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卷 第4章 不敢喊出聲(2 / 3)

「你,給我過來。」

那人語調平板的命令道。他——上鉤了嗎?

「不可以!你快到外麵去!」

那位勇敢的母親也這麼對鬱催促道,隨即被犯人喝令閉嘴。犯人這時的聲調也是怪裏怪氣的。

「你不過來,我就殺了這家夥。」

年輕的母親臉上刷白,不敢再開口。

對鬱來說,這是她求之不得的脅迫,但若大大方方踏出步子,反而不自然了。她繼續假裝害怕,假裝呆站在那兒。

「我叫你過來!」

聽得犯人又一吼,鬱才怯生生地往前走一步。

別開口,別出聲,害怕已極的人是不會多說話的。她一麵留心做出畏懼的表情,一麵拖著腳步繼續走。

來到犯人麵前時,她停了下來,像是不敢再接近。

來,再焦躁些。

「你在拖拖拉拉什麼啊——!」

犯人口齒不清地大吼,抓著年輕媽媽的那隻手將她往旁邊一推,接著就這麼朝鬱伸了過來。

丟開包包,鬱抓過那隻手——可以的話,她倒希望歹徒伸來的是持刀的那一隻手。也罷,如今隻有指望隊友們的掩護了。

一旦搶到歹徒的懷中——

一刻都不要猶豫!下手絕不留情!

她揪著那條手臂猛然一扭,趁勢使全力將那人的前臂扳向另一個角度。

——呃,好不舒服的感覺!

雖已經曆過幾場審查抗爭的近身戰,但把人骨弄斷的這種感覺,她還是不習慣。

男子的喉間發出一聲渾濁的哀號。

接著轉為垂死掙紮的野獸咆哮,同時舉起了持刀的手。

「笠原趴下!」

一聽見進藤大喝,鬱立刻往地板上伏去,片刻也不猶豫。她緊接著向旁翻了兩個滾,迅速拉開與犯人的距離,也避免刀子落下時刺傷自己。

仿佛二重奏似的,兩聲槍響輕快且高速地連續響起——進藤和手塚手持電動槍猛然衝進閱覽室,對著犯人就是一陣連射。室內的射域條件雖然沒有彈道偏離之虞,不過兩人的設計也確實精準得有如神技。鬱抬眼望去,隻見那些橡膠彈全都打在歹徒臉部和持刀的手臂上,痛得那人隻能忙著護臉,最後終於鬆開了手中的菜刀。

「手塚!」

在進藤的指示下,手塚把電動槍掛在肩上,上前為歹徒戴上手銬。被鬱打斷的那條胳臂已經沒有攻擊能力,姑且可以免銬。

「作戰結束!」

聽得進藤如是宣布,堂上和小牧立刻飛奔而入,跟著是第二圖書館的防衛員們。

這時,原本在櫃台區的館員們已經將那名年輕媽媽扶了起來,一名防衛員則將她的女兒帶進來交還給母親。

母女倆緊緊相擁而泣,那媽媽方才顯然是故作堅強。

鬱看著這一幕,嘴角禁不住微揚。忽有一隻手搭到她的頭上,但鬱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你做得很好。一百二十分的完美速度,而且人質毫發無傷。」

「謝謝誇獎,犯人……」

「會交給第二圖書館的防衛部處置。」

然後,堂上改了個口氣:

「你有受傷嗎?」

「沒有。」

鬱自己抓了抓頭,難為情的笑起來:

「不過把人家的骨頭直接弄斷,感覺還是很不習慣。」

「沒關係,你下手能不遲疑,已經很有進步了。」

「碰到這種犯人,我也不敢手下留情,頂多隻有避開他的關節而已。」

警察還沒來,所以現場也沒人敢做什麼推論,不過他們都認為歹徒是藥物濫用者。

「話說回來,真沒想到我也能騙得倒人哪——我還以為這趟八成隻能送水了。」

「這場行動本來就是預設對方會上鉤。」

堂上沒好氣的咕噥道。

「玄田隊長也是,他最近未免也太喜歡拿你當誘餌了。」

「哎,她能使敵方降低戒心又有格鬥能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嘛。隊裏有這麼一號女性,用起來確實方便。不過,講『方便』不大好聽就是了。」

小牧走過來插嘴,末了又加了一句:

「而且以誘餌而言,又有魅力。」

這話令鬱很是意外,不由得愣了一愣。

「沒、沒有……」

「是你謙虛了,實際上不就騙到了嘛?」

「換作室我,我才不要這種滿臉鮮血還笑嘻嘻的女人。」

手塚一貫的毒辣評語,反而讓鬱覺得自在一些。

「那是特殊情況,手塚你又是近距離看多了。現在的笠原要是沒對象,想報名當她男友的人恐怕有一大票呢。」

「我搞不懂那種人的感性。」

「就各方麵來說,栽培她的人才是最大功臣。有些人就會對著別人的心血成果垂涎,你隻是不屑那種心態罷了。」

進藤走回來與他們會合,突出一番耐人尋味的結論,之後就宣布撤隊。

等一下,他說的各方麵是哪方麵?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你好歹有點自覺。」

堂上悶悶不樂地丟下這麼兩句,轉身就走。

*

叫我要有點自覺。

這話雖然在鬱的腦中盤旋,但她並沒有多麼當真。一回到基地,鬱馬上換回平日上班時常穿的戰鬥服。她覺得,還是這樣最能感到自在。

他們回來不到一個小時,事件的相關會議旋即召開。

「結果確實是藥物中毒,吸食興奮劑。」

聽得玄田開宗明義的報告道,鬱睜大了眼睛。這消息未免傳得太快。

「這麼快就知道了?」

便見玄田得意地哼哼一笑。

「我有『親戚』在警視廳嘛。搶情報也不是柴崎一人的專利啊。」

「咦,我頭一次聽說!」

鬱不疑有他,隻覺得驚訝,卻見周遭的隊員吃吃竊笑。堂上蹙著臉扯了扯她的袖子:

「他說的是平賀刑警,我猜對方早被他搞到頭大了。」

喔,難怪玄田提到「親戚」兩字時發音特別不同。是鬱自己後知後覺。

柴崎沒有除夕這場會議。此次事件解決得異常迅速,業務部的善後事宜恐怕沒處理得這麼快。

「碰上這種歹徒,笠原表現得很好。傍晚的新聞大概就會報出來了,到時免不了有些批評圖書隊的聲音,但你們都不用放在心上。歹徒雖然傷重,但她脅持了那位年輕的母親在先,我們要是手下留情,人質的性命恐怕不保,速戰速決才能剝奪歹徒的戰鬥力。」

「我下手也沒有太狠,本來就隻打算讓他的前臂單純性骨折……」

「什麼?你還替他想那麼多?在這種案例中,輿論的焦點大多放在人質平安獲救,至於歹徒受傷,你是一定會招致批評的,你就算扭斷他的韌帶也不會更糟。」

聽玄田那口氣,好像鬱應該扭斷歹徒的肘關節才不吃虧似的。

「說到輿論的批評,恐怕反而會集中在圖書館進出管製的問題上吧?」

小牧如此發音。緒形回答道:

「不過,既然民眾在入館前都沒有可疑舉動,館方不可能強行攔阻。總不能在大門口偷裝金屬探測器,或是檢查民眾的隨身物品吧。」

親民便民向來是圖書館的信條。要是采取了這種措施,民眾一定是怨聲載道。

「算了,反正每當有這種事情發生,外界一定先拿危機管理問題開刀。我們就當作是噪音,聽過就算了。」

玄田說得幹脆。

「可是,姑且撇開審查抗爭不提,絕大多數的民眾原本相信圖書館是安全的,這下子……」

堂上皺著眉頭發言。

圖書館既為公共設施,就不可能對出入民眾采取嚴格的檢查措施,所以有心人士大可以假裝成一般民眾進出館內,實際上也已經發生過很多次。盡管警備與巡邏已相當頻繁,大大小小的突發事件還是層出不窮。

在審查抗爭和優質化法聲援團體的威嚇行動之外,圖書館的危險所在多有。

閱覽民眾和可疑人士之間的界限是模糊的。類似今天的暴力事件雖不常見,但民眾擺在自修室占位子的私人物品被偷、或是遊民滯留不去等等,卻是家常便飯。

順手牽羊、色狼偷拍、騷擾或甚至誘拐兒童等等,圖書館最多隻能張貼告示以敦促民眾提防,基本上還是得靠個人的危機意識才能有效防範。等包包不見才嚷嚷著「有人偷了我的東西」都太遲了。

誘拐兒童就更不用說了。遺憾的是,有這種想象力的家長竟然不多。

流浪漢的處置最難。一般民眾大多因為他們身上的異臭而來陳情,但若館方一徑要求他們離開,又會有人跑出來指控此舉「侵害人權」。近來來,不少圖書館先打出「若接獲民眾陳情,懇請配合館方人員勸導離館」告示來自清,隻是無論勸導過程是否和平,總會為館內帶來騷動,造成不便的還是民眾。

麵對這些糾紛,館方更不可能采高姿態麵對,一旦惹上人權主義分子,官司可有得打了。有些事件原本單純,卻因為館員經驗不足而以高壓手段處理,最好釀成無法收拾的局麵。

「『圖書館零犯罪』的安全性是個沒有根據的神話,這個神話卻深植人心。總是世上沒有優質化特務機關和優質化法聲援團體作亂,也不代表圖書館就是絕對安全的空間,無奈這一點卻不是人人皆知。」

聽得小牧如此補充,玄田罕見地露出了個苦笑。

「老百姓大概都以為,奧不是因為優質化法,圖書館應該會安全得像個托兒所吧。柴崎以前不也說過嗎?很多媽媽會把小孩丟在兒童室裏,自己溜出去喝咖啡下午茶。要他們擁有危機意識都難了,徹底宣傳更難。」

「但他們去到公園就知道奧注意,公園也是公共場所啊。」

鬱鬱鬱地嘟囔道。堂上便答:

「一來是室內,二來是出入民眾多,再加上圖書隊的警備措施,所以他們對圖書館特別放心吧。」

「就是出入民眾多才更難提防啊。除非是很明顯的可疑行為,否則誰看得出哪個人圖謀不軌。」

「所以就更須要圖書館來教育民眾了。單就現況而言,不論如何,隻能先從防衛方努力做起。」

聽到這裏,玄田做出了結論:

「總之,針對這次事件,歹徒入館後在自習區呆站了將近半個小時,館員卻沒有及時應變,恐怕也值得我們檢討。由於對方一開始並沒有搗亂,安於很可能隻把他想成是有獨立行為能力的輕度智障者,結果卻因此放任他的行為異常持續了三十分鍾以上,這就是個問題了。傲視館員能及早察覺,請防衛員過去勸導或警戒,應該不至於演變成後來的騷動。」

「那麼,圖書館業務部要重新辦個危機管理講座了。」

緒形接口道,就此做成了決議。

會議結束,各人回到工作崗位,玄田也回到了隊長室。

掏出手機,他撥了一通電話給折口。

「喂喂。啊,玄田?」

她的應答仍是那般伶俐清晰,隻是氣息中有些微急促。他能想象此刻的她必定是邊走邊接電話,而那步伐也必定充滿律動。

「這次的事件,你們也會報導吧?」

「當然。我正考慮明天去你們那裏跑一趟做專訪呢。」

「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麼事?」

「弄一頁來寫圖書館內的危險性,讓讀者警惕一下。」

在世相社裏,折口不隻是優質化法報導的第一把交椅,也是圖書隊的第一手消息人士。她那含笑的舒氣聲立刻從話筒中傳了過來:

「好。落版時我再想想。不過,《新世相》的讀者群恐怕跟你所設想的目標族群交集不大,這個訊息未必能有效傳達。我替你弄個案子丟到育兒雜誌部門去吧。」

「有勞你了。」

「現在還跟我客氣什麼,我們不是命運共同體嗎?」

你真是個好女人。他佯裝玩笑的如此說完,便聽見她朗聲清氣應了一句「你發現得太晚啦」。要比故弄玄虛,還是折口技高一籌。

*

回宿舍聊起會議結果,卻見柴崎哀叫著往桌上一趴。

「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

「就是二館出事,一館也脫不了關係。尤其第一圖書館是基地附屬的圖書館,又在特殊部隊的跟前,館員的警戒心確實比較鬆懈呀。大家都想『反正出了事可以找特殊部隊幫忙,近在眼前、一叫就來』。從這一點去思考,第一圖書館對防衛單位的依賴心確實重多了。」

柴崎頻繁走動於各單位之間,能夠多元地掌握圖書館的情勢,但像她這樣的館員少之又少。絕大多數的人每天忙於館內日常業務,危機感漸漸就薄弱了。

「館員對審查和優質化法聲援團體的妨礙作為還算敏銳,碰到日常生活中的危險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幾乎所有人都懶得預先判斷,直接就丟給防衛單位去應付了。」

「柴崎,如果你一直隻負責閱覽室業務,恐怕也會有那種心態?」

鬱其實一叫隱隱察覺,柴崎並不單隸屬於業務部,似乎還兼任某些特殊職務。

「就算我還是很機警,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全盤注意呀。更何況是館內業務繁忙時。」

知道鬱的話中略有玄機,柴崎倒也不刻意否定。

「恐怕就像緒形副隊長所講的,業務部的要定期上一些危機管理的講習課程才行;我想,這會是整個關東區的課題。令我有件事說來丟臉,就是業務部對防衛單位的依賴度愈來愈高了……」

柴崎頓了一會兒,眉頭深鎖。

「早在這次事件之前,業務部就有人提過意見,說閱覽室要有便服警衛常駐了。」

「什麼——?」

鬱不由得驚叫一聲。

「若是由防衛部和特殊部隊配合輪值,這個提議也不是不可行,隻是……第一圖書館帶頭這麼做的話,別的圖書館一定會抱怨不公。要是都內每間圖書館都這麼搞,反而削弱了原有的警備力,因為不單是館內巡邏和市區哨戒,訓練課程還是有呀。現有的防衛規模絕對應付不來的!」

正因為如此才演變成現行製度——一般民眾的尋常糾紛和事件概由業務部監視,發現異常時再通報防衛部請求支援。

「所以你放心,這個意見意見被彥江司令駁回了。他自己是防衛部出身的,不可能縱容業務部予取予求。」

鬱和彥江曾經正麵交鋒,向來覺得他很難搞,卻不得不承認他職掌司令時處事公正。彥江屬於行政派人馬,對原則派從沒有不當施壓,也不偏袒自己人。她自知經驗不足,該向稻嶺請益的時候也絕不猶豫。

「想不到他做了司令還挺稱職的。」

「隻是個性執拗、不討人喜歡罷了。」

「的確,他一點也不平易近人。」

「對了,聽說你今天的表現非常精彩?」

柴崎突然換了個話題。

「呃……算是吧。保住了人質,打斷了犯人的手骨。」

雖然我不覺得犯人有被我的偽裝騙到就是了,鬱抓著頭一麵說道。打從作戰行動結束,長官們就一直對她講些聽不慣的評語,害她老師覺得怪怪的。

「這都是你的進步呀——在那樣緊張的情勢下隻身誘敵,而且又成功的讓對方上鉤。」

「哎,就憑我讓歹徒上鉤,我們要是賭運氣罷了。隻求能搶到他的近前就夠了。」

「你又來了,這麼謙虛。」

柴崎這麼說時,竟笑得狡猾:

「我可是先提醒你,手塚的意見隻是少數派唷。」

「怎麼回事?那麼之間的情報管道會不會太暢通了點?」

「我們訂有協議嘛——」

柴崎巧笑嫣然,四兩撥千斤:

「要說同期的男隊員後悔,那可多著了。有人還說什麼野猴子變那麼漂亮根本就是犯規,早知道就先下手,才不讓長官占到便宜之類的。」

「哪、哪有這麼……」

「就是有。堂上教官把你變得愈來愈可愛,隻有你自己不知不覺啦。」

「……叫我有點自覺就是這個意思嗎?」

鬱側過臉頰貼在茶幾上說道:

「可是我的內在又沒變。」

如果我真的……就算真的變可愛了,那——

「那也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是堂上教官。而且在工作上,也是他把我訓練成可用之才的。」

「你這種個性真是亂可愛一把的!」

「呀——幹嘛突然抱過來——!」

「沒錯!那些人不懂你真正的可愛之處卻在短時間內就對你有意思,我第一個就不準!」

「好啦好啦,你冷靜點放手啦!」

「啊,你這樣吼叫好像堂上教官。」

柴崎忽的收斂了表情,冷靜地放開了鬱,鬱趕緊鎖著脖子坐遠一點。

「為什麼你心血來潮時就會做出像是『百合』的事?」

「因為你有的時候就是好可愛嘛——」

「隻是『有的時候』嗎!」

無視於鬱的抗議,柴崎突然又換了個口氣。

「也好,除了你跟手塚以外,特殊部隊的成員都算得上心智成熟,不會莫名其妙的瞎操心,對堂上教官而言也是個救贖吧。」

「我實在不覺得那幫人成熟到哪裏去。」

「就是因為你幼稚才看不出來。如果你們隊上全都是幼稚鬼,那種魯莽又蠻幹的領導統禦風格才成不了事呢。」

「這麼說也有點道理……」

鬱歪著腦袋點了點頭,其實不怎麼肯定。柴崎見狀又說道:

「你剛才跟我講的那些話,不妨去跟他本人講。我想他聽了會開心的。」

鬱沉吟著猶豫起來。

這種話好像不必特地去講,堂上應該知道。不過假設立場對調,換成他特地來講給我聽,那我的確也會高興——所以應該錯不了?

左思右想了一會兒,鬱拿著手機趴到床鋪上前,開始輸入簡訊。

「你每次給堂上教官傳簡訊都往床上鑽,這一點也可愛斃了!」

聽得柴崎那滿口的調侃語意,鬱隻能難為情地回敬道:「你很煩啦!」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有這習慣,卻被指摘出來,害她有點兒臉上掛不住。

麵對麵講也好,在電話裏講也好,鬱都覺得太肉麻了,這才決定用簡訊的。她努力打了好久的字,發送出去後竟立刻接到堂上的回複。

寫這麼可愛的東西要死啊,笨蛋。

凶巴巴的這一行字,看得她咧嘴猛笑。

果然被柴崎說中了。鬱慶幸自己寄了這封簡訊。

*

「那個……我找不到我的小孩,想請你們幫忙找。」

事件發生數日後的某個傍晚,有一位氣質穩重的年輕母親如此要求道。由於閉館時間將近,武藏野第一圖書館的館員都緊張起來。

「請問小朋友的姓名跟年齡是?」

「高木雄大,四歲。」

「服裝呢?」

「卡通圖案的T恤,黑色連帽外套,還有牛仔五分褲。」

「那麼大概是幾點時失散的?」

「這個……三點鍾的說故事會活動結束後,我讓他自己去找她想看的書,就沒跟他在一起……等到差不多該買菜回家了,我去兒童室找他,次發現他已經不在那裏。他很好動,所以我以為他到別的地方去玩,或是跑到庭院去,但都找過之後還是沒發現……」

聽完母親的描述,館員語帶責備的說:

「前幾天在吉祥寺發生的事,你難道不知道?本館明明在入口處張貼了告示,要家長們千萬別讓孩子離開視線的。」

「可是……」

母親欲言又止,但還是辯解道:

「四歲的小男生,有事活潑好動的個性。實在很難醫治盯著。要是這樣顧他,我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這位媽媽,你是我說你——」

眼看著這位男性同事就要數落起來,柴崎趕忙介入:

「別擔心,這位媽媽,我們馬上就用尋人廣播試試。」

見那位母親縮頭縮腦的表示羞愧,柴崎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不顧男同事的不滿眼神。

「你沒有救他自己回家吧?」

「沒有,我隻準他最遠可以到圖書館的庭院。」

「那就好。放心吧,很快就會找到的。請你在兒童室等。」

柴崎說著,一路陪那名母親走到兒童室。

『○○幼稚園長頸鹿班的高木雄大小朋友。你媽媽在繪本的房間等你,請你快點回去找媽媽。』

這段廣播一試第三次播放。讀稿者的速度都比先前稍快了些。

「該不會被人帶走了……」

鬱下意識的甜頭望著音箱。吉祥寺騷動的風波才剛平息,業務部神經繃緊自不消說,此刻就連防衛部裏有空的人都出來幫忙找這個小男孩。堂上班也臨時中斷訓練課程,換上便服一起到館內四處探看。鬱和堂上搭檔,正走到公共大樓區。

「別擔心。」

堂上很快斷言道,接著解釋:

「畢竟是事件剛結束,防衛部和民眾的警覺心還算高。而且那個媽媽跟兒子分開時三點多的事情,到現在也還不到兩小時,各出入口的警衛不至於這麼快就忘記。既然他們都說沒看到有這樣的小男孩跑出去,看見高木雄大還在館內。」

「這麼說來,他還在館區玩?」

「館區這麼大,又有這麼多棟大樓,到處都是小孩子想探險的地方。他媽媽說雄大活潑好動,可見他的冒險心一定也很旺盛。」

「可是都廣播這麼多次了……」

「小鬼頭玩瘋了,很可能根本沒聽到。聽到廣播就會乖乖回來的反而不多見。通常還得等他自己發覺迷路或失散了,才會哭著找媽媽呢。」

「隻好當作跟他玩捉迷藏了。」

「你想自己的童年時吧。來到這種地方,做什麼最有趣?」

鬱想了好一會兒。

「『秘密基地』!」

「答對了。」

堂上在鬱的頭上拍了拍。鬱這才想到,堂上這一路都在注意某些半大不小的空間,像是沒上鎖的小房間、儲物櫃,或是演講台底下和逃生梯的隱蔽處等等。

「這是堂上教官的親身經驗?」

不再有無頭蒼蠅的焦慮後,鬱的心情也放鬆了些。此話一出,堂上立刻在她的腦門輕輕一敲。

「若是在這一棟,還有大講堂沒找過……」

這一區的清潔工作室委外進行的,每天都有專人來清掃,所以大門從來不管,兼可通風。

「那裏有幾十個地方可以做秘密基地,又有小朋友最愛鑽的小縫隙。」

鬱忍不住搖頭歎息。堂上也大感頭痛:

「沒辦法,走吧。」

兩人便轉向大講堂。

圖書館大樓這邊,則有小牧和手塚協助。

「一定躲進『秘密基地』去了。」

「我想也是。」

兩位男士不一會兒就達成共識。

四樓以上是會客室和館長室等重地,氣氛格外莊嚴,一般民眾大概不敢擅入。三樓以下才是開放給民眾使用的設施,他們便決定先從三樓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