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第2章 且說當年勇(2 / 3)

同為圖書大學最後一屆的畢業生,又是第一名和第二名,難免因心高氣傲而在工作上彼此意氣相爭——這是在時過境遷之後,堂上冷靜反省所得到的結論。

當其他圖書館向武藏野第一圖書館申請書籍借調、而該批書籍包含檢閱對象時,館方會把此類書籍特別獨立出來,由防衛部派專人護送。萬一當中又有問題期刊,其報導批評優質化法或有違反優質化法之情事時,防衛部甚至得加派人手,設計誘敵以分優質化特務機關的注意力,最嚴重時就要請圖書特殊部隊出動。

不過,隻要不是新刊,通常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幾年前的檢閱書目隻有寥寥數冊,用一個小書箱就能裝完。那一次的護送,便由入隊第十個月的堂上跟小牧負責。

接到命令時,堂上心中沒什麼特別的感想,隻是告訴自己要用平常心麵對非常任務。

現在回想起來,他隻能苦笑。

鎖好了小貨車的後車廂,小牧坐上駕駛座。副駕駛座的堂上負責警戒。

他們的目的地是八王子市的圖書館,路程上的車流量並不多。

應該很輕鬆——兩人都沒這麼說出口,但心裏大概都是這麼想的。

轉進八王子市不久,路況生變。在一條人車都少的非主要道路上,他們看見一個事故現場。

話雖如此,那場車禍鬱堂上等人全無關連。他們路過時,小客車和摩托車已經撞上了,機車騎士就倒在附近,雖有出血,但也不太嚴重。

「小牧,停車。」

小牧依言在路邊停下,但見到堂上開門要下車時,皺起了眉頭。

「那輪不到我們插手管吧?」

「為什麼!」

「我們沒看見車禍發生的過程,根本就做不了證,而且情況看起來也不嚴重,依我看隻是小擦撞而已,幫忙通知警方就夠了。我們饒別的路走。」

「你說不嚴重,可是有人倒在路旁啊!報了案也該下去看看那個人的傷勢吧!如果是轎車互撞就算了,被撞倒的可是摩托車呢!」

見小牧理智判斷,堂上竟回以一頓搶白,搞得小牧也生起氣來:

「你要去就去,但是別超過十分鍾。我認為應該以任務為優先。」

「我知道,你就計時吧!」

說完,堂上跳下車,往車禍處奔去。

小客車的駕駛室一名中年男子,他雖然無大恙,卻因為撞到了人而嚇得臉色蒼白,隻是呆坐在位子上。堂上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要駕駛搖下玻璃。

「撞車時你的車速是多少?」

「跟起步速度差不多……那個人大約也才二、三十公裏……」

既然如此,機車騎士可能隻是被彈了出去的。機車騎士是個年輕男子,堂上走近去探看,見他的頭部並未受傷,隻是安全帽的帶子斷了。出血也隻是因為摔車時腳部的擦傷,血跡是從牛仔褲的破洞滲出來的。

見傷者意識清醒,堂上迅速檢查他有無骨折,然後又跟小客車的駕駛說:

「我們是關東圖書隊,我現在幫你們報警叫救護車。」

事實上,堂上跟小牧隻是路過發現,根本就不是事故目擊者。縱使身為圖書隊,堂上也沒有權利查看這兩人的行駕照,因此在報案時,他隻對警方和救護中心報出小客車和摩托車的車牌號碼。

然後,堂上回到小貨車。他一係上安全帶,小牧立刻開車,起步非常粗暴。

「十分二十秒。」

聽到小牧話中帶刺,堂上也冷冷的回敬一句:「謝謝你哦。」

之後,直到抵達目的地之前,兩人都沒再交談。

車子開到之後,他們才察覺大事不妙。

貨櫃門的鎖被剪了,裝書的箱子早已不翼而飛。

向警方詢問後得知,他們趕到堂上報案的地點,卻沒見到半點車禍跡象。

回基地報到,當時的長官即斷言他們被人擺了一道,語調很是陰沉:

「對方推算你們的行進路線,全部布下假車禍的現場,隻要其中之一能引你們上當,這計謀就成功了。」

這份屈辱壓得堂上抬不起頭來。如此簡單的伎倆,自己竟會上鉤!見小牧在一旁也是垂眼不語,咬著嘴唇,堂上愈想愈不甘心,終於還是開了口:

「查一下借閱那批書的人!他一定跟這事有關係!」

「那個人當時自稱忘了帶借書證,所以他是用臨時證去申請的;換證時也隻叫他寫下姓名住址,結果那些資料都是捏造的。這是八王子那邊的疏失,我們已經提出要求,請他們檢討現行的臨時證補換手續。」

發現事故當時的景況,在堂上的腦中不停的打轉。

車禍發生的那一刻,他們沒有目睹,所以當時顯然距離事發已經有一小段時間了,可是現場竟然沒有一個圍觀民眾。

如今想來,實在很不自然。

既是假車禍,那麼事前清場,得逞後再馬上收拾幹淨,連同別處的假現場也一樣清理就好了。

「幸好這些書都還沒有絕版,我們已經緊急向出版社調書。你們把悔過書寫一寫,今天就早點回去吧。」

這一招是看準了人性所設下的陷阱,你們會上當也是難免。

聽在堂上的耳裏,長官的這番結論隻是出於木已成舟的無奈。敵人的手法太過單純,他要勸慰部下,隻能做此想。

退出長官的辦公室,在走廊上走了一會兒,堂上開口了:

「抱歉。」

小牧停下腳步。

「抱歉什麼。」

堂上垂眼看著地板答道:

「你當時說得對,我們應該別管閑事,繞道走。」

「我可沒說別管哦。」

小牧的口氣也是悶悶不樂的。

「我是說,我們幫忙報警就好。我還沒冷血到見死不救的地步,更何況……」

堂上抬起頭,卻見小牧表情尷尬的別開了實現,似乎也帶著歉意。

「我也以為那是單純的車禍;跟你意見衝突,隻是針對現場的處置方式而已。況且我是留在車上的人,卻一點也沒察覺貨櫃被人撬壞了,隻顧著眼前的車禍現場,沒有去後方警戒,這是我的疏失。而且今天開的小貨車有視線上的死角,坐在駕駛座上是完全看不到貨櫃正後方的,我本來應該盯著照後鏡,那樣至少能發現有人溜到那兒去,結果卻是跟你賭氣,杵在前座量起時間來了。還有,你去處理現場時,有一輛沙石車經過,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定也是特務機關的把戲,好讓我聽不見貨櫃鎖被弄壞的聲音。」

「可是,要是聽你的話別下車,敵人就不會有時間耍把戲了。」

「這種說法也隻是結果論罷了。反正是我跟你一起上了當,一起意氣用事。你在主張你的意見時,我應該要做你的後援才對,是我自己白癡,盯著時間在賭氣。」

小牧恨恨啐道,還朝地板踢了一腳。這舉動很罕見。

「所以你不準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是完全的連帶責任。反正我絕不會再被同一招給騙倒了。」

小牧喃喃說道。堂上應了一聲:「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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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們兩個曾經那麼不合。」

鬱驚歎道。

「你別忘記,我們當時都才二十二、三歲啊。年輕氣盛,又有無謂的自尊心,也是經曆了多少年才變成今天這樣。」

「會說當年事無謂的自尊心,真是一種成熟呢。」

「謝謝你的嘉許啊,老婆。」

聽得鬱打趣,堂上便要去扭她的頭。鬱根本懶得反抗,直接就求饒,堂上也就放了她。

「哎,不過就是兩個入隊還不滿一年的大菜鳥互鬧別扭,回想起來都讓人丟臉得直冒汗。我想小牧也差不多吧。」

「話說回來,換作是我看到那個現場,我想我也會像你一樣衝下車去的。畢竟,那是車禍呀,采取行動最優先嘛。手塚若在旁,他大概就會阻止我。」

「所以我不是說過,從前的我就像你,是個思慮不周又魯莽的性情中人。我懂得用理性去判斷事情,是後來才磨練出來的。」

「呃,我看我一輩子都磨不出這個特質。」

「算啦,那就靠周圍的人替你救援吧。總之,我們當時的搭檔關係,就和現在的你跟手塚沒兩樣,但要說道合作麵對第一次的檢閱襲擊,說不定反倒是你們的表現還更出色些。你們當時那樣不合,卻能成功的完成任務。」

「不過,如果那時出了狀況,我跟手塚大概會愈來愈不合……」

「我能想象。這方麵,我們就比你們兩個圓融一點。而且你這個人也是死鴨子嘴硬,從不肯先道歉的。」

堂上雖然帶著玩笑口吻,鬱卻癟起嘴不答腔了。

看見她這副表情,堂上才想起來,鬱曾經為了書庫業務失誤而被手塚指著鼻子罵了好半天。

一開始,鬱還「因為」、「可是」扯東扯西的想為自己辯解,到最後卻是一個字也將不出來,幾乎就要掉眼淚。手塚端出大道理當武器,鬱被逼得無路可退,最後才接受了他的意見。

在那之後,鬱也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而堂上都記得。

「……你們兩個當時也很孩子氣。」

他在鬱的頭上輕拍一下。

「跟當時的手塚相比,你是稍微坦率些。假使是你自己造成的失敗,也許你會低頭賠不是。」

換作是手塚,一來不太可能犯錯,二來也不會讓自己的失誤嚴重到要低頭賠罪的程度。

「不管你們繞多少個圈子、鬧多少別扭,先製造出和解氣氛的八成都是你。」

「你還有沒有以前的故事?」

「剛才這個已經是我最丟臉的前科了,還不夠哇?」

「我就是想多聽些你們以前的事。」

從我入隊起,我做過什麼你都知道,我對你的過去卻幾乎一無所知。

鬱又嘟著嘴埋怨「不公平」,引得堂上忍不住輕歎,心中暗想:

這話要是講出來,你一定得意洋洋——我就是沒法兒拒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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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防衛部的第二年,堂上跟小牧各自都帶了部下。

騷動是堂上的部下——如今也是防衛部的棟梁——所引發的。那個人跑來向堂上報告時,完全就是一副連滾帶爬的倉皇模樣。

「堂上三正,不好了!有人在館內裝了炸彈!」

優質化特務機關和其聲援團體愛找圖書館麻煩,即使到了今天,手法也一樣無所不用其極。不過,用炸彈未免引人爭議,堂上都不太敢置信。

他想,他們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吧。

「真的嗎?」

「我們都認為可能性很高!」

「先帶我去現場看了再說。」

這事非同小可,總得要自己確定過才能往上報,所以他也找了小牧一起去。他怕自己一個人下不了判斷,而且小牧是個值得信任的商量對象。

部下帶他們走向閱覽室外的女廁。禁止使用的告示牌已經擺上。

怎麼會選在如此人多雜遝的地點放置炸彈?難不成優質化委員會轉成流血抗爭路線,不惜連累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在哪裏?」

「就是這個!」

部下指著一間坐式馬桶的後方牆麵,那兒有個用來放東西的平台,上麵有三卷備用廁紙,旁邊坐著一個灰色的絨毛兔娃娃。兔子布偶的雙手捧著一束花,身上穿著小圍裙,模樣非常可愛。

「我以為那是民眾的失物,走近時卻聽到計時器的滴答聲!」

堂上和小牧便也走近去聽。的確,把耳朵湊到兔子布偶的肚子附近,就能聽見秒針的聲響。

「你覺得呢?」

堂上向小牧問道,卻見小牧皺眉搖了搖頭。

「很難說,尤其才剛發生那種事。」

「一定是炸彈,不會錯的!」

部下激動的說道。他之所以這麼肯定,確實有其根據。

前不久,某間百貨店的玩具部才發生過爆炸意外,各方都認為是心裏不正常的炸彈客所為,而嫌犯正是將炸彈裝在布偶裏麵,再將布偶混藏在堆積如山的花車商品中。從那些布偶被炸得四散的情況看來,專家判斷炸彈的威力不小,要是當時有人站在花車旁,恐怕會造成死傷。

百貨店的爆炸現場淨是殘破,那景象在電視新聞裏播放了無數次。焦黑的地麵和牆壁,花車扭曲變形,滿地都是布偶的碎塊。

嫌犯仍未落網。更糟的是,那是一枚結構簡單的定時炸彈,有心人容易學會,更難鎖定對象。

如今,圖書隊並未建置炸彈處理小組,隊上也沒有這方麵的專家,有的隻是液態氮和後勤支援部所保管的防爆衣——僅隻一件。發現疑似爆裂物時,隊員就穿上防爆衣,用液態氮使該物體凍結,然後請求警方出動。警方與圖書隊雖不是合作夥伴,但涉及公共安全時,他們也不可能拒絕這項請求。

「不過,他們會做得這麼過分嗎?炸彈在這裏爆炸,幾乎不會影響到書籍,反而還會惹來民眾的反感。」

堂上如是說時,見小牧也歪頭思索。

「如果是假裝成愉快犯(注:造成社會恐慌後,暗中觀察這樣的現象並以此為樂的犯罪者)所為,這件事就不會牽連優質化委員會了。嫌犯的目的也是是阻止民眾來圖書館……況且那個炸彈客還沒抓到,也有可能是同一人所犯。光就可能性而言,範圍太大了。」

不論如何,站在這兒煩惱是得不到結論的。他們決定往上提報。

這一報,防衛部就像是被捅著了的蜂窩一樣。上級決定采取最高規格的安全措施,於是下令各單位要求民眾立刻離館,謊稱館內必須臨時整修。

趁這段時間,堂上和小牧在防衛部用電腦搜尋那隻兔子布偶的資料。

「是這一款吧?」

「嗯,沒錯。」

他們都沒有伸手去碰那隻兔子布偶,但從上麵的商品標簽可以看到製造商和品名。上網搜尋之後,找到「兔寶寶/灰/背包式,兩千八百元。背上有拉鏈,便於開合。是小朋友的最愛」。

一隻中空的布偶,無疑是最容易塞炸彈的。這時候,那名部下也激動到了最高點,大呼:「你們看,肯定是啦!」

將這項資訊也往上呈報後,情勢演變到必須由圖書特殊部隊出動。因為,隻有特殊部隊受過防爆衣和液態氮的使用訓練。

執行這項任務的,便是特殊部隊的隊長,玄田三監。

便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隊員,包裹在沙沙作響的厚重防爆衣中,背上扛著液態氮瓶重裝登場。

「好啦,我去看看!」

走近女廁所,玄田三監喊了這麼一聲,口氣輕鬆得隻像是去廁所看看衛生紙還夠不夠似的。不一會兒,廁所內傳來高壓噴氣的嘶嘶聲。

「搞什麼!」

片刻沉默後,緊接著竟是一聲暴喝,然後玄田三監拎著布偶走到外麵來。

結凍的毛絨絨小兔子活像一隻落魄的刺蝟,上頭開了一個四方形的大洞。也許是避免震動,那洞是用剪刀剪開的。

「裏麵放的是這個。」

玄田將布偶亮給四周的人看——裏麵是一隻廉價鬧鍾,鍾麵上有著兔子圖案。

「沒看到電線,野沒別的機械裝置。這玩意兒大概是在百元商店買的。」

「兔中兔」——原來是虛驚一場。

周圍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堂上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名部下則完全陷入頹然,恐怕最失落的就是他。

堂上向玄田三監跨出一步,深深一鞠躬。

「非常抱歉,勞你跑這一趟!」

「別在意,誰教這陣子剛好遇上炸彈疑雲,你們的懷疑也是合理的。虛驚一場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玄田說得大方,眾人也紛紛表示同意。

「幸好隻是誤判。」

「說起來,也是因為時間點也太不湊巧了。」

「誰叫布偶的款式這麼可疑。」

堂上於是暗忖:照這氣氛看來,應該不用寫悔過書,而是普通的報告就行了——

「堂上。」

這時,小牧湊過來低語:

「你應該猜得到,對我們而言,這事還沒結束。」

「……嗯。」

才剛剛解除封鎖線的正門玄關處,出現了一對母女,女兒大概隻有兩、三歲大。

「不好意思,我們有東西遺忘在廁所,想問問……」

母親還沒講完來意,小女孩已經哭叫起來:

「我的小兔兔——!」

眼尖的她,先一步發現那已經變了形的兔寶寶背袋。

還未脫下防爆衣的玄田大手一抓,將堂上拎過來,硬將「兔中兔」塞進他的手裏。

「交給你了。」

說也奇怪,就在這時,不單是特殊部隊的人,竟連防衛部的長官野拔腿開溜了。

「哎呀哎呀哎呀,那是我女兒的?天呀,怎麼會變成這樣……」

摟過哭鬧不休的小女兒,那位母親麵露不解。

「非常抱歉!」

堂上走過去鞠了一個四十五度角的躬,小牧在他身旁也依樣照辦。

「我們巡邏時,在女廁發現這個布偶。」

瞥見部下鞠躬的角度不足,堂上一麵解釋,一麵抓著部下的頭,硬是按到四十五度為止。

「聽見裏麵有時鍾的聲音,我們懷疑是炸彈,就依爆裂物程序處理,所以才變成這樣。」

聽到堂上說明得不完全,小牧隨即補充:

「我想你也知道,幾天前才發生過百貨店的玩偶爆炸案,事件還沒落幕,就有人把這種背包型的布偶遺忘在館內,我們館方相當緊張……」

「這倒也是。」

幸好那母親是個明理之人,問題是這個小女孩。

「對不起,我們願意賠償你的損失,請你務必留下你的地址和女兒的姓名,好嗎?」

母親顯得受寵若驚,便在堂上的引導下來到大廳寫下地址姓名,櫃台的接待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偌大的門廳裏就隻有小女孩的哭叫聲震天響。

「我想,同樣的兔子背包,市麵上還能找得到……」

寫完了改寫的資料,母親微笑說道:

「至於那個鬧鍾,我是為了讓她學會看時間才特地去找的,不用買到一模一樣的也沒關係,不過我女兒最喜歡兔子了。」

這一聲叮嚀可真是滴水不漏。

「我一定會記得的!」

堂上又正經八百的彎腰一鞠躬。

「我的兔兔~~」

哭淚的小女孩還在抽抽噎噎,小牧便在她麵前蹲下。

「對不起哦。小兔兔受傷了,等它的傷治好,我們再把它送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這才明白,便由媽媽牽著離開了。直看見那對母女的身影消失在玄關外,堂上朝部下的腦門就是一巴掌。

「班長!你怎麼這樣!我又不是故意搞錯的……」

「廢話!不然你教我找誰出這口氣?除了你還有誰!」

「賠償的費用,你也要分一份。」

小牧冷靜地補上一句,那名部下立刻大叫起來:

「不能報公款嗎?」

「如果真的找到炸彈,那倒另當別論,但在這種情況下,報這筆公帳恐怕會令部門之間推托一番,因為破壞它的雖是特殊部隊,但報告說是炸彈的卻是防衛部。最好是誤報的人自己承擔,這樣最不落人口實。」

「都說要跟你分擔責任和費用了,你還叫屁啊!去跟人家低頭賠罪的可是我跟小牧耶!啊——想到這個我又火大了,你再敢囉嗦半句,我打到你滿地找牙!」

「哇——對不起對不起!」

知道堂上一向以鐵拳取代喝斥,部下急忙舉雙手護著腦袋。

「不過,事關公共安全,我們是該做出最嚴謹的判斷。你雖然過度一頭熱,這一次的判斷卻是妥當的。分擔費用算是小意思了,你就忍耐點吧。」

聽見堂上給予這樣的評價,部下的表情立刻開朗起來。

「謝謝你!」

「以後也要繼續秉持同樣的謹慎,還有不隻是判斷,態度上也要審慎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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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那時候就很懂得擺布部下了耶——」

「什麼擺布,講得這麼難聽。」

「那後來呢?『兔中兔』怎麼解決?」

「還能怎麼解決……」

堂上皺起了眉頭。

「既然是賠償,當然隻是買更高檔的去還給人家。兔子背包還好,廠商還有庫存,我們直接跟廠商商賈——時鍾就麻煩了,要高檔就要選有名的,不外乎彼得兔、米菲兔跟華納兔寶寶。比價之後,我們選了最貴的彼得兔,還加一個同款相框什麼的,全部加起來將近兩萬元。」

聽到這裏,鬱咯咯笑了起來。

「不過,你們沒對外人說是部下的錯,很有你們的風骨。」

「為求自保而出賣部下的人,遲早會被部下出賣。如此而已。」

「不用這樣謙虛啦。」鬱打趣地笑道:「篤,沒想到你居然知道米菲兔跟彼得兔,好可愛。」

「……用不著你來說。」

「幹嘛這麼凶,我是在誇獎你耶。」

「你這沒神經的女人。拐彎笑我娘娘腔也要有個限度。你是我老婆耶。」

「隻是玄田隊長跟你的互動……啊,那時候你還在防衛部,但他已經是特殊部隊的隊長。他把事情往你頭上推的功力真是天下一流。你們之間是命中注定的啦。」

說著說著,鬱自己也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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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隊第三年,堂上和小牧都升為二正,也同時被調派到圖書特殊部隊。

「看來,我們兩個今後要當很久的同袍羅。」

在慶祝升遷和新部署的兩人飲酒會上,小牧如是說道。不知是不是為了訓練和講習的效率考量,他們被分配到同一班裏。

「第一關是特別訓練,不知道會有多操。」

在圖書特殊部隊裏,每當有新成員入隊時,各班會輪流到奧多摩的訓練場去進行為期一個半月的集中訓練,內容以基礎為主,但也包含防衛部不曾施與的項目。

堂上和小牧還在防衛部時,便會自主地加強訓練量,所以大家早就認為他們會是下一批被選入特殊部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