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曉內幕者的警告。聽到這番推測,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手塚慧。
她當然不可能現在跑回宿舍向柴崎打聽。時間緊迫,不該浪費在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上,泄密管道更不是這個節骨眼該考慮的問題。
「為防萬一,就把木島迅的書籍統統收進書庫,然後封鎖書庫吧!這項任務由堂上班執行。」
「是。」
堂上敬禮,隨即領頭走進閱覽室。
木島迅的著作雖多,但因為極受讀者歡迎,所以借閱率也高。
「我跟小牧把書搬進電梯,笠原負責到書庫去接手。」
「是!」
她回到業務部樓層,一路往更下層的書庫奔去。用識別證感應打開了書庫門鎖,便見書籍用的輸送電梯已經下來。鬱馬上把那些書搬了出來,收在臨時書櫃中。
走出書庫時,隻見堂上等人也剛下樓來。
「電梯裏的書本已經全部移到臨時書櫃!」
「好,你先關閉書庫。」
鬱在門禁感應器上刷過自己的識別證,書庫的大門便在沉重的響聲中關上。
接著,堂上用他的識別證再度開門並關閉。電子感應鎖會保留使用者的記錄,唯有在場的最高負責人才有封鎖權限。鬱入隊時,這套係統隻用於圖書隊相關處室門禁,近年才應用來保護重要設施和設備。門禁一旦封鎖,隻有關門的那人才能重新打開。
書庫門關妥後,小牧便在門上用黃色封鎖膠帶貼了一個大大的X字形。
「以上,書庫封鎖程序完畢!」
就在這時,無線電傳來青木的呼叫。
「青木一正呼叫堂上一正!我已經下令封鎖閱覽室,鐵卷門都拉下來了,你們走別的路線上來會合!」
「是!」
無線電的音量夠大,他們都聽見了,所以不必再說明。三人隨即跑向另一處出口,不再循業務部樓層回去。
由玄田總指揮的這場攻防戰一直打到天亮,館區外圍的防禦雖被突破,特務機關卻始終無法攻進建築內部。
大樓建築物破損得相當嚴重。以夜間突襲來說,已經不算太嚴重了。
堂上班前去解除書庫的封鎖,始終也被狙擊部隊趕了回來,兩方會合之後采取參加總集合。
「全隊先行解散,出勤時間調整為一三○○,業務項目改為館內警備,一九○○起再由防衛部接替。各員好好休息。完畢,解散。」
鬱在淋浴間衝好澡,換上之前脫在地上的運動衣褲,然後捧著汗濕的戰鬥服走出更衣室。原想等一等堂上,但見男子更衣室那兒人滿為患,他恐怕不會這麼快洗好。
於是她走回宿舍。現在連平常的起床時間都還不到。
為了不吵醒柴崎,鬱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卻聽見她「你回來啦。怎麼樣?」的一聲招呼。看樣子,非戰鬥員的她剛才也誰不安穩,好像一直都在小桌前假寐。
「放心,全體平安。防衛部有幾個人受了傷。」
「哦。」
「還有一通奇怪的傳真。」
「怎樣的傳真?」
「密告說今天的審查目標是木島迅的書,還說是教育委員會跟家長會共同委托特務機關來沒收書籍的。」
消息的真實性如今已難辨真假。圖書隊沒讓特務機關入侵閱覽室,特務機關也不會特地聲明他們是為了哪一本書而來的。
「嗯——優質化法的施行細則裏是有,忘記是第幾條了,說正當團體可以委托特務機關取締非屬違禁的書籍。要說正當團體,公安跟內閣調查跟外務省派係下都有好幾個……都道府縣層級的教育委員會應該也算在內。教育委員會既然會為木島迅的問題聯合提出抗議,驚動到都政府教育委員會也不無可能。」
「我猜是手塚他哥哥提供的情報……」
「哦——這倒未必呢。」
柴崎站起身來,大概已經清醒了。
「我不認為那人有這麼宅心仁厚,會為了小小的一場檢閱而特地來關心。而且他若要走漏消息,直接打手機找我或手塚還更快呢。那人不會做這麼不合理的舉動。不過,算了,我還是跟他確認一下好了。」
說著,她走向衣櫃,開始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好啦,你該睡啦。早上的點名我幫你去就好。」
「嗯,謝謝。晚安。」
鬱鑽進被窩。才一躺下,睡意立刻襲來——但他撐著眼皮,用最後一點力氣掏出手機。
叫出堂上的號碼,她開始打簡訊。
辛苦了。
鬱
打上自己的名字,算是多一些和解的意味,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
過了一下子,堂上傳來了回訊。
你也辛苦。好好休息。
篤
心髒猛然大跳一下。
堂上對她稱呼自己時,從來都是用姓氏或全名,這是他第一次隻用名字,令她覺得彼此的距離突然拉近了。
呃,雖然該做的事情早都做過了,這會兒還談什麼距離!
眼見和解的征兆顯現,鬱這才放心地沉沉睡去。
*
柴崎上班後,也在業務部的朝會上得知神秘傳真的事。
和鬱所言不同的是,圖書隊接獲的傳真預警不隻一通。
另一通傳真是在抗爭進行期間收到的,內容比前一通更詳細,除了指出優質化特務機關將連續發動三次審查,也再度點名木島迅作品就是唯一目標。
「發生號碼是武藏野市內某超商的傳真機。」
聽到業務部長的這番報告,柴崎已然明白,這下子很難找出發送者的身份了。
便利商店的傳真服務講究便利和普及性,消費者無須出示身份證件,隻要和店員講一聲即可使用。縱使有些店家會主動要求查驗身份證,基於個人自老保護的觀點,他們也不會提供給圖書隊。
圖書隊的搜查權隻限於圖書館相關範圍,這起事件也沒有重大到足以向圖書隊提供有力情報的程度。
「我方固然不至於完全采信這項情報,不過防衛部的態度時姑且信之,做好基本防備。同仁們請將書庫裏的木島迅作品放回閱覽室書架,一般業務照常進行。民眾若因為館外建築的損害而有所動搖,我們要盡力安撫,用平常心去應對。」
朝會結束後,柴崎偷了個空撥到手塚慧的手機。
結果的確如她預料。手塚慧回答時還帶著苦笑。
「抱歉啊,沒能符合你的期待。像特務機關這樣的基層組織動態,我不會去一一掌握。要是你真的希望我去打聽,我倒也不是不能安排,隻是要花點時間就是了。」
「不,不用。我們其實沒有太重視這個案子。」
「我弟弟今早有沒有出動?」
「有,而且他現在是個頗受信賴的狙擊手了。聽說他平安歸隊,沒有受傷。」
「他升了三正也不通知我。」
「冰雪消融之路還遠著呢,他的脾氣又那麼硬。」
「你能不能勸勸他呢?」
「可惜我跟他沒那麼親密,還是請你自個兒多努力吧。而且我一向不管人家務事的。」
柴崎刻意好聲好氣的回答。便聽得手塚慧說了聲「好無情啊」,笑著掛掉了電話。
一如傳真所預言,特務機關隻能等發動了三次突擊檢閱。
盡管圖書隊不敢全麵信任那一紙密告,仍將這些情報通告全圖書館,各館因而都做了完全的防衛布署,在這三次抗爭中都沒有讓敵方奪去任何一本館藏,包括木島迅的作品在內。
總計四回的襲擊都無成果,特務機關也隻好收手,或許是察覺情報走漏,也或許一切就在計劃之中。圖書館陣營既已完全進入警戒狀態,發動攻勢恐怕也不會有太大成效,那些夜半突擊就宛如潮水般兀然退盡。
「搞了半天,整件事還是莫名其妙!」
鬱在暖爐旁剝著橘子。柴崎則是一臉嚴肅,語帶保留的說:
「我倒是推測出了幾個可能性。」
大概就是因為得不到明確結論,柴崎的心理不怎麼痛快。
「推測?」
「第一,木島迅本人就是教育委員會或家長會團體裏的成員。第二,教育委員會或家長會團體裏有人與木島迅關係密切。第三,這兩個團體裏有木島迅的支持者。這時我歸納過的結果,卻沒辦法鎖定是哪一種。」
「咦——真是那樣!?」
「就結果而言,那些密告的情報都是正確的呀,所以我們可以假設提供情報的人也知道檢閱行動的消息。其次,假設這些行動真是那些團體所委托,那他們必定有辦法得知特務機關的審查時程,加上向我們陳情,要求限製借閱木島作品的團體。」
說到這裏,柴崎也拿了一顆橘子來剝。
「要是跟折口小姐那邊問問,也許可以再進一步鎖定。」
從木島迅的寫作意圖看來,他當然是個「蒙麵作家」——絕不輕易公開自己的基本資料;但像折口這樣的資深媒體人,也許會知道一些內情。
「隻是我覺得沒必要追究下去了。」
「哇——難得你這麼簡單就放棄。」
「事實真相引不起我的興趣啊。萬一是第一項,那不就表示木島迅根本隻是個表裏不一的軟腳蟹嗎?在出道作的後記和各種訪談裏裝出一派傲骨,實際被學校或檢閱單位盯上時卻不敢挺身而出。」
「你講得真狠。」
「如果是第二、第三項,那麼此人認同木島迅卻不敢在團體中提出反對意見,一樣是個隨波逐流的人。」
柴崎將一瓣橘子扔進口中。
「不管是哪一項,圖書隊都被這人聰明地利用了。這一點沒話說,因為圖書隊的使命本來就是平等守護每一本書。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攔阻這個人提供情報,圖書隊並不會因此得到好處。我們無法確信他是否有心為圖書隊助陣,一個隻對木島迅的動向有興趣的人也算不上是為圖書隊助陣。」
所以事情就到此結束。柴崎爽快的下了結語。
「經過這次事件,你對木島迅怎麼評價呢?」
但見柴崎的表情泰然,繼續吃她的橘子。
「沒變呀。一來沒確定木島迅的人格如何,二來他那挑戰大環境的手法還是一樣值得佩服,除非他在這次事件之後改變作風,就此妥協,那我大概會有點失望。不管他是從哪個管道獲知消息的。」
照這麼看來,柴崎的包打聽性感倒也不是囫圇吞棗,而是明確地用興趣界定出有所為和有所不為的區塊。
好成熟哦。鬱一麵想著,一麵剝開第二個橘子。
「對了,你跟堂上教官和好了沒?」
原來這件事在你的興趣範圍之內!鬱心中一驚,也沒料到她會如此天外飛來一筆,忍不住往暖爐桌麵一趴。
「呃、這個……算是和好,又好像差那麼一步。」
「想不到你這麼死硬派,跟手塚好像。」
唷——居然在這種事情上拿手塚出來比啊?鬱在腦中興起了捉弄柴崎的念頭,不過柴崎不喜歡別人對她開這種玩笑,想想還是作罷。
就算他兩人之間有可能發展出那種感覺——起碼在鬱看來,這可能性是相當高的——柴崎更有可能因為旁人的好事調侃而自行了斷一樁緣分。所以鬱不忍心多說什麼,隻覺得那樣既對不起柴崎,也對不起手塚。
柴崎和手塚其實十分相配,但他們自己好像沒有察覺?鬱常常這麼暗想,卻見兩人的互動始終是老樣子。
「說嘛,怎麼樣了?你還在拗脾氣嗎?堂上教官的反應如何?」
一反剛才的漠然,柴崎突然變得興致勃勃,還探出身子湊近來問。鬱一時有點兒不好意思抬頭。
「反正我剛剛發了一封簡訊,約他下次定休時出去走走。」
「要外宿嗎?」
「沒有啦!」
堂上的心情已經不在鬱的擔心範圍內了,現在她隻為自己當初的一廂情願感到丟臉,要是不把這些情緒好好處理一下,談什麼肌膚之親——
「也對,你們好像四次定休都沒約會了?馬上就那個是會尷尬呢~」
「啊啊啊,你別講出來嘛!」
鬱抱頭大叫。雖是約好了要見麵,但一想到那談話的場景,她腦中就一片空白。
「你緊張什麼——人家可是成熟男子漢。」
柴崎說著,咯咯笑了起來:
「你都打出了這麼大的和解信號,堂上教官會耐心引導,不會讓你感到尷尬的啦。」
這話乍聽是鼓勵,其實是在尋開心。鬱太了解柴崎了。
拜托你談我的事情也像談木島迅那樣冷漠嘛。鬱暗自想著,一麵悶悶地拿橘子猛往口裏塞。
後來,針對年輕族群的讀者,業務部辦了一場「木島迅」概念展。
包括木島著作的後記、個媒體訪談的報導,業務部將這一類周邊訊息製做成看板,用來解釋木島迅「完全合乎優質化法的歧視性文風與反社會精神」的初衷,同時也說明他的原則何在。
徒具形式地模仿小說,是否符合作者的原意,你們不妨好好想一想。
就像柴崎在輔導中學生時所做的勸說,此展覽的宗旨也在向一般民眾呼籲。
同時,這場展覽也在東京都內的各圖書館同步開辦,並且公開邀請都教委以下的各級教育委員會暨家長團體參觀。在折口的協助下,周刊《新世相》將整個活動寫成報導,擴大了宣傳效果。
不知是展覽內容得到認同,抑或《新世相》的報導建功,在那之後,由都教委代表向優質化委員會提出的請求——沒收木島迅的作品——被撤回了。這是手塚慧「花了點時間」弄來給柴崎的情報。
*
隨後,到了堂上班定休的這一天,也是鬱約堂上「出來走走」的日子。
以前的每次約會,她總是開開心心挑選衣服打扮自己,但在拗了將近一個月的別扭之後,此刻心情竟然複雜起來。鬱在衣櫃裏東翻西找,最後拿了一件甜美成熟風的半袖針織衫來搭配牛仔褲,勉強給自己打了個「OK!」的成績。
讓人煩惱的是內衣。萬一和好的過程順利,氣氛來了;萬一他們臨時決定今天送出外宿申請單、明天早上再回來——
鬱倒不是特別期待外宿,隻是她打死也不想再經曆「第一次」那晚的窘境。
如廁而已!就是為了這個理由而已!以防萬一!
莫名對自己講了一大堆藉口,鬱才從抽屜裏找出柴崎替她挑選的內衣換上。
鬱故意晚了十五分鍾才到,堂上果然已經等在售票機那兒了。
「讓你久等了。」
個子比對方高,鬱很難用小女生裝可愛的仰角視線去看他,隻好低著頭抬眼瞄。
「不會,我也沒等多久。車票買好了,走吧。」
呃,要去哪?沒等鬱問出口,堂上已將車票塞在她手裏,同時說道:
「今天的地點由我決定,可以嗎?」
「哦,好……」
鬱當然沒想到要去哪裏,便點頭應允,於是堂上泰然自若的牽起她的手,就這麼往剪票口走去。
在抵達目的地前,兩人隻是隨意閑聊,鬱老覺得莫名的難為情,應對上是在不自在。
「咦,這裏……」
堂上的目的地就是立川車站樓上的香草茶簡餐店,也正是他倆初次一同品嚐「洋菊茶」的地方。
走進店門前,堂上回過頭看著鬱,對她說:「你那時穿的也是這件大衣呐。」——知道他連這個小細節都記得清楚,鬱既是心喜,又是不甘。
還不到午餐時間,店裏的空桌很多,這點也跟當時一樣。
店員隨意將他們帶到窗邊的桌位,堂上卻另有要求。
「我們可以坐那個位子嗎?」
他指著當時的那個桌位。
當然,今天他們點了不同的餐點,隻有餐後的洋甘菊茶和蛋糕是老樣子。
「你吃的是什麼?」
「茄子跟大黃瓜的筆管麵。」
「筆管麵有什麼不一樣?」
「哦,也是意大利麵的一種……」
「我沒吃過,給我吃一口。」
所以他們各自交換吃了一口。慶幸用餐時有話可聊。
「……跟通心粉不一樣嗎?」
「差多了——啊,這個香草煎白肉魚的外皮好酥脆。」
堂上始終搞不清楚筆管麵和通心粉的差別,就這麼吃完了主餐,讓店員送水餐後茶點。
鬱的蛋糕碟在第一杯茶的時候就空了。就在她為自己斟滿第二杯時——
「……上次是我講錯話了,抱歉。」
哇呀,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刻,拜托你別提啦——!鬱在心底這麼慘叫著,嘴上卻又將不出來,隻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所以,這給你看。」
堂上從掛在椅背上的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張傳單。仔細一看,那竟是不動產公司的房屋資料,上麵滿是各種大樓型套房的行情。
「唉唷,你就饒了我吧。」
鬱終於忍不住求饒。
「那件事真的不用再提了!一切都隻是我自己一頭熱,而且教官你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現在我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丟臉了,請你當我沒說過吧!」
「你不要自己在那裏窮緊張,先看了再說。」
堂上將傳單攤開在桌上。傳單上有個用紅筆畫的圓圈,應該是堂上相中的物件。
「既然要租,你也不想租太破爛的房子吧,畢竟我自己都不願意了。所以我把租屋條件假設成這一戶的。」
月租七萬出頭,押金和傭金各一個月。離基地也還算近。
「而且這一間有空調,我們搬進去就不用自己花錢買。其他條件差不多的房子也都是這個價位。」
堂上指著傳單一角,隻見那熟悉而略醜的字跡寫著幾項別的物件資料,包括大樓的名稱及價格。
「你就算搬家的第一個月要付多少錢出去,連采購費一起算。」
「不用算啦,你之前就說那樣不劃算,我已經聽夠了。」
「你算就是了!」
鬱隻好不情不願地開始心算起來。
光是房子本身的支出就是七萬元乘以三等於二十一萬,加上添購用具……
「……拜托,別用指頭在那裏數啦。」
堂上歎了一口氣,徑自公布解答:
「粗估是三十萬上下。」
「……都說我已經知道了,你還要讓我難堪?」
鬱咬著嘴唇不高興,卻見堂上交抱著手臂往後一靠。
「這樣一算,反而讓我想得比你更遠了——既然拿得出這筆錢,幹嘛不買個好一點的訂婚戒指算了。你不覺得嗎?」
一心提防著前方,想不到卻在背後挨上一腳。鬱此刻的震驚差不多就是這樣。
「說話啊。」
直到堂上凶巴巴的催她回答,她都隻是愣在那兒。
「覺——覺得。」
於是他欺身向前,用手支著臉頰,沒好氣地別開臉去不看鬱:
「你願意收下嗎?」
「咦,可是訂婚戒指不是得男方一個人出錢嗎?」
「廢話,這是常識吧?」
被他這麼一嗆,鬱不由得縮起脖子。
「可是——呃,我說要租房子是跟你平均分攤租金耶。」
「你也想想我比你大幾歲,比你高幾階,工作資曆又比你長幾年吧!」
「隻是……一下子買這麼貴重的東西……」
堂上重重歎了一口氣,怒目朝鬱瞪來:
「好,那就是我的『提議』,我隻問你有沒有這個意思!我要送你一個訂婚戒指,你要不要考慮跟我結婚?」
「要、好!」
她幾乎是反射性的答了出來——根本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那就走吧。」
堂上拿起大衣,站了起來。
「啊?去哪?」
「去看戒指。這一帶總該有些像樣的珠寶店啊。你說在交往期間沒特別想戴戒指,不過結了婚可不能不戴。嗯,順便看結婚的對戒。」
鬱還在那兒發怔,堂上已經付完了帳,拉著她的手走出了店外。
「那個,提親之類的事呢?」
「我家就在東京都,隨時都可以去,你家比較遠,我看你先打個電話去講一聲,時間敲定了我再去拜訪。跟你爸講就行了,讓你爸去轉達比較好。」
原來他都設想好了,包括鬱的母親這一層。
「我怕我媽會有很多意見,尤其是雙方家長見麵、聘禮方麵的習俗等等。」
「雙方家長見麵這事,我想,就約個時間請他們來東京走一趟吧,場地讓我爸媽來安排。聘禮就照你們的想法,我們盡量配合。不過,以我們兩個的工作性質,很多事情到時候恐怕都得勞駕你爸媽到東京來商量,因為我們去茨城的機會畢竟不多。說起來,你爸會比較辛苦,因為有些事還得透過他去說服或安撫你媽,記得幫我謝謝他。」
「……堂上教官,你幾時跟我爸變得這麼熟啊?」
走在車站的人潮中,不意地,堂上停下了腳步。
他將鬱拉到空地的一旁,輕輕戳著她的胸口。
「行了,你也該改口了。」
鬱一時沒有意會過來,便見堂上臭著臉點明道:
「我怎麼還是你的教官啊?鬱。」
啊!她不由自主的掩著口。
「工作場合就無所謂,因為柴崎也一樣還在喊我教官。但私底下,我可不想再聽你這麼叫我了。」
堂上要求鬱馬上改口喊喊看。
忸怩了好一會兒,鬱總算才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聽見她不帶姓的喚著自己的名字,堂上用滿足的神情在她頭上輕輕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