上留下特殊的印象,恐怕還認定他是個「方便好用」的部下。
堂上與小牧進入特殊部隊後遇上的首次大規模戰,就在他們的大本營發生。
武藏野第一圖書館決定舉辦繪本展。
這座涵括關東全境的大書庫就設在基地隔壁,展出的繪本幾乎從館內蒐羅即可,少部分則須向收藏家或私人圖書館商借。後者常為珍本書,必須收在保存盒內,用複本展示內容等等,保全措施得格外加強。
想當然爾,展出品勢必包括媒體優質化法以前的作品,書中使用的語調或被列為違禁語,甚至作家本身就是優質化法的反對派人士。
在這些繪本界的反對派之中,更有人直接用諷刺的手法描繪優質化法施行後的社會麵象,希望藉此讓小孩跟大人同時明白,這個世界時如何被扭曲。
單就這一點,那一年的繪本展就足以成為優質化特務機關的取締焦點了。
「取締行動可能會造成民眾受害,東京都與知事辦公室已經向法務省提出嚴重抗議,所以在法務省也發布了公文,要優質化特務機關避免在展示時段內出動。」
玄田說明道。每當圖書館或文化會館等單位計劃舉辦大規模活動時,都道府縣都會向中央機關提呈牽製文件,這已經是曆年來必行的安全對策。就這一點,圖書隊與都道府縣暨各知事們的合作關係也就十分重要了。
「書展期間的展示時段是麼洞洞洞至麼八洞洞,為了不波及附近居民和來館民眾,優質化特務機關的出動時間會限製在兩四洞洞到次日洞六洞洞,就是給我們夜襲啦。」
為期兩周的繪本展,就這麼成了敵方的檢閱強化期。原本就是審查對象的各種繪本,將因為公開展示而頻繁地被搬來運去,圖書隊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一般人總以為繪本屬於兒童讀物,其實涉及這個領域的成年人不在少數。專為幼兒繪製的圖書必須由成年人朗讀給孩子聽,已經識字的兒童也需要有朗讀時的聽眾,對象當然是家中的父母、祖父母和親近的大人們。圖書館員和保姆也算。
孩童就學後,學校裏的教育工作者加入這個陣容,這個時期的兒童也愈來愈能理解較複雜的內容。由於繪本讀者同時包含大人與小孩,優質化法反對派裏便有許多繪本作家,他們的作品也常反映此類意向,另外,有些是一般文字作家,更改筆名後發表繪本作品,所以有人認為,在言論界、周刊誌界之後,繪本界是優質化特務機關眼中的第三個監視目標。
「活動在圖書館大樓的展示室舉行,展示品則在公共大樓保管。」
玄田沒有解釋這項措施的理由,因為當時也沒有像鬱這樣呆頭呆腦的女隊員會傻乎乎的直接追問:「為什麼?」
既是優質化特務機關的繪本檢閱強化周,他們就有可能在展覽期間進行不隻一次的突擊檢閱。平常的檢閱抗爭隻有一次攻防,若致使館內損壞,後勤支援部可以事後再修建,但在這一次的情況下,修建工程勢必緩不濟急,要是展示品都收藏在圖書館內,那兒將變成主展區,抗爭後的殘破痕跡會影響來館民眾的觀感,也將幹擾到展覽的進行。
因此,上級已做了犧牲公共大樓的打算,才有此措施。
隊員們沒有質疑,但有人提議將書籍保管在基地內。玄田予以駁回:
「特務機關規範了交戰時間,卻有個交換條件,那就是書籍必須保管在武藏野第一圖書館的館區。展覽後的書籍撤收必定受到監視,若我們擅自把東西搬進基地,難保敵人不會在交戰時間以外打來。」
事關大眾安危,沒有人敢碰運氣。當然,這也是稻嶺幾經衡量後所做的決斷。
優質化特務機關有好些個櫃麵下的爪牙——就是優質化法聲援團體。
不同於一般情況,繪本展的主要訴求對象是兒童,聲援團體不敢派宣傳車在街上鬼吼鬼叫,妨礙展覽進行,免得折損優質化法的形象,但會不會派人到展場偽裝竊盜,偷書、破壞或汙損展覽品,這就很難說了。
所以,白天的警備也不能輕忽。不單是書籍展示會場,人來人往的閱覽室也可能成為那些人惡意破壞的目標,防衛部不得不加派便衣警衛的人手。玄關等進出口的製服警衛更是比平日增加許多。
特殊部隊要應付的則隻是夜間襲擊,每日閉展後才是神經緊繃的重頭戲。
玄田猜測第一天不會有事。無人異議。因為,敵人八成會先來觀察他們的撤收作業。
為此,玄田已要求由特殊部隊來負責展出品的撤收,同時也可預防萬一,因為敵人說不定會跑來動手腳。
「聽著,不要有大動作。平淡自然一點。」
在玄田的指示下,所有的布署都轉為低調,撤收班全數挑選普通體格的隊員,人人改穿與一般館員相仿的普通西裝。不過,他們的罩衫下都穿著防彈背心,隨身佩帶手槍。
不用說,堂上和小牧都被選為撤收班,負責將展示室裏的繪本收進箱子,搬往公共大樓。
果不其然,當場就有個男子跟在後麵,似乎想溜進公共大樓。
「不好意思,公共大樓目前禁止一般民眾進入……」
防衛部的警衛裝作不經意地提醒,那個人倒也老實離去。但據別班警衛的觀察,對方一直在閱覽室和自修室偷看撤收作業的進行,直到圖書館閉館才走。
十之八九,不是優質化特務機關派來的,就是聲援團體的人。
入夜後,公共大樓一片漆黑,隻有逃生警示燈提供了微弱的照明,從那一天起,那兒成了圖書特殊部隊的隊員臨時宿舍。
展出書籍保管在三樓。
不論是從地麵入侵,抑或從屋頂垂吊,要到三樓都一樣遠。地麵巡邏有防衛部加派的人手,敵人是不可能從一樓入侵的;若要硬闖,勢必得大規模動員。
圖書館所有的窗戶都是防彈玻璃,強度卻隻是中上,單單將關東地區的圖書館全數換上防彈玻璃,已經吃掉不少預算,自然用不了多麼頂級的防彈玻璃材。這種玻璃能防的隻是一般檢閱抗爭中最常用的9mm塑膠子彈,若是步槍子彈,說不定三、五發就會碎了。
盡管優質化部隊的戰術一向激進,倒也不至於在民眾來館的時間向館內發射步槍。而步槍使用的優勢雖為圖書隊所獨占,但在夜晚,敵方必定無所顧慮。
對方一定會破窗,也一定會入侵到建築物內。
問題是,他們何時會來。
就在這令人不敢有片刻放鬆的緊張感中,繪本展進入了第二周的展期。優質化特務機關竟然全無動靜。
「那幫家夥也懂得用頭腦了。」
坐在公共大樓三樓的臨時司令室裏,玄田邪邪笑道:
「敵人想讓我們先沉不住氣,別上當了啊。」
他向部下勉勵道:
「後半周一定會打來,可能是一次集中攻勢,也可能連續多日疲勞攻擊。」
「有辦法看出是一次還是多次嗎?」
部下問道。玄田回答:
「這一點可以從第一波攻勢的彈藥量看得出來。對方雖是國家公務機構,預算充沛,但要對付一間圖書館的一場書展,總不會無限製動用彈藥,更何況隊員人數和體力也都有限。要是他們中途撤退,就表示還會有第二場攻勢;若是一次集中——」
你們就做好打到天亮的心理準備吧。
結果,在第一波的突襲時,優質化特務機關很快就撤退了。
距展期結束還有四天,到了最後一天,館方就會將借來的書籍歸還給各所有單位,所以扣除這兩日,實質的攻防戰還要打上兩天。
特務機關撤退後,玄田環顧室內,抓了抓頭。
「打一場就這副德性,後勤要哭死了。」
三麵窗戶整個兒被貫穿,牆壁、天花板和多不勝數的硬體器材都是彈痕累累。
「叫他們趁白天趕快換窗子吧。」
屋內就不用修了,反正還要打,等到繪本展結束再處理也無所謂。
「我方跟防衛部都無人陣亡,但防衛部有四人重傷,至於輕傷……有參與戰鬥的全體隊員都有吧。」
緒形的報告引得眾人一陣大笑。的確,若論跌打挫撞之類的皮肉之傷,隊上是無一幸免。
「那麼我問全隊輕傷者,誰的傷勢會影響今後戰鬥的,自己報上來。」
玄田如此問道,沒人回答。
「叫防衛部那邊也去問一下,會影響戰鬥表現的輕傷者盡量調離火線。」
交待完畢,玄田又對部下們說道:
「這一波海嘯還要持續兩天,你們要專心應付,完畢,解散!」
在常備警衛的調度方麵,緒形已和防衛部聯係調整,除了後繼的警備班以外,人手都改調到設有值宿室的三樓去。今天他們在一樓就擋下了特務機關。
「這是你們兩個進來後第一次經曆大規模戰吧?」
玄田叫住堂上和小牧,對他們這麼說道。
「兩個都沒受傷,表現得很好,海嘯時最後一波的浪頭最大,穩住啊。」
說著,他伸手在兩人的頭上亂抓一氣。
自脫離孩提時期以來,他們就沒再被人這樣抓頭了。兩人相視苦笑。
浪頭是最後一波最大,敵人就是看準了這一點,企圖在最後一天來個總攻勢。
「這次是你們兩個一組,對吧?戰況也許會亂到讓班指揮體係瓦解,但你們兩個搭檔之間的關係絕對不能崩解。」
說完,玄田就離開了。
第二天,特務機關仍無法越雷池一步,卻令特殊部隊出現了一名重傷者。
到了第三天——
公共大樓的一樓安全陷於無線電與嘶吼聲漫天交錯的狀態。
「媽的,講堂前要失守了!調人去援護!」
『宇田川班前往。』
「狙擊班在幹什麼啊?好幾個人衝進來了!」
『我們隻有舊型望遠鏡可用,要是射哪兒都可以,我們當然放手去幹,但你叫我們射穿人家的腦子嗎?有空開罵不如擋下敵人的腳步,威嚇射擊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最後一天,敵人的攻勢猛烈至極,好像非要把彈藥用完才甘心。
他們一口氣破壞了五扇窗戶,人員都入侵到屋內,甚至在室內擺成陣型,敵我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槍戰。
不久,無線電的通用頻道裏響起玄田穩若泰山的聲音:
『公共大樓各員,放棄一樓!全體移到二樓!圖書館大樓的防衛部各員,全力防守閱覽室閘門!大樓中央的防火鐵卷門也是警戒對象!』
這時,堂上和小牧已隨著宇田川班加入講堂前的援護作戰。玄田的指示既出,部隊各員隨即陸續後退,漸次退到各樓梯口,然後才一口氣衝上二樓,電梯的電源線路早於切斷,省去後患。
在這之後,樓層上下再度展開槍戰。特殊部隊的補給彈藥和書籍一樣都存放在三樓,不至於被使用同規格槍彈的特務機關給搶走。隻是往返補給讓人忙得不可開交,堂上跟小牧都維持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
一晃眼,有個隊員與堂上擦肩而過,往三樓跑去。
堂上沒有細看——忽又回頭看去。
「小牧,我們去追剛才那個人!」
「啊,為什麼?他不是上去補給了嗎?」
「他背個空背包!你補給時會用背包嗎?」
彈藥盒直接用手抱著跑才快。況且距離又不遠,用背包其實沒什麼意義。
堂上的話才說完,人已經奔了出去,隻聽到小牧在身後向宇田川報告道:
「堂上·小牧組要去三樓。」
「理由呢?」
「發現可疑人物,我們去確認。」
「準!」
然後小牧一口氣追上堂上。
三樓有許多隊員跑進跑出,那個人早已不見蹤影。
堂上跟小牧分頭到保管書籍的房間一一檢查。考慮到這些書籍可能得在戰鬥進行中途搬走,那些房間都沒有上鎖。
不知開到第幾個房間的門時,堂上聽見一聲加裝了滅音器的槍響,他反射性地往旁邊一閃,子彈便從他的左臂掠過——是擦傷,隻是血流得多了點。
開槍的優質化隊員立刻往外跑,從倒地的堂上身上跳過。堂上看見屋裏有個箱子的蓋子被打開了,爬起來衝進去看,裏麵已經空空如也。
「該死!」
「堂上!」
發現有人向外逃,小牧機警地衝進屋裏。
「你受傷了!」
「隻是擦傷!快追!」
那名優質化隊員一路奔向緊急逃生梯,旁邊的人還沒察覺有異。那人用背部抵著逃生門,正想把門推開。
「堂上!這次的展示書都不是絕版品,隊長指示過不用硬追!」
「不行!那箱書是我搬的!」
所以我記得裏麵裝了什麼。
有幾本是檢閱標的物,也有優質化特務機關監視的作家之作品,以及——
「裏麵有向私人收藏家借來的書!」
裝那口箱子的人一定是這麼想的:若遇到緊急情況必須撤離,人員可以一次就將這些珍貴書籍全部運走。
但在這一刻,此舉反而給了敵人方便。
私人藏書是無可取代的。就算能買回同一本書,也買不回跟舊書有關的回憶。就像那隻兔中兔。
優質隊員開了逃生門,超堂上等人胡亂又開了一槍,隨即衝了出去。那人逃得倉皇忙亂,當然不可能打中,堂上和校名也沒有因此放慢追人的腳步。
未到門口,兩人卻遠遠卡夾令人不敢置信的場景。
那人一躍而起,跳躍扶手——往外落去。
「有垂降索?」
「扶手的形狀固定不住的!鉤索也太危險了!」
趕在逃生門自動閉合前追到門口,他們往樓下一探,真相才大白。
從逃生梯往下跳的優質化隊員,就落在公共大樓的隔壁棟——也就是相距約三公尺之外的餐廳頂樓。
餐廳時獨棟平房建築,從三樓往那兒跳,高度隻差兩層樓,不算太危險。
這樣的發展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因為誰也沒想到餐廳竟成為攻防戰的舞台,或甚至是敵人逃亡時的踏板。
那名優質化隊員落地後就蹲在那兒沒動,看起來像是扭到了腳筋之類的。
說時遲那時快,堂上縱身躍起。
「堂上!」
知道小牧要攔阻,但他整個人已經登上了扶手,躍勢再難挽回。
風聲呼嘯隻有不到一秒鍾,緊接著就是劇烈的著地聲。堂上的落勢似乎比那個人高明一點,他很快就站了起來,馬上掏出SIG-P220對著那名優質化隊員。
「不要動!把你的背包放下來。」
對方扭頭向堂上看過來,臉上卻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堂上後麵!」
小牧的警告和一聲槍響,同時在同時的耳際掠過。
緊接著,槍口抵上了他的背。這人必定是從餐廳頂樓的抽風機檢查門跑出來的。
最起碼要維持兩個搭檔之間聯動。
玄田的忠告在這一刻浮現腦海,想起來格外苦澀。
圖書隊和優質化特務機關所使用的防彈背心款式相同,都是用KEVLAR纖維製成,僅能緩和著彈時的衝擊,並不能真正阻隔子彈。零距離設計就跟不用說了,對方若在這種狀況下開槍,隻怕堂上不是骨折就是內髒破裂,不論如何,現在的他是不可能輕舉妄動了。
「你才要給我站好別動,菜鳥,把槍丟掉。」
聽到自己被喊做菜鳥,堂上心有不甘,卻隻能認了。因為他的一時衝動,讓自己和搭檔都落單,他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自己。
我進防衛部都幾年了,怎麼還幹出這種事。敵人當然也是有搭檔做後援才敢隻身闖入敵陣,我卻沒想到。
就在這時,耳裏的無線耳機傳來進藤的聲音。
『聽得到吧,堂上,小牧已跟我報告了。你現在一公分也不要移步。』
堂上當然不會傻到反問他的用意。
『從三開始倒數,我已經瞄準你背後的優質化隊員。你到時往前跨一步,免得被波及。』
三,進藤說完就沒再出聲,剩下的倒數,堂上自己在心裏算。
零。拿槍威脅堂上的那個人,直挺挺的往旁邊倒去。
堂上從新拿起佯裝放下的槍,再次對著麵前的優質化隊員。
「又翻盤了!放下背包!」
那人神情一苦,隻好依言慢慢放下背包。
「起來,手舉起來。我的搭檔也在逃生梯上瞄準了你,你別動歪腦筋。」
堂上沒有回頭看,但他相信小牧一定正拿著槍瞄準了這個方向。
「把你的夥伴帶下樓去,動作放慢一點。」
跟著那人移動的腳步,堂上慢慢轉移槍口,知道倒地的優質化隊員被扶起、兩人走向抽風機檢查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為止。
在這段期間,堂上聽見好幾聲步槍發射,大概是進藤刻意拆下滅音器。站在餐廳頂樓的堂上當然是敵人眼中的好目標,進藤便以威嚇射擊替他趕走敵人。
『好,堂上顧好背包,到檢查門後麵去臥倒。』
進藤又指示道:
『戰況就快結束了。你就這麼躺在那兒吧。我會派一個狙擊手盯著。』
照著指示,堂上匍匐前進,拿到背包之後,繼續爬到指定地點,隻不過——
『堂上,你真夠蠢的。』
搭檔頻道裏傳來一個聲音,當然是小牧。
「知道啦,你別落井下石。」
『不過,你說「藏書的回憶是無可取代的」,還有講完這句話就往前猛衝——這一點我挺喜歡的。』
「你喜歡又怎樣。」
『喜歡歸喜歡,我可不會學你。』
「你就是這種人。」
東方的天空已泛起魚肚白。戰火好像也開始降溫。
*
聽到這裏,鬱急忙翻起堂上的左袖。
「喂,你幹嘛?」
「啊——原來這就是當時的傷痕。」
鬱撫著那一道淡淡的疤。
「你這個拚命三郎,後來一定也經常橫衝直撞。」
「……你有什麼根據?」
「篤,你身上到處都有這樣的傷痕啊。背上也有,喏,你自己看不見,所以不知道。」
「你別管啦!」
堂上不悅地翻回袖子和衣擺。鬱被他甩開手臂,歪著頭笑了起來。
「不過,你以前那樣橫衝直撞,其實我倒滿喜歡的。」
「你居然這樣講……」
堂上歎了一口氣。
喜歡我橫衝直撞。唉,算了,這話由你來說,至少比從小牧口中聽到要來得好些,反正也沒有別人說來會更讓我高興。隻不過,我實在沒法兒老實承認。
我要是像以前那樣橫衝直撞,誰來當你的刹車啊?
這些話一直在堂上的腦中打轉,他真想吐槽。
「現在有槍炮管製了,以後大概不會再受這種傷,不過……你可別把自己弄出這種疤痕來。」哎——不用擔心啦,反正會看見的也隻有你一個了——要不然頂多跟女性朋友一起去泡溫泉之類的——
鬱傻裏傻氣的咯咯笑,一麵搖手。「」
「問題不在這裏。」
見堂上板起臉孔,鬱轉為不解。
難得你身上一個疤都沒留下,弄傷了豈不可惜?堂上氣自己隻敢在心裏想,卻不敢大方的講出口;又氣老婆是呆頭鵝直腸子,兜圈子的話就聽不明白。
「那不然問題在哪裏?」
「哎,算啦。」
鬱果然老實不二的把問題丟回來。堂上索性放棄。
反正她已經是個好女人了。而且……
「你會哭著怕自己拖累戰友,這一點我也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