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卷 第5章 來幸福吧(2 / 3)

少年們你看我、我看你,個個麵有愧色。遲疑了一會,坐在最中間的那人才答:

「我們是學木島迅的小說,學校現在很流行……」

鬱和身旁的手塚換了個眼色。果然如此。

「我可以寫在筆錄上嗎?」

「好。」

征得少年同意,她便在備注欄裏填上這項動機。

柴崎原本和長官們站在角落監督,這時卻走上前來。

「這些送給你們回家看。」

她將一小疊紙發給少年們,好像是雜誌之類的影印本。

「徒具形式地模仿小說,是否符合作者的原意,你們不妨好好想一想。」

柴崎說這話時,臉上自然是滿滿的業務笑容,小男生們都看傻了眼。

最後,堂上出來收尾:

「你們今天的行為就當作是惡作劇,我們不會通知校方或你們家裏。不過,你們已經上了中學,希望你們思考在公共場所應有的舉止。下次再犯就不輕饒羅。」

少年們連忙低頭賠不是,接著由堂上班將他們送出館外。

「這樣的處置就可以了嗎?」

在鬱而言,這已經是相當大的努力——她故意向堂上問道。

堂上似乎也有所意會。便見他淺淺笑著回答:

「玄田隊長和我們的看法一致。這些孩子不是本性壞,隻是愛玩,所以這樣的懲罰就夠了。」

這時,館內響起五點整的報時音樂。聽到這段音樂,就表示兒童室要關閉了。

此外,這也是館內警備的換班時間。館內的警備勤務向來由特殊部隊與防衛部聯合執行,一輪一班,由各班班長在圖書館大廳交接。

「那我去交接了,交接完就會回辦公室。你們先回去寫日報,寫好了交給小牧簽。先寫好的人先交無妨。小牧,你拿玄田隊長或緒形隊長的章去蓋就行。」

「我替他們兩個簽,不久等於我自己得最好交了嗎?」

小牧笑著接下了這份代理職務。

*

報告時先寫好的先交,結果先交的人是手塚,鬱則晚了十五分鍾才交出來。

「好,辛苦你了。今天多虧了你們。」

「不,哪裏!那我先走了。」

鬱好久沒在下班時懷有這般輕鬆的心情。她走到置物櫃取回私人物品,隨即轉往閱覽室。兒童室隨時五點整關閉,不過閱覽室開到七點。

今天提到木島迅的小說作品,要是架上有,她想借回去看。

向櫃台後的柴崎揮了揮手,鬱走向日本文學區。

「木島迅、木島迅……」

「在這裏。」

頭上傳來一個男聲,把鬱嚇了一跳,但她知道來者是小牧。

「啊——嚇我一跳。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我本來就隻在等笠原小姐的報告啊。」

知道是自己的報告交得太慢,鬱縮了縮脖子。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小牧教官,你也來借書?」

「嗯,也有這個目的,但主要還是……」

小牧瀏覽著麵前的書架,若無其事地接著問道:

「笠原小姐,你沒有要跟他分手的意思吧?」

鬱的心髒狂跳一下。

「沒……沒有!一點也沒有。」

小牧答道,同時從書架上取出一本硬皮精裝書。

「這是木島迅的出道作品,算是入門之作,要是唯一有後記的,應該能幫助你了解作者的出發點。」

把書交給了鬱,小牧轉身就要走,鬱卻不由自主的喚住他:

「那個——要是我們現在不馬上……和好,就會破局嗎?」

「不會啊。隻不過,他會搞不懂你的折衷點在哪裏。」

「我還想再拗一陣子、再讓他苦惱一陣子……這樣是不是不好?」

便見小牧笑眯眯的答道:

「如果隻是你自己想拗脾氣,你們不管你要拗多久,堂上都會等的,但那隻會徒然消耗你們雙方的感情基礎。其實,浴室這種僵局,女人有個天生的好武器,就怕你自己沒發覺。」

「什麼武器?」

「『撒嬌』。」

「這我當然知道。之前沒吵架的時候,我常常向他撒嬌的!」

聽得此言,小牧又笑了。

「吵了架也可以撒嬌啊。與其一個人關起門來等脾氣過去,不如直接跟他本人講明你在拗什麼脾氣吧。堂上畢竟比你大五歲。」

鬱咬著嘴唇,覺得眼眶一熱。

「……可是,我就是想讓他怕一下。」

她當然想去找他把話說開,卻又覺得這時在耍任性,所以始終忍著不做,不料柴崎和手塚都說這樣反令堂上難為。

「當女人擺出不想多談的封閉態度時,男人就難做了。他不是不懂你鬧脾氣的理由,隻是你不肯給他一點機會,他也就無從施力了。」

這番道理和柴崎的意見差不多,但從小牧口中說出,鬱就覺得坦然。

「好吧,隻是,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因為我覺得臉上掛不住。」

當她提出租房子同居的想法時,抱著的也是撒嬌心態,卻沒想到會被他那樣直截了當的拒絕。偏偏堂上端出的一大串說辭又極有道理,害她頓覺得自己思慮不周,臉上無光,直希望整件事沒發生過。

就我一個人盤算得起勁,卻仿佛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似的,丟臉透頂。

不僅僅是單純的拗脾氣,也不僅僅是單純想挫他的氣勢,更不隻是單純的惱怒而已。這所有的情緒,都摻雜了她丟不起的麵子,所有才更加不想讓他探觸。

「隻要你們兩個談過,這事很快就會過去的。可是堂上太有耐性,要是你堅持,不管心裏多麼煎熬,他都會一直等下去。你記著這一點,好好斟酌吧。」

說完,小牧就走到別的書區去了。鬱站在原地,等心情收拾了才去辦理借閱手續。

當晚,鬱吃完了飯、洗了澡,開始讀木島迅的小說。

作品講述的是一個暴力故事。她躺在床上翻閱,十點多就把整本書看完了。

「啪!」地一聲合上書本,鬱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好累。」

「大概知道了吧?」

正在看電視的才去這麼問道。她把音量關得很小聲。

「嗯……可是,讀起來好吃力。」

白天那幾個少年為什麼拿「公仆」一詞來罵人,鬱這才了解。

書中的奇特詞彙還不隻這些。

你這個特教班的!

流動垃圾桶尋寶人就給我識相點,乖乖到垃圾桶去找你今天的晚飯去吧!

你的話真是淺顯易懂……敢問你是不是移植了狗的大腦?或是一日三餐都有主人喂你狗食?

從沒想過,在識字率高達九十九%以上的日本,我竟能遇見那所剩無幾的零.幾%。

原來如此,幾位賢達是靠人權吃飯的。恕我失敬。

快來替這位教改後的高學曆先生帶路。

從食人族轉行做人體肢解業?

作品全篇卻是沒出現半個違規語詞,至少在鬱的刻意留心下,她並沒有讀到任何違規詞條;然而,故事中所有的辱罵、粗話、貶抑或歧視性語意,坐在一概用非屬違禁的語詞和推薦用語撰寫——或是重組編造,結果反而使文意變得比單純使用違禁語還要來得更羞辱人。

反過來說,木島不用違禁語卻能寫到這種程度,讓人不得不咋舌。

該書的後記更是精彩。

寫這部作品,讓我成了一個作家。

不過老實說,我不打算以寫作維生,當作家賺不了幾個錢,但我也毫不擔心自己衣食不繼。

我隻是個憤青。要撻伐現狀,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個失去反抗立場而不痛不癢的人。

所有我成了作家。

今後我所出的每一本書,包括我的作家生涯能維持多久,都將是我對現狀的挑戰。

徹頭徹尾地遵守優質化法,卻也同時藉此實踐反社會精神的意誌,盡在這短短數行之中道盡。

「嗯……難怪小朋友會喜歡。但我沒法接受就是了。」

鬱躺在床上喃喃道。柴崎也點頭:

「我也不喜歡,而且我本來就不看暴力小說的。不過他能想出這種手段,還能發揮到這個程度,倒是值得讚賞。」

說著,柴崎拿了一份影本給鬱,這應該就是她今天下午送給學生們的東西。那是一份木島迅的專訪。

——現在的年輕讀者對木島迅先生有一股狂熱的崇拜,你對這一點有何感想?

木島

沒什麼特別感想。我隻是做我想做的事。

——所謂「想做的事」是指?

木島

對出版現況做些「有趣的反抗」之類的。

——不過,你的作品完全不使用優質化法所規定的違禁語,並且正是因此而出名呢。

木島

我用優質化法指定的詞彙,依然能寫出令人不愉快的歧視性措詞、反社會精神的表現,這就是我的堅持。我知道自己的作品讓不少有良知的人大皺眉頭,而且我希望有更多的人來皺眉頭。身為作家,我希望更多的人徹底厭惡我,讓我因惡名昭彰而成為話題。

——就作家的目標而言,這個想法相當反常……

木島

因為這是我想做的挑戰,就像我在出道作品後記裏寫的。優質化法可以針對小說去指定違禁語,卻不能藉由文意去指定,除非你直接批評優質化法。盡管許多人認為我的作品充滿歧視性,我確實走在優質化法製訂的框架裏,一步也沒有出界。一本措詞如此惡意又偏頗的書,現行的優質化法照樣不能取締。

——為此,每當優質化委員會更新違規詞條,聽說你都會去索取新版手冊?

木島

是的,每當優質化委員會的違規用語手冊是向全民發放的。這手冊是用國家預算編印,任何人都有權索取,委員會也有提供的義務,當然不可以說「木島迅這個作家不準領」。以作家來說,我想我是最熟悉這些違禁語和推薦語的人。

——然後你就用這些知識寫出一部作品。

木島

對。用優質化法製訂的辭彙,我刻劃出許多不愉快且具有歧視性的失物,優質化法卻無權取締我的作品。也許隻是一種自我滿足,但我當作家就是想向世人炫耀這一點。

——你的動機似乎蘊含著更深層的用意,那是……

木島

有人很鴕鳥的以為消滅語彙就能消弭歧視,或是以為曾經存在的歧視可以藉此一筆勾銷,我是在對這些人喊話。

——話句話說……?

木島

要是這些語詞的指述對象確實蒙受不利,進而聲明拒絕受害,那麼社會的確應該有所應對。可是現在呢?某一部年代懷舊漫畫複刊,對話框裏簡直都是塗白,讀起來讓人完全不知所雲;年代考證性的作品裏用到「乞丐」硬是得換成「遊民」,活活糟蹋了作品性。這些都是我希望讀者去思考的。舉例來說,在優質化法出現前,很多爭議用「作品中有部分語詞係現代所認知之歧視用語,見於此處僅為顧全時代考證之完整性,並非刻意歧視」之類的備注就能解決了,現在呢?

——千篇一律的獵書、沒收,而且出版方的自主規範也愈來愈嚴重。

木島

說起來,用來表示視覺障礙和字體障礙的舊詞彙,在今天雖被訂為歧視語,但我懷疑,究竟有多少人是真正了解它們形成的過程才加以責難?古人之所以用那些語詞代稱,就是因為他們認為直接用「眼睛看不到的人」、「沒手的人」、「沒腳的人」去稱呼身障人士是不禮貌的,浴室想出一個委婉的區別之道。語詞本身有沒有歧視意圖,端看它們怎麼被使用。我個人認為,日本人非常糟糕的壞習慣,就是愛粉飾太平,然後視而不見或當作沒發生過。大前提是歧視確實存在,那卻不是光在詞藻上下工夫就能改善的。

——你的意思是,歧視不是個可以用語彙來一概解決的問題,須要逐一斟酌檢討才行,對嗎?

木島

對,但這也隻是我個人的意見。促使我用這種形式寫作的契機是這樣的——我以前住的地方是個住宅區,有一位老先生騎著腳踏車在巷子中間慢慢晃。一輛汽車開來,當然就對著他按喇叭,結果老伯沒讓路,車子就再按喇叭,老伯還是不讓。等到那汽車按第三次喇叭時,老伯終於回頭了。你猜他說什麼?

——這……「吵死人了」之類吧?

木島

更勁爆。我聽見他先罵:「按你們多次不嫌煩啊,白癡!」接著更對著汽車駕駛破口大罵:「叭叭叭叭的吵死人!你這○○人、○○人、○○人!」

(※經編輯部判斷,「○○人」一詞不宜刊出,請見諒)

——這未免……(訪問者為之語結)

木島

老伯用那種明顯攻擊性、貶低對方的口吻一連罵了好幾次○○人,旁邊的路人聽了都傻眼。表情就跟你現在一樣。很顯然,那個老伯把○○人當成歧視語來用,反過來說,○○人一詞因此有了歧視對方的性質。但你想想,這個名詞能夠登錄在優質化委員會的違禁語清單中嗎?

——不可能。萬一真的登錄,此後新聞都不能再報導那個國家的消息了,更會影響兩國邦交。

木島

歧視的本質就在於此,語言的本質也在於此。因無知而造成的誤用,隻消予以導正,若是有正當意圖的使用,則應該附加解釋並檢討。當然,懷著歧視意圖而說出來的話,無論措詞雅俗與否,責任終究在說話的人身上。就像那位老伯用○○人罵人一樣,任何詞彙都有可能成為歧視語,政府單位向消滅語彙,根本就是一場鬧劇。一味的消滅隻是讓歧視轉到台麵下,而一個歧視語的消滅必定促使新的歧視語出現,如此而已。

——原來如此,所以你……

木島

是的,我堅持藉用推薦語來寫作,絕不抵觸違規用語的規定。檢閱單位隻能用單一標準來處理我的問題,再怎麼查禁也是徒然,就算他們把半數的日本語詞都消滅掉,我還是有辦法用剩下的一半來創作出我的歧視風格。所以,有良知的讀者請盡管皺眉吧,因為我根本就不在乎寫作是否能養活我。這一點,我在出道時也曾聲明過。

「原來是這樣啊——」

鬱低聲歎道,爬起來盤腿坐在床鋪上。

「犧牲自己,走上作家這條路……原來還有這種反抗方式。」

「他才不是犧牲自己呢。」

柴崎應道:

「木島自己都說了,他沒把生涯重心放在作家上。恐怕他另有本業,寫作真的隻是『興趣』兼挑釁的活動吧。」

「專訪中說的也有道理。小說的用詞太刁鑽毒辣,讀起來真的很費心思,不過……既然他是故意這麼做的,你們用這種方式去對抗大環境,倒讓我佩服起來了。」

「這篇訪問的點題也很巧妙呀,所有對優質化法的批評都隻是點到為止而已,中途岔題聊到歧視問題,也是一種避重就輕的評擊話術。你有沒有注意到?整篇訪談也沒有用到一個違禁語。木島自詡為作家界最熟知禁用語和推薦語的人,果然不是說說而已呢。」

「怪物……」

「不過,就因為這種寫作風格,教育委員會和家長會簡直恨死了他的作品。要求木島作品限製借閱的投訴信函,光是東京都就接到了好幾百封。特別是青春期的孩子,很多隻是單純被木島惡意寫作風格表麵的酷勁吸引,而大受影響。」

難怪柴崎要把這篇訪問發給今天的那幾個中學生。

她想告訴他們,既然喜歡木島迅,就要認真思考他的出發點。

木島寫作的精神隻在他的第一部作品後記裏提到,很難讓年輕讀者完全了解其意境。

「要不要把這篇專訪貼在書衣的封裏?」

「嗯——我們曾經這麼做過……」

柴崎苦笑起來。

「貼了馬上就被人撕走,包上書套也一樣。貼來撕去次數多了,把書都弄得髒兮兮,有時還會破掉,很難看。」

「大可以問你們要影印本嘛!現在的小孩是怎麼搞的,連問都不會問嗎?」

「大人來圖書館割書、撕雜誌都是家常便飯了,小孩子當然有樣學樣。也不能光是責怪小孩子不懂事啦。」

說到這裏,柴崎抓了抓頭,無奈的表示最近曾跟教育委員會和家長會團體協商此事,館方在提供資料時都很小心。

「話雖如此,還是有很多大人說木島的寫作手法惡質、有害啦,要我們限製書籍的借出,甚至要求銷毀。現在的館長夠堅定,當場明白地拒絕了他們,可是……他們跟圖書館談不攏,恐怕下一步會出奇招呢。」

木島的著作本身雖沒有優質化法置喙的空間,其中卻隱藏著一個例外。

*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這個例外發生了。

宿舍裏響起一陣急促的警報聲,舍內廣播喊道:

『優質化特務機關正在本館周邊部署!要員立刻就第一級警戒位置!非戰鬥員請勿離開基地!重複一次!』

鬱猛然跳起來,穿著代替睡衣用的運動衫就衝下床去,匆匆套上戰鬥靴專用的厚襪,抓起了內衣往口袋塞——她睡覺時不穿內衣的。

「小心點!」

聽見柴崎的叮嚀時,鬱已經奔出了房門外。從女舍出動的隊員畢竟不多,不過玄關處已經被男隊員擠得滿滿。男性隊員果然是防衛單位的主力。

抵達特殊部隊大樓,眾人都先往更衣室去。男子更衣室已是燈火通明切人聲鼎沸,女子更衣室則是一片漆黑。鬱飛快地衝進更衣室,開了燈就往裏麵跑,並且一口氣脫去身上所有的衣服。全特殊部隊就隻有她一名女性,不須在意別人的眼光。

套上運動內衣,穿上戰鬥服的長褲,接著是防護裝備。她仔細睇由內而外一一扣妥,係上腰帶,最後才是戰鬥靴和頭盔。應戰所需的槍炮武器一律由長官發分發,發配地點在空間寬敞的戶外,所有鬱一穿戴完畢就往大樓外狂奔,留心更衣室裏扔了一地的睡衣褲。後勤支援部的卡車應該已經開到了。

鬱是堂上班裏第二個趕到的。就在她向堂上報到時,小牧和手塚也來了。

堂上點名後即分發武器——SIG-P220、衝鋒槍和手槍。看見裝備中多了大型槍炮,鬱的心中暗暗驚悚。堂上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便說:

「深夜的襲擊者不必顧慮一般民眾的安慰,手段往往有激烈化的傾向。敵人應該也會搬出大型武器。」

「訓練時也常用,沒問題吧。」

聽得小牧如此叮囑,鬱遂敬禮並答:「是!」——對著堂上。

現在不是為了私人感情而鬧別扭的時候。她想讓他知道自己對工作所保持的客觀與理智。

便見堂上笑著微微點頭,好像明白。

手塚領到的武器中沒有手槍,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步槍。他的射擊技術高明,每當審查抗爭時便被分配到進藤一正——現在是進藤三監哦率領的狙擊部隊下,已成慣例。

「負責夜間警備的防衛部正在抵擋正門方向的入侵者,我們要在敵人入侵館區之前固守防衛據點。手塚就照以往,其他人則與青木班會合,防守閱覽室的側門。」

「是!」

手塚敬禮,隨即往正在整隊的進藤走去。

「我們走!」

聽得堂上號令,小牧和鬱也跟著跑。

敵人尚未進占館區,三人於是沿行政大樓的側麵走道進入館內。側門處已經有防衛部的布署。

堂上班率先抵達閱覽室。

「笠原,到業務部去確認優質化委員會的代執行宣言是否送到!」

截至目前為止,圖書隊還沒有接獲這項通報。

既然沒人看到快遞員,業務部的傳真機就是可能性最高的遞送管道。在夜間,基地和圖書館各有一支代表號可撥通,此外就隻有圖書館之間緊急聯係用的警衛電話線路,總共三線而已。

夜間警備人員會定時檢查這三支電話,他們若發現傳真機收到代執行宣言,必定早就通報了,就怕是在警備巡邏後才傳到。

鬱奔向業務部辦公室,果然在傳真機的輸出端口見到兩張紙。她抓起來就往樓上跑,先趕回堂上身邊。

瞥見傳真的第一頁,鬱立刻認出拿出檢閱代執行宣言的通知書。

但在翻開第二頁時,堂上的臉色一沉。

「怎麼了?」

小牧問。堂上便將那一頁亮給小牧和鬱看。

『今天的審查目標是木島迅的書。

教育委員會和家長會團體已聯合委托優質化委員會代行沒收。』

論著作本身,木島迅的文章原沒有優質化法見縫插針的空隙。

然而,卻有一個例外——這會兒便是那唯一的例外。

小牧皺著眉頭沉吟道:

「從優質化法實行細則下手?」

優質化法的實行細則中確實有這麼一條:「經正當團體請托,優質化特務機關得以取締未違反優質化法之著作物」——這就是唯一的例外。

利用這一點,優質化特務機關曾經試圖沒收教育委員會所認定的「不良書籍」。鬱剛入隊時就經曆過這樣的事件。

木島迅的著作並未違反優質化法,卻無疑是一種想優質化法挑戰的舉動,當然引發優質化委員會的忌憚。

會是哪一方的人發來這一紙密告?三人沒有討論下去,現在談這些都沒有意義。

就在這時,青木班趕來了。

「青木一正,你看一下。」

堂上將那第二張傳真交給年長的青木,便見青木的神情也為之一變。

「這張密告的可信度很難說。不過,它的發送時間和審查行動差不多,不排除是通曉內幕者送來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