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卷 第5章 來幸福吧(1 / 3)

在這個季節,外地工作的人開始陸續接到老家寄來的蘋果、橘子,附帶定期家書裏的叮嚀「多吃水果有益健康」。

鬱的老家寄來一整箱橘子,柴崎家則寄了一大箱蘋果。雖然同樣產地的東西,本地也買得到,不過做父母親的總有這種習慣,就像送點兒吃的給住在外地的兒女。而且秋冬交替之際的水果似乎存在著某種交易行情,鬱和柴崎將吃不完的蘋果、橘子分送給同級的好友,那廂便也回送幾個柿子、梨子什麼的。

鬱利用這個機會請柴崎傳授削水果之道,總算抓到了一點兒訣竅。照柴崎的說法,隻要會給球狀的水果削皮,給別的食物削皮切塊也就不成問題了。讓鬱拿刀子切東西,現在再也不用怕了。

「開始想租房子一起住了呢——」

手裏拿著蘋果,鬱一麵練習一麵咕噥道。柴崎聞言便咯咯笑:

「你呀,一般人在交往半年後早都度過這一關了。」

單身的圖書隊員大多住在宿舍裏,一旦有了男女朋友,總想要有個專屬的兩人天地好卿卿我我,若是每次都住旅館,算起來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兩人之間的感情穩定後,自然而然會想在外頭租個小套房之類的。

鬱和堂上交往至今,也已有一年多的時間。

「兩個跑起來跟飛毛腿已有的人,談戀愛的進度怎麼跟烏龜一樣慢?照隊裏的標準,你們已經晚了半年多,搞不好烏龜都比你們快。」

「你很煩耶,人家的戀愛速度你別管啦。」

鬱在迷你砧板上將切開的蘋果挖去果核,裝進小碟子,插上兩支牙簽。

「而且每次的外宿費都是堂上教官出,我會過意不去。」

「人家階級比你高,薪水比你多,你就乖乖讓他請嘛。」

「隻不過,如果就近有理想的小套房,我們就可以多些獨處的時間啦——」

「那就問問他的意思吧?」

柴崎看了看那碟蘋果,打了個七十五分,然後拿起了一片來吃。

「你願意跟他分擔房租,不會讓他一個人負擔,對吧?」

「那當然!」

鬱沒有記賬的習慣,也不是精打細算的性格,但就最近幾個月約略計算的支出結果看來,她相信他們有能力在附近租個小套房。押金、傭金和首月房租之類的第一筆費用當然不是個小數目,所幸她這個在宿舍住了四年多的士長沒有太浪費薪水,手頭上的存款時綽綽有餘。

「就是找不到什麼好機會來提這件事。」

鬱拿起自己削的蘋果,也端詳了好一陣。的確隻能得七十五分。

歎口氣,嘀咕著不知何時才有好時機,她將蘋果送入口中。

好時機卻在出人意料的時候降臨。

那就是十一月一日發派下來的升遷令。

圖書隊的升遷一律在勤務評定達一定標準後才能參加考試。要升到正級以上,除了這項考試的成績以外,還需要業務績效;至於正級以下,則隻需要考試合格即可。

當然,由士長升三正的考試內容遠比先前要難得多、為了幫助與應付這場在殘暑之秋所舉行的大考,堂上、小牧、手塚輪流為她惡補,就連柴崎也來助陣。每當鬱忍不住大歎「我沒希望了,幹脆放棄吧」時,總會有人湊上來訓斥一頓。套用柴崎的說法:

笨蛋!你想升三正,今年就是最大的機會!今年還有當麻事件替你加分,你的考績會衝上最高點!你知道業務績效占了多大的優勢嗎?就算考試分數差個二十分,這考績也會把你拉進合格範圍的!反過來說,你想拿洋菊就得把握這次的機會,否則不會有下一次了!

對鬱而言,他們的填鴨惡補和訓斥宛如拷問,令她在考試結束的那一瞬間就把死背過的東西統統忘光,甚至將整件事情都給拋在腦後。直到這一天的朝會開始前,她連想都沒再去想起來——

「首先公布今年的升遷名單!」

玄田看著手中的名單朗聲說道。就在這一瞬間,「升遷」這檔事回到了她的腦中,緊張的心情頓時湧現。

「先是緒形一正,升為三監!」

「謹受命!」

緒形立正敬禮後,玄田繼續依照階級順序宣布下去:

「進藤一正,升為三監!堂上二正,升為一正!小牧二正,升為一正!」

看來,今年升遷的考績項目是以茨城縣展和當麻事件為中心。被點名的隊員一一敬禮並應答。鬱的緊張心情也來到最高點。終於——

「笠原士長,升為三正!」

「騙人——————!」

她忍不住吼叫起來,腦門隨即被身旁的堂上猛巴一記。目睹這司空見慣的一幕,場中頓時爆出一陣大笑。

鬱慌張地敬禮並答「謹受命」,全場隊員卻已經笑成了一團。同階級的宣布順序是依照姓氏的五十音排序,緊接著排在她後麵的手塚也升上三正,如今卻完全沒了莊重肅穆的氣氛,鬱在事後當然少不了一番道歉。

*

「恭喜你啊,拿到洋菊了。」

當天下班後,堂上對鬱這麼說道。白天進行的是訓練課程,因此下班後的他們都換回休閑服,並決定先去基地外找間店喝喝茶小坐片刻,權充升遷的慶祝。這間店是基地附近唯一有供應洋甘菊茶的地方,兩人也慣例地點了洋甘菊茶加蛋糕的套餐組合。

餐點上來,他們舉起茶杯輕碰,當作幹杯。

「柴崎的訓誡有效?」

「她訓得可凶了。這段準備期簡直累死我,被教官你盯著猛背筆記,三天兩頭挨手塚的罵,還有小牧教官笑眯眯的叫我重來再重來。」

「哎,我跟小牧現在隻看考績而已。倒是手塚跟柴崎自己也要準備考試,他們還願意幫你,你看你們的友情多美好。」

「那倒是真的,我很感謝他們。」

最可怕的是,他們兩人幫著照料鬱的準備工作,自己卻仍能輕輕鬆鬆地通過筆試。鬱在考完後哭喪著臉說「可能連及格邊緣都摸不到」,他們也還有那份從容可以安慰道「放心,考績是你最能指望的加分項目」。

「聽說柴崎也升上三正了。」

「我都升上來了,她怎麼可能升不了。」

「我記得女生在三正之後就可以選擇單人寢室,是吧?你們怎麼打算?」

「啊,女生宿舍現在沒有單人房的空缺了。如果非要不可,大概會是一個人去睡雙人房……」

這麼一來,一旦宿舍裏寢室不夠時,就隻能任管理員指派新室友了。

「所以我們商量過,還不如保持現狀就好了。」

「男生要等到升到二正才能住單人房,所以手塚還得再等一級,不過他覺得能從四人房換到雙人房已經好多了。」

「哎,手塚是井水不犯河水型的,誰跟他當室友都不會有問題吧。」

聽說應了一聲「說得也是」,接著換了個話題:

「你想要什麼升遷賀禮嗎?」

「啊,教官你才是。」

「我升了這麼多次了,哪還用得著什麼賀禮。你的升遷意義才不一樣啊。這是你的第一朵洋菊。」

被他在頭上輕敲了一下,鬱還是在心裏盤算著送點什麼小東西意思意思,同時卻也在堂上的勸邀下認真思考起自己想要的賀禮。

然後,她想起了這陣子最想要的東西。

「那個……與其要賀禮,我更想跟你商量……應該說是個小小的提議。」

「是什麼?」

「我有點想在附近租個小套房。反正我也升了三正,薪水也變多了。」

「駁回。」

見他否定得果決,鬱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咦……呃,為什麼?」

「蠢斃了。」

她更懷疑自己聽錯了。蠢斃了?他剛才說蠢?

「也沒必要說成是蠢斃了吧……」

「那你說說看,為什麼想租房子?」

「當然是因為……!」

非要明講你才懂嗎?這個呆頭鵝!

「一來是外宿方便,二來是就近有個可以獨處的地方嘛。況且很多人都有在外麵租房子。」

「那我問你,我們一個月平均能外宿幾次?」

加上定休,每個月也就兩次,最多三次。其餘的休假日是不準外宿的。

「就這麼幾次,那還不如花錢住旅館更劃算。房子租下來之後可不隻是付房租而已啊。要能過夜,至少要有幾床棉被,又要打掃,還得添購吸塵器之類的掃除用具。窗戶也得掛窗簾吧?若想打發時間,搞不好還要買一台電視機。萬一租到沒空調的,東京的夏季跟冬天可就難捱了,但是連空調都有的高級小套房可不便宜。連同找房子和整理新居要花的時間成本一並考量,我們在交往階段還是住旅館比較便宜。在附近租高級套房的家家酒是那些年輕小朋友的特權,我們就……」

「夠了!」

鬱用力放下蛋糕叉子,瓷盤因此發出響亮的敲擊聲,周圍的視線刹時全往這兒集中了過來,她隻好壓低聲音:

「抱歉找你談這種蠢斃了的家家酒。我不會再提了,堂上教官你也不用送我任何賀禮。」

說完,她從錢包裏掏出了一張千元鈔,用力的拍在桌上。

「我先回去了!」

那塊蛋糕,她幾乎還沒碰,茶也才喝了一半。

何必要講成蠢斃了的家家酒?何必算什麼時間成本?

我隻是想多一點相處的時間,活像是我一廂情願似的。想著想著,這些悲傷和不甘害她得在回基地的途中拚命忍住淚水。

堂上回到寢室不久,小牧就來拜訪。

在這個時間點來,可見小牧已有所悉。

「聽女方說,笠原小姐回來時的氣勢像是颱颱風。」

堂上正在換家居服,聞言隻能苦笑:

「……一整個失敗。」

「哎,請吧。」

小牧鑽進暖爐桌,同時講半打罐裝啤酒放到桌麵上。單身寢室裏常備的肉幹魚幹就是下酒的點心。堂上沒什麼胃口,便隻接過一罐啤酒打開來喝,然後悶悶地吐起苦水來。

「你把她的提議說是蠢斃了,人家當然會生氣。不過我想,她最後海華絲希望你能體會那種家家酒的氣氛吧?算啦,笠原小姐就是那個性嘛。」

「不,是我太窮追猛打了。」

小牧的手機在這時響起簡訊聲。打開一看,他露了個苦笑:

「反正想多點相處時間的隻有我一個而已——笠原小姐好像這麼說。」

八成是柴崎泄露的情報。

「笨蛋,怎麼可能啊……不要傳啦。」

堂上應答時不忘阻攔。

過了一會兒,小牧又收到一通簡訊。

「柴崎小姐說:『聽一個為情所困的人哭成這樣快煩死我。我要帶她去喝酒。』」

「紅酒喝兩杯就會醉倒,傳過去。」

「是是是。」

小牧在手機上按了起來。

同時,堂上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鬱醒來時已是天亮,放在枕邊的手機正閃著收到簡訊的燈號。

她打開來看,見是堂上傳來的,隻有兩行。

『我的措詞不對,抱歉。』

什麼對或不對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偏偏自己又忍不住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愛,真教人不甘心。

這時的宿舍淋浴間已經開放。但她在昨天訓練結束後才到更衣室衝過澡,而且今天已是訓練日,遲早會弄到一身是汗。

簡短的回複一句「算了」,鬱倒頭回去,繼續睡到起床時間為止。

*

鬱雖不至於幼稚到讓這場爭吵影響工作,卻也沒有足以粉飾太平的那般大氣度。職場中的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她在跟堂上賭氣。

同事們察覺有異時,便找堂上探問。

「你們是怎麼了?」

「呃,有點事。」

要承認是自己惹她鬧別扭,堂上總覺得說不出口,頂多自覺大事不妙。

「哎,我們外人是不好開口啦。」

一連幾個「關心」都是劈頭先來這麼一句——特殊部隊的這一幫人平時表現得吊兒郎當,骨子裏卻圓融得讓人難以消受。

「快到和好吧。你們認真搞這種冷戰,我們都覺得心神不寧。」

「真不好意思,這一次是我講錯話在先。」

堂上終究隻能招認。

過了兩天,長官中素來最穩重溫和的緒形都這麼對他說:

「既然你決定是自己搞砸、找不到好時機去挽回,不妨別去想什麼時機,幹脆放大膽子行動,有時也挺管用的。」

這時的辦公室裏正好偶他們兩人。緒形正在處理文件,說這話時卻是連臉也沒抬。

「是……」

「兩個人能在『同一陣營』,要珍惜。」

堂上約略知悉緒形的過去。他的這一番話聽在耳裏,感覺格外沉重。

「我說你呀,也該原諒堂上教官了吧?」

執館內警備勤務的這一天,鬱找柴崎一起吃午飯。才在隊員餐廳坐下,柴崎就扔出這麼一句,害她愣住。

「哪有不原諒?我都說算了,也沒再跟他爭,而且又沒讓工作受到影響。」

「那是你自己以為。你怎麼說呢,手塚先生?」

見話頭扔到自己身上,手塚深深地長歎:

「沒有比這更悶的低氣壓了……」

「你的同事可是這麼看的呢,笠原三正。」

聽柴崎的口氣,顯然要與想想自己的升遷是托了誰的福。

「可是明明……我就說算了,堂上教官卻在那邊神經質……」

「關於這一點,手塚先生,你認為呢?」

「的確,我也覺得堂上一正的消沉好像有點過火了。不過,那不也正表示他知道自己惹你生氣,內心歉疚嗎?」

「你就行行好,給他打個更容易懂的和解信號出去吧。而且我猜……」

柴崎停下來吃了一口麵。

「不管他來跟你講什麼,你是不是一律都用『算了』回答?」

「那又怎樣?」

「你這麼一說,他就講不下去了呀。那種口氣很給人壓力呢。而且你那天喝茶時丟下的那句話又那麼凶。」

堂上教官你也不用送我任何賀禮。

鬱在事後捫心自問,也覺得很凶。

「誰教他不好。」

我的提議還不是為了能跟他多些時間相處,他偏偏那樣不客氣的批評那很蠢又是家家酒。

「吵架就是兩敗俱傷,想談和又要爭當初是誰傷害誰、誰錯得多,這就沒完沒了了呀。總得要有一方先喊停嘛。某家的兄弟失和,也可以套用這個道理。」

「……為什麼又扯到我身上。」

「唷,我又沒說是手塚家的兄弟。」

「你根本就是在說!」

東聊西扯了一陣,午餐也吃完了,三人便回到圖書館區。

走道上有幾個少年正在踢一個紮口的塑膠袋。從他們身上的製服看來,是附近某中學的學生。那三人拿塑膠袋當足球踢,弄得袋裏的垃圾一直往外掉。

「喂!怎麼可以在屋子裏做這種事!」

鬱嚷嚷著製止他們。

「囉嗦公仆!」

誰知那幫少年竟惡形惡狀地這麼吼了回來,還將那隻塑膠袋踢向鬱。鬱愣了一下,沒來得及反應,幸虧手塚一手便將袋子拍落。

「笠原,把他們抓起來輔導。」

「呃、好。」

趁其不備,手塚猛然衝向少年們,隨即抓到較近的兩人。

「完蛋!」

較遠的藝人拔腿開溜,當然逃不過鬱的腳程。

「柴崎,麻煩你找一間輔導室。」

中學生們不停掙紮著想逃跑,但特殊部隊之名可不是喊假的。

在柴崎的帶領下,他們將三名學生帶到業務部的小會議室,然後手塚說:

「笠原,聯絡堂上一正。」

「咦……」

「你不是說不會影響工作嗎?」

想來是手塚刻意為他們製造機會,鬱隻好不情願地打開無線電。

「手塚笠原組呼叫堂上班長。」

「怎麼了嗎?」

鬱這才發覺,透過無線電聽見堂上的聲音,心裏果然有一絲莫名的尷尬。說起來,他們這陣子連公務上的交談都沒有。

「有三名學生在館內踢垃圾,要進行輔導。」

「要到輔導的地步?」

「因為我們在勸導時遭到他們的反抗,最好請一位合適的輔導人選來。」

「好,我會帶合適的人選過去。」

這麼看來,大概會是玄田出馬。三名少年此刻還厚著臉皮裝不在乎,待會兒就要精神受創了,因為這位輔導人的功力可比學校的生活輔導老師要恐怖上好幾倍。

「他們是怎麼反抗的?」

「對著我們罵『囉嗦公仆』,接著朝我們踢垃圾。」

「我會轉告輔導人。」

魄力肯定再多兩倍。

在長官抵達之前,他們便在輔導室外閑聊。

「……嚇我一跳。」

鬱低聲說道。

「居然會用『囉嗦公仆』這種詞彙。現在的小孩講話都這麼高深嗎?我讀中學的時候還不知道『公仆』這個詞呢。」

「哦——說到這個……」

柴崎苦笑道:

「是個頗受青少年歡迎的暢銷作家。我想是受了他的影響,有樣學樣吧。」

「咦?是什麼樣的作家?」

「這個解釋起來就複雜了。」

「是木島迅?」

手塚好像知道這個人,鬱則是連聽都沒聽過。

「那個人的確不好形容。怎麼說呢……他寫作時專門使用優質化委員會的推薦用語,有強烈的諷刺風格。大概是這樣。」

「對對對,雖然他描述的手法完全走偏鋒的反社會調調,文章卻是從頭到尾不用一個違規語詞。你要是好奇,倒是可以找一本來看看。」

「好,那我下班前就去借一本。」

這時,他們聽見一個熟悉而粗重的腳步聲。玄田大魔王領著堂上和小牧駕到。

It’s show

time!鬱為少年們暗暗劃了個十字。

「小鬼們呢?」

「在裏麵。」

柴崎示意,玄田便打開房門。一見他走進屋內,手塚迅速地把門關上。

「你們這時什麼狗屁態度————!全體起立!」

隔著門板,這一聲獅子吼仍能令鬱的耳鼓膜感受到空氣的劇震。她可以想象那幫中學生是用什麼姿勢在等待,現在這一陣桌椅碰撞的砰磅亂響,似乎也描繪著他們是如何驚愕地起立站好。

「玄田隊長的輔導結束後,先叫他們把垃圾掃幹淨,再來做筆錄。我跟小牧也會在場,不過筆錄由你們兩個去做。」

待堂上指示完畢,手塚隨即舉手敬禮,鬱卻是遲了半秒鍾才行禮。

她朝堂上偷偷打量,堂上卻在眼前相望之前將視線轉移開去。

他是有意的嗎?

柴崎剛剛在餐廳裏說的那番話,如今在鬱的心底作痛。

要爭當初是誰傷害誰、誰錯得多,這就沒完沒了。

是我太拗脾氣?可是……

「你們負責盯著那三個學生掃地,要做筆錄的時候再聯絡我們。我們現在先回去執行警備任務。」

公事公辦地交待完這些,堂上便和小牧一同離開了。

「哇——堂上教官好可憐。」

長官們一離去,柴崎便縮著脖子如此說道。手塚也幫腔。

「你能體會我說的那種低氣壓了吧?」

「能啊——」

「可、可是……!我沒做什麼啊!你們也都看到了嘛!是堂上教官自己那樣的,我又沒對他怎樣。」

「不,你表現得很固執呢。堂上教官原本就是個自律甚嚴的人。或者說,他的自責意識特別強,被你用這種態度麵對,他就更加患得患失了。再加上你動不動就說『算了』,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口氣,等於讓他一直碰釘子。」

「那到底要我怎麼做嘛?把當時的話題再拿回來炒一次,然後說『你要是有別的話想說,就請說』嗎?這樣豈不是更尖酸!」

「就說『我也太拗脾氣了,對不起』,不行嗎?」

手塚的提案時如此單刀直入,聽得鬱一時語結——完蛋,現在要是比較「可愛女性指數」,我連手塚都贏不了!

「哎——手塚你也真是,自己都做不到,還敢建議別人。」

「雞婆,我家的事你別管啦。」

「不過這主意很好,一點也不像是死硬派會想到的呢。笠原,他的說法值得采納哦。」

聽得柴崎如是說,鬱便在腦中模擬起手塚的方案,卻在「對不起」三個字撒好難過打了注腳。

蠢斃了、家家酒,直指她「白費工夫」的一連串批評。

她還是嚥不下那口氣。

「我……我還是等冷靜點再來想想。」

「唉唷——你真拗。」

聽得柴崎既驚又厭的口氣,外加手塚的歎息,鬱悶悶不樂的低下頭去。

把堂上好小牧請來監督筆錄的製作時,少年們已經完全地意氣消沉。玄田的震撼教育似乎奏效了。

叫三人拿出學生證,鬱記下他們的姓名、住址和校名,並逐一記下他們的行為,手塚同時在旁讀給他們聽。

「內容有沒有寫錯?尤其是關於行為的那一部分。有錯或不服都趁現在講。」

垂頭喪氣的三人都答「沒有」。

「我可以問你們一件事嗎?」

鬱插嘴問道。少年們默默地點頭。

「你們朝我踢垃圾時,為什麼罵我『囉嗦公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