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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這種的平常穿起來也很可愛。相反的,這款深色的就比較性感,但也不錯。」
柴崎在架上找出幾個看著順眼的款式,一一拿在鬱的胸前比對著。鬱隻會杵在那兒,根本不知道怎麼接話。
她們正在柴崎常去的一家內衣專賣店。
「不過,你本來除了運動內衣以外沒幾件普通胸罩,這會兒倒長進不少哇。」
「那是因為我不想再出那種洋相啦!」
——事情要追溯到不久前,櫻花季還沒到的時候。
約定好的這一天,是他倆第一次外宿的日子。
知道鬱沒有經驗,堂上便體貼地選了一間漂亮雅致的旅館。鬱在集訓或與朋友出遊時大多選擇便宜的商務套房或小旅舍投宿,私底下從沒住過這種等級的房間。
開心叫嚷著把房間裏的新奇設備玩過一遍後,她突然擔心地瞄向堂上。
「那個——這邊的價錢……士長薪水應該還付得起吧?」
「拜托。不同薪不同級還要在這種事情上明算賬,我可不是那麼不識相的男人。而且這裏其實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級,隻是一般而已。」
「咦,開始房間這麼漂亮,而且明明是兩張床,每張床還這麼大。」
「之前在大阪都跟當麻老師住過希爾頓的行政套房了,還這樣大驚小怪?」
「那是警備需要啊,而且住一晚要三萬多元呢。」
「反過來想,三萬元就可以在希爾頓住行政客房已經算合理了。要是搭配旅行社的住宿優惠,年輕女孩小小奢侈一下也住得起。」
「睡個覺也花那麼多錢,好浪費……」
見她這麼說,盤腿坐在床鋪上的堂上長歎一聲:「我說你啊——」便無力地垂下頭去。
「呃,怎麼了?」
鬱怯怯地打量去,便見堂上抬起臉罵道:
「好歹是跟情人來這種地方,什麼叫『隻睡個覺好浪費錢』!」
「對、對不起,我有點狀況外。」
所以之後發生的事,大概算是報應吧——就因為她狀況外。
決定讓鬱先用浴室之後,她開始隱隱約約的察覺不對勁,卻一直到穿上漿過的浴衣走出浴室為止,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洗好了。」
待她如此招呼,堂上才拿著自己的浴衣走進浴室,而且好像故意不正視她似的。
不久,鬱聽見淋浴的水聲傳來。
……怎麼辦,開始緊張了。關燈之後不知道會「看見」多少。
幸好這間旅館還算正派,浴室裝的是規規矩矩的實心門,不是商務套房常見的那種霧麵玻璃。她用床頭邊的主控台關掉所有照明後,發現整個房間幾近一片漆黑。
等到眼睛適應,她又解開浴衣,拉開前襟。
肌膚在黑暗中顯得白皙,而——我這到底是在耍什麼笨。
思緒刹那停住。鬱努力恢複理智,先把燈打開i,然後用雙手緊緊攏住浴衣的襟口,就這麼僵在那兒。不知僵了多久。
慘了——我該怎麼辦?我為什麼會在這種日子做出這種蠢事?
不管了,先去便利商店看看?還是超市?可能會來不及趕回來,但總比這樣好!
慌張已極地把已經收好的衣服從行李袋中抽出來,鬱脫了浴衣往地上亂扔,換回衣服抓了錢包就超門口跑。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開了。
堂上擦著頭發走出浴室,鬱正好跑到他的麵前。他盯著鬱看了好久,嚴肅無比認真。
「……臨陣脫逃啊?」
他的口氣也很認真。
「不、不是這樣的!」
「那麻煩你解釋一下,趁人洗澡時換了衣服往門口溜是什麼意思?」
「行、行李!我的行李都在!你看我不是逃跑!」
「不管行李還在不在,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睡同一個房間,你選在輪流洗澡的時候溜出去,這樣說得過去嗎?」
堂上抓著鬱的手腕往回走。
「啊——真是的……浴衣也丟在地上。」
「就說我打算馬上回來嘛!」
「那你給我解釋清楚,否則我真的要生氣了!要是洗完澡出來發現你不見蹤影,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多受傷?」
鬱實在無路可退了,隻好乖乖吐實。
「我……我本來想去便利商店埋內衣。」
堂上立刻換上一副驚訝的表情。
「……你該不會今天一整天都沒穿?你也太有『意願』了吧。」
「才不是!我怎麼可能那麼花癡!」
「不然是你忘了帶換洗的?」
「也不是!」
鬱羞愧地雙手掩麵。
「我不小心把運動胸罩跟短褲給穿來了!」
「……運動胸罩是啥?」
老天爺啊,我怎麼會搞到要在這個大日子裏解釋這種事情呢!
「就是給女生、呃,基本上是體育選手獲須要劇烈活動的、呃,固定胸部免得妨礙活動!像我、我的工作就是戰鬥性質,所以平常都穿這一類的!」
「那你現在穿來,有什麼問題嗎?」
「功能簡單就是它唯一的價值,所以它完全不好看——根本就是醜斃了!而且又是套頭式的,穿脫時什麼狗屁情趣都沒有啦!」
聽到這裏,堂上噗嗤大笑。
「所以,拜托你讓我去便利商店貨超市吧,總比現在好!」
「好啦好啦,你先冷靜下來。好了好了。」
拖著又掙紮又哀求的鬱,堂上一徑往自己的床邊走。
而且是一路爆笑。
「我從沒指望你有那種情趣,所以你也不用緊張。」
說時,他把房裏的燈關了。
「不過我讓你考慮,你可以選擇換或不換浴衣。」
穿著這身衣服上床會弄皺,於是鬱幾乎半啜泣睇選擇了換浴衣。
可是,換好了浴衣才走回堂上身旁,上半身就被他剝掉了。
「照你的說法就跟脫T恤一樣,對吧?」
堂上邊說邊將手放在運動胸罩的下緣。
「臉朝下,手舉直——不用縮脖子啦。」
「唔唔唔~~~~~~」
這就是他們的「初夜」第一步——活像在替小孩子換衣服似的,把胸罩給脫去。
「哎,不過一開始就出盡洋相,後麵也就沒什麼好怕了吧?」
聽柴崎完全是一副隔岸觀火的口吻,鬱的嘴翹得老高:
「是不怕啊!臉都丟光了還怕什麼!可是我絕不要重蹈覆轍了!」
就算不用多麼性感浪漫的款式,至少也該穿一套普通或正常一點。自己明明就有好幾套,樣式也還算可愛,卻偏偏穿了最難看的!
她左思右想,覺得問題一定是出在數量比例上——衣櫃抽屜裏的「普通內衣」存在感不夠,因此這會兒才央求柴崎陪著來添購。
「要不要試穿看看胸罩呢?試衣間都有空哦。」
知道柴崎是常客,一個女店員適時識趣地走近來招呼她們。
「你就多拿幾款去試試吧?」
「呃,嗯。」
鬱心虛地點點頭,不知道該不該把藏在心底的小願望說出口。也許是感覺到這股氣氛,機靈的店員又一次適時的問道:
「你喜歡什麼樣的款式?我也可以為你介紹。」
「那、那個——」
鬱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的說:
「可以托高集中、然後可愛型的……比方電視廣告那款胸前有天使翅膀的。」
「哦,天使胸罩。」
鬱不好意思講出口的商品名,店員笑容可掬地替她講了出來。
「那個係列出了很多顏色跟款式,選擇很多唷。」
「什麼——你要那種的?」
柴崎潑來一盆冷水,鬱立刻紅著臉瞪她。
「怎樣,你有意見嗎?」
穿上後罩杯立刻升級,就是這一係列商品的賣點。它的電視廣告拍得很可愛,在托高的乳溝中間有一對天使翅膀,蔚為話題。
「也好啦,可以啊,你就試穿看看吧?反正試穿免錢。」
姑且丟下語帶調侃的柴崎,鬱在店員的推薦下挑了兩款內衣帶進試衣間。一款是黃色係的可愛型,另一款是薰衣草色係的成熟型。
這種內衣在穿著上似乎有一點兒訣竅,所以店員也跟著鬱一起進到試衣間去指導她,結果——
「真、真的很不好意思。」
奮鬥了將近十分鍾,店員豎白旗投降了。也差不多就在這時,柴崎從布簾邊邊探進頭來。
「不行吧?」
聽她這麼問,店員帶著歉意略略頜首,鬱卻惱怒起來。
「你那表情是怎樣?幹嘛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
「就是因為早知道啦。」
努力半天,鬱擠不出廣告裏那樣令人向往的乳溝來。
店員欠身說道:
「呃——這個係列的設計訴求是把外擴的胸部或多餘的贅肉擠到罩杯裏……不過,你的身材很好,沒什麼贅肉,所以……」
贅肉、肥肉或多餘的肉,在店員的術語中似乎是可以代換的同義詞。的確,店員剛才很努力的把鬱腋下和腹部的肉,揉啊擠啊的往胸前推,大概就是在集中贅肉吧。
以前,玄田曾命令鬱將錄音機藏在乳溝裏,但堂上班的男士們一致認為不可能。當時她在內心抗議「要是擠一擠我也有乳溝」,就是深信這種機能型的胸罩可以擠出「波濤洶湧」的效果來。
結果真的不行!連這種胸罩都沒有用!混賬,班裏那群家夥居然說對了!
「不好意思,大部分女性的上圍多多少少會有些贅肉的……」
落井下石又一擊!鬱用試衣間的毛巾圍著胸部,沮喪地將那兩件內衣還給店員。
「啊,接下來我們自己找就好了。」
柴崎說著鑽進試衣間來,接替了店員的位置。鬱一麵穿回自己的胸罩,一麵往柴崎那豐滿合度又漂亮的胸部打量去,眼神是又妒有羨。
「要怎麼用才能有你那種胸部啊?」
「一點點天生,外加長年努力的成果吧?簡單的說,就是夜以繼日的把胸部周圍的肥肉拚命往罩杯裏麵撥,然後告訴它『你是胸部,你是胸部』。」
「要這麼辛苦嗎?」
「歲不中亦不遠矣啦。現在的內衣都做得很好,給贅肉洗腦也輕鬆多了。」
「那我現在就沒救了嗎?」
「可是相對的,你也沒肥肉哇。你是標準的模特兒體型,肉結實,腿又這麼長。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
「至少給我個努力的機會嘛——!」
「哎,這話倒也是啦。」
如此不否定的口吻也教人感到可恨。
「你還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柴崎又道。鬱不解。
「已經被洗腦的贅肉就算了,還沒洗完的肉呢?胸罩一脫,那些肉會變成什麼德性,你有沒有想過?」
鬱聽得心中一驚。這是她的盲點。
「管你什麼乳溝不乳溝的,全部忘兩邊逃啦。上了床總不可能不脫內衣吧?看都看光了,再多的不就措施也抹不去第一印象了。」
確定於已經把衣服穿好,柴崎拉開了試衣間的布簾。
「所以你不用擔心。就算不豐滿又沒乳溝,堂上教官還是最喜歡你的身體啦。」
被她在耳邊這麼輕聲一說,鬱整張臉都紅了。
「因此,基於本人長年對你的身體觀察——可比堂上教官還久呢——以下的推薦保證是最適合你的商品是也~!」
「好、好啦。交給你把。」
柴崎為鬱所挑選的五套內衣褲都不是機能型內衣,也不是多麼時髦花俏的款式,穿在身上卻最能襯托氣質。看著那淡雅中帶著甜美性感的設計,鬱不禁感激自己有個品味卓越的友人。
「好啦,以後你就不會再『不小心』穿到運動內衣了。萬一真的再犯,我也幫不了你咯。」
「我知道啦!我會擺在抽屜最前麵的!」
「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抱著新內衣的紙袋走在人群中,鬱又羞紅了臉。
鬱原以為能捱得過痛楚就好。房裏已經很暗,他應該看不見她的表情才是。
但在忍受疼痛的期間,他的動作始終是溫柔的,等到同感漸漸減緩,她才發現不妙,原來最難忍耐的並不是痛覺。
不行,好難過,我受不了了。
在喘息與壓抑之間擠出這些話,便聽得他問是不是還痛。
她一時答不上來。
你都不痛了,我現在更不可能停下來了。
呢喃在耳畔的氣息是那樣灼熱。
不敢喊出聲,就找個東西咬著吧。
發現他連自己在逃避什麼都知道,鬱便也不再多想,就著眼前的東西張嘴即咬了下去。
*
「堂上二正,你的肩膀還在痛嗎?」
剛剛衝完澡,冷不防被手塚這麼問了一聲,真讓他嚇了一大跳。
「看你貼了好幾天了。」
手塚指的是堂上的左肩,那兒貼著一塊膚色的防水藥布。
「……沒有,隻是前幾天有點落枕。」
「那就好。不過要是再不好,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哦,沒事的。」
見別人貼膚色的藥布就知道是不想引人注意,怎麼還追根究底的問?真是少根筋!堂上暗暗在心裏反罵,卻也明白手塚生性如此。這人在這種小事上的遲鈍性子早就是眾所皆知的事。
「我先走了。」
手塚進了澡堂也是如此中規中矩。見他走出去,堂上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幸好現在不是人多的時間,要不然——
「算你好運,隊上的人沒在這時一起進來洗。」
加上這位愛笑的損友敲邊鼓,到時的調侃可就有得受了。其實這家夥最好也別在場——堂上瞄向吃吃笑個不停的小牧,心裏如此想道。
「手塚就是個二愣子嘛。」
小牧笑著說完又問:
「怎麼還沒好?」
「哪有這麼快好!她一咬住就沒鬆口了啊!」
堂上趕緊套上T恤,用毛巾胡亂擦幹頭發。
打從休假那晚的外宿之後,他的左肩上就多了一塊藥布。糟糕的是,藥布下其實是個齒痕——而且一看就知是女人的齒形。
為了內衣出糗在先,鬱一整晚都緊張得渾身僵硬,深怕再出洋相。
於是她不敢呻吟,所以咬牙忍著,就怕發出了怪聲音會被他笑,而這些矜持心思當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叫出來讓我聽聽有什麼關係,他想。但知道她就是怕羞和放不開,便也不好勉強她。
叫她找個東西咬,當然是指那些已然淩亂的被單。
誰知道,鬱居然一反預料地選了一個更近在眼前的東西。
這一咬可不輕,痛得他差點兒要大喊。可是他知道,要是在這時候慘叫,鬱一定更加畏縮,什麼戲都沒得唱了。
結果他也隻好忍下來,等到鬱習慣她自己發出的聲音為止。這下可好了,堂上的肩頭多了一個深深的齒痕,清楚得不得了。
別人的初夜之後可能是一番促膝談心,他倆的促膝卻是一頓說教。
一般人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不都是去咬布之類的嗎!誰會去咬別人的肉啊!人肉耶!你是肉食獸啊?你當我是彈塗魚嗎!
他原本板著臉孔如此罵道,罵到一半卻忍不住噗嗤大笑。鬱又挨訓又被笑,愈發可憐巴巴地縮成了一團,更讓人覺得可愛和不舍,結果他也不忍心再說教下去了。
之後的問題就剩下如何掩飾那齒痕。總不能老實地區醫務室看吧?幾番思索之後,隻好拿膚色的防水藥布來整塊蓋住。他不敢用透氣膠布去貼,否則貼成這麼大一片,反而很難自圓其說。
話說回來,他也沒想到自己的不行還真這麼傻不隆咚地跑來問。
「受不了,我們家的部下居然兩個都是傻瓜……」
聽得堂上歎道,小牧又笑了。
「他們的個性都一板一眼,所以不知變通嘛。」
的確,鬱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照辦,叫她咬她就咬。手塚則是一心一意地擔心長官的「肩傷」,正經道不懂得懷疑。
他倆的這種特質的確是一板一眼過了頭,雖說是不知變通,卻也稱得上是可愛之處。
*
鬱悄悄完成了她的秘密采購任務時,堂上肩頭的齒痕也差不多消了。
就在這個時候,吉祥寺的武藏野第二圖書館向圖書特殊部隊請求出動。
無論容貌、裝扮,那名青年看起來都是再平凡不過,以致駐守在玄關處的便服防衛員也沒特別注意到他入館。往來民眾這麼多,當然不可能注意到每一個人。
青年開始散發出異樣的氣質,是在他進入閱覽室之後。據說他在自習區仰頭盯著天花板直看,動也不動的站了三十多分鍾。民眾開始覺得不對勁,有人不敢去自習區看書,有人則找館員抱怨。
不得已,一名男性館員隻好走過去出聲喚他。
「這位先生,請問你有什麼問題嗎?」
就在那一瞬間,青年身上穿著的那件黑色夾克飛揚起來。
鮮血隨之迸濺成一道弧形,卻是來自館員的身上——青年從懷中揮出的菜刀,就在館員的手臂上切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
聽見青年那宛如野獸似的咆哮聲,幾名館員立刻從櫃台後方衝出來,把負傷倒地的同事給拖開。其中一人按下了緊急按鈕,警報隨即大作。
「請大家馬上避難到館外!」
這一點隻有比較靠近門口的民眾才做得到。然而——
「不準動!」
青年口齒不清地吼出這一句,加上那把揮舞得有如電風扇一般的菜刀,把他身旁好些個離門口較遠的民眾嚇得不敢再往前走。
盡管如此,還是有幾個人想試試運氣,企圖從閱覽室的角落溜走。
不幸的是,其中有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母親,竟然不小心跌倒了。
持刀的青年當然看見這一幕,浴室搖搖晃晃的走向那對母女。沒有人上前去搭救。
「快走!媽媽不要緊!」
那母親說著,用力把已經哭成了淚人兒的小女兒往門口一推。
「快點跑!不要看這邊!」
她一頭狠下心對女兒喝斥,另一頭使勁將自己的包包扔向正在步步逼近的青年。小女孩看上去頂多是剛上小學的年紀,很勇敢地遵照媽媽的吩咐,頭也不回的跑到了門口,隨即被守住自動門外的防衛員帶到一旁照料。
卻也在同時,青年把那名母親抓了起來,拖著她的手腕揪到自己麵前,另一手則拿菜刀抵住她的頸子。
「放開那位女士!」
手持SIG-P220在門口嚴陣以待的防衛員如此喊道。但他們心知肚明,持槍完全隻是威嚇而已。
歹徒雖然犯下暴行,卻是一般老百姓,二圖書隊是無權向一般百姓開槍的。更不用說眼前的這人顯然失去理智,別說是言語溝通,隻怕他連自己正被槍口指著都無所認知。
「你們敢再動一步,我就把這女人△×○●……!」
沒人聽得懂青年的後半句話在吼什麼,但他的意圖已充分表達。
坐在趕赴現場的廂型車內,負責收聽無線電訊的小牧歎道:
「怕刺激犯人,隻好讓防衛員撤離閱覽室。」
這樣啊。駕駛座的堂上語帶苦澀地應了一聲。
「人質是個年輕媽媽。歹徒精神錯亂得很嚴重,幾乎沒法跟他喊話。」
「唉,初春就是發病高峰期。」
這時車子停下來等紅燈,堂上便回過頭去,對著坐在中排的鬱問道:
「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
鬱一麵瞄著最後步驟的口紅一麵答道。開始跟堂上交往之後,她的化妝手法也稍微熟練了些。隻是堂上不喜歡看女人濃妝豔抹,所以鬱平時總是化淡妝,隻在今天的這種場合畫得重一些。
同樣的,比照色狼事件時的誘餌標準,她今天穿的是嬌嬌女風格的迷你裙。
歹徒會不會上鉤倒不得而知,隻是姑且一試,就算讓對方誤以為可以交換人質也算達成目的。不消說,這時玄田的提案。堂上少不得要擺張臭臉,卻也不得不承認此舉確有奇效。若能讓鬱接近犯人的身旁、甚至是懷裏,大概隻要一擊就能擺平對方了。
此外,進藤也是今天的出動人員之一,此刻正在最後排的座位上教導手塚使用電動空氣槍——即當麻事件時曾經使用過的「小玩具」,由後勤支援部謹製。
「別小看這玩意兒的威力哦,打在臉上也是不得了的,足以令歹徒放開手中的凶器。這一次的案發現場是在室內,距離近而且又沒有風,不怕彈道偏離,所以就算不小心射到人質或笠原,也不會弄出人命。」
「原來如此。」
「什麼話,拜托!瞄準一點啦!」
鬱對著後排的兩人抗議道,一麵將口紅收進包包裏。
抵達第二圖書館之後,眾人商議擒賊的劇本,決定讓鬱假扮成誤闖閱覽室的女大學生,在不顧館員勸阻的情況下少根筋地「自投羅網」。
「不必刻意去演,反正你一天到晚在做少根筋的事。照本性就可以了。」
堂上的指導一點兒也不客氣。
但在同時,他的手卻伸過來在垂頭喪氣的鬱頭上拍了拍。
「不論對方上不上當,在事件解決之前,你是不可能離開閱覽室的,所以不要衝動亂來。不準傷害自己。」
那隻手傳達了他真心的關懷,也把她的沮喪一掃而空。
「放心,我穿了長袖的防刃服,就算被刀砍到也不至於受重傷。幸好現在不是夏天。」
「那也隻是上半身啊。」
堂上的臉色愈來愈陰鬱,這是他擔心時的表情。
「一旦搶到歹徒的懷中,一刻都不要猶豫,下手也絕不要留情。有什麼責任我來扛。」
鬱點頭答應。小牧也刻意用輕快的語調叮嚀道:
「笠原小姐,你最好先去上個廁所。還有,你帶了寶特瓶嗎?」
萬一犯人不上鉤,鬱的任務將轉變為給受困的民眾和館員送水。事發至今已將近兩個小時。
「有!我帶了兩個兩公升的瓶子呢!」
就這樣,當鬱從廁所回來後,擒賊劇本開始。
「不可以,現在不能進去啊!」
「怎麼這樣——?可是我明天就要交報告了——!」
「別進去!」
無視於第二圖書館防衛員的製止,鬱裝作傻乎乎的徑自穿過閱覽室的自動門,接著在踏進室內的那一刻屏息,停下腳步。她想,這些動作,看起來不知像不像?
「小姐!請你馬上出去!」
閱覽室的對外聯絡中斷,當然不知道這是救援計劃的一部分,所以櫃台處的館員一見鬱走進就緊張得大喊。
「快走!」
鬱假裝走進一見受到了驚嚇,盡其所能地擺出膽怯的表情盯著犯人看。犯人也對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