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卷(1 / 3)

卷五 第一章 活佛升天

石砥中冷漠地望著白塔大師,眼中一片冷綠。

白塔大師忽地脫口而出道:“劍罡!”

“不錯!是劍罡!”石砥中答道。

白塔大師雙眼赤紅,淒然苦笑道:“老衲有幸,今日得見‘劍罡’之技……”

他話聲未了,宮裏突地響起一聲悠長的鍾響。

寧靜的夜裏,這響鍾聲隨著夜風傳出老遠……

白塔大師臉色一片通紅,他仰首望天,喃喃地道:“活佛升天了!”

“啊!”石砥中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活佛圓寂了?”

白塔大師眼中流出兩行淚水,他嘴裏喃喃地說了幾句藏語,便倒仆地上。

石砥中隻見白塔大師肌膚通紅,灰眉已經脫落,顯然毫無疑問是已經中毒死去了。

石砥中忖道:“他這是因為指上的毒被我劍罡逼回,以致自己中毒死去的,唉!這種功夫練來又有何益?害人又害己。”

霎時,他心裏湧起了許多的思潮,無限感觸。

倏然,布達拉宮燈光齊亮,一片梵唄之聲響起。

上官婉兒輕聲問道:“石哥哥!你可是想要得到那鵬城之秘的解答文字?”

石砥中點了點頭,道:“難道令堂也是要……”

上官婉兒道:“我娘身邊有兩支金戈。”

石砥中低歎了一聲,道:“唉!我應該告訴她,那兩根金戈是假的。”

“假的?”

“是假的!”石砥中道:“金戈一共有四支是假的,隻有我這兒的一支才是真的。”

上官婉兒緩緩低下頭來,道:“可憐的娘,竟為了一支假的金戈把命都送了,娘啊!你地下有知,該要歎息自己聰明一世到最後卻受了騙。”

石砥中默然,他收劍入鞘,想了一下,道:“而且到那大漠鵬城裏,尚需另外一支玉戟,否則還是沒用!”

上官婉兒緩緩地抬起頭來,道:“世界上有多少人為一個虛空的夢,把生命葬送在裏麵,想了想,真是不該如此。”

石砥中沒想到上官婉兒竟會說出如此一句意義深長的話來。

他心中反覆回味這句話,頓時隻同覺人生空虛,一切事情都是那樣不可捉摸。

“人生如夢!”他輕歎道:“人生如夢又似煙,總是空虛對人間……”

陣陣呢喃的聲音自寺院裏傳來,飄忽在夜空裏……

石砥中驀然抬起頭來,對著蒼穹,長長地呼了口氣。

上官婉兒怯然地道:“石哥哥,我有什麼話講錯了?”

石砥中聞聲低下頭來,搖了搖頭,道:“我隻是感觸太深!人生確實是很空虛的,在整個生命的過程中,真是苦多於樂,仿佛煩惱與痛苦是人的影子一樣,永遠跟在人的身後,不能拋去……”

上官婉兒睜大兩眼凝視石砥中,聽到他說的那些話,她心裏一陣難過,長長的睫毛一陣眨動,掉落兩滴淚珠來。

石砥中道:“婉兒,你又有什麼難過的事?”

上官婉兒肩頭聳顫,道:“我想起娘一生剛強,自從爹拋下我們去當和尚之後,她便一直悶悶不樂,總是被憂煩包圍,不能擺脫。”

石砥中歎了一口氣,道:“我倒認為她與柴倫前輩之間的真摯情意令人稱羨。”

他停頓了一下,道:“待我回到昆侖,我定要將此事告訴柴倫前輩!”

上官婉兒輕聲道:“我想是應該告訴他的。”

就是她這一句話,使得以後七絕神君挾著琴劍,以他的琴、劍、掌三大絕技,將布達拉宮裏的喇嘛殺死五百餘人,造成布達拉官空前的大災害。

石砥中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現在就在此布起十絕陣,你抱著令堂的屍體坐在陣裏不要動,待我到藏經樓去一趟,再回來接你。”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將她母親的屍體抱了起來。

石砥中拾起地上的竹箸,飛快地依著那一排古木,將“十絕陣”擺好。

他拉起上官婉兒走進陣裏,在大陣中心之處劃了個圓圈,道:“你就坐在這裏,不要管什麼人從身邊經過,絕不能動,縱然他指著你也不必管他,因為天下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到你的!”

上官婉兒依言坐了下來,她點了點頭,道:“我一定要等你來,我才動身。”

石砥中問道:“你真的如此信賴我?”

上官婉兒充滿信心地道:“我相信你一定不會騙我的!你絕不會騙我!”

石砥中心頭一震,忖道:“她對我具有如此大的信心,我怎能夠任由她一個人去流浪?

我既然答應了她娘,終身都會照顧她,不讓她受人欺負,我就一定要遵守諾言。”

他輕輕拍了拍上官婉兒瘦削的肩膀,道:“你相信我,任何人或任何事都不能傷害到你,有我保護你。”

上官婉兒臉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她羞澀地說道:“你快點回來,石哥哥!”

石砥中點了點頭,身形一陣飛旋,交錯迂回穿行於陣中,轉眼便躍出陣外。

他四下一望,卻仍然沒見到一個人影,不禁詫異地忖道:“難道****喇嘛一死,這些喇嘛都閉門不出?”

他一振雙臂,飛掠而起,朝屋脊上躍去。

重重疊疊,一幢連著一幢的房子,都是燈光輝煌。

裏麵傳出了梵唄之聲,連續不斷……

石砥中望了一下,朝那最大的一幢寺院奔去。

轉過斜飛入空的簷角,他倒掛身子往殿裏望去。

殿內燈光雪亮,一排排身穿紅色袈裟的喇嘛都合掌盤坐,喃喃地念著經。

石砥中一眼望去,盡是一個個光頭,算一算人數似有近千人之多。

他暗籲了口氣,忖道:“這些喇嘛大概是在念經追悼,但不知****喇嘛是住在哪一幢殿裏……”

他一個翻身又躍上屋簷,眼光瞥處,拉薩城裏萬點燈光,在黑夜裏顯得美麗無比。

夜風拂來,他轉忖道:“我隻學會了幾句藏語,還有認識藏經樓三個藏土文字,但這宮裏寬闊無比,寺院綿延開去,足有好幾百丈遠,我若一間間地去找,豈不是到天亮也都不能找到嗎?”

他皺了皺眉頭,正待往後麵殿院搜去,驀地——

“當——”

一聲悠長而幽深的鍾聲響起,接著是四聲急驟的鍾聲。

鍾聲回蕩開去,拉薩城的燈光全熄。

“咦!”石砥中一愕,忖道:“這是怎麼回事?”

梵唄之聲一歇,兩排喇嘛自敞開的寺院走出,他們踏下石階,向山門走去。

沉重的鐵門被拉開來,拉薩城裏突然亮起無數的火把,紛紛向宮裏行來。

石砥中見到那些火光移動之間,漸漸彙合成一股火龍——

他暗道一聲不好,忖道:“這些西藏人最是篤信喇嘛教了,活佛圓寂,必定是要來這裏瞻仰遺容,那麼火光之下我豈不是更不好搜尋藏經樓嗎?”

他忖思之際,目光瞥見那寺廟後的高大鍾樓了。

頓時他心中一喜,飛身躍向鍾樓而去。

布達拉宮高有十三層,那座鍾樓較最高的一層殿院還要高,是以在夜裏看來,幾乎可以站在上麵采下星星一樣。

石砥中一躍上鍾樓,便已看到一個長眉垂胸、低閉眼簾的老喇嘛,正自垂首趺坐在那根撞鍾的杵木上。

他心裏一驚,隻見那個喇嘛身上穿著一件百補袈裟,兩袖之間一片油光,全身肮髒無比。

那個年老喇嘛盤膝趺坐在敲鍾的杵上,一點都不搖晃,穩當無比。

在他身邊就是一個青銅鑄的大鍾,此刻餘音仍似嫋嫋地響在石砥中耳邊一樣。

他暗忖道:“這年老的喇嘛就是這樣趺坐在木杵之上敲鍾的?那他……”

他正在忖思之際,驀地見到那個年老喇嘛張開眼來,朝自己望了一眼,然後輕輕一笑,仍又閉上眼睛。

石砥中一愕,喊道:“大師……”

那個老喇嘛張開眼來,衝著石砥中又點了點頭,笑了笑。

石砥中問道:“請問大師,藏經樓是在……”

那個年老的喇嘛咳了一聲,道:“你終於來了,很好,很好!”

石砥中皺了下眉頭,忖道:“這個喇嘛還會中原的話,我倒可以問問他達克氣喇嘛有沒有在書庫。”

他問道:“請問大師,本寺是不是有個達克氣喇嘛?”

那個年老喇嘛伸出枯瘦的手,道:“拿來!”

石砥中愕道:“什麼?”

老喇嘛道:“短笛有沒有帶來?”

石砥中狂喜道:“你就是達克氣喇嘛?”

那年老喇嘛搖頭道:“我非我,他非他,又有什麼達克氣喇嘛?”

石砥中聰穎無比,倒也聽得懂話中的機鋒。

他想了一下,問道:“前輩不是看守書庫嗎?難道——”

達克氣喇嘛微微一笑,道:“我生來就是守書庫的嗎?”

石砥中大喜,將懷中的短笛掏出,交給達克氣喇嘛。

那枝短笛平凡無奇,但是達克氣喇嘛高興無比,他伸出枯瘦的手,輕輕地摸著短笛,道:

“有六十年沒有見到了,白雲蒼狗,世事無常,這支短笛卻還依舊當年。”

他的話裏充滿無限的感慨,也隱隱含帶一份辛酸……

石砥中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在下奉師祖之命,來向大師請教有關大漠鵬城之秘……”

達克氣道:“你有沒有帶著金戈玉戟?”

石砥中趕忙將口袋裏的金戈玉戟拿出來。

達克氣喇嘛摩裟了一會,輕聲道:“博洛塔裏——”

“博洛塔裏?”石砥中腦海之中頓時記起當年初上天山時,聽見天山老人說起的關於博洛裏之事。

他問道:“這博洛塔裏可是蒙古先知?”

達克氣點頭道:“正是蒙古境內婦孺皆知的先知博洛塔裏,那流傳數百年的蒙古深漠中的金鵬城,也就是他所建築的!”

“哦?”石砥中道:“原來那金鵬古城就是他所建築的,那麼真的有這個城池了!”

達克氣瞪了他一眼,道:“你既然不相信大漠金鵬古城,那麼又為何跋涉千裏,在這初春冰雪尚未融化之際,趕來藏土找我呢?”

石砥中被達克氣問得一愕,呐呐地道:“請前輩恕我出言未加思考……”

達克氣點了點頭,道:“對!年輕人應該勇於認錯,想不到我那老友會有如此好的後輩,看來他的願望是一定能夠達到了!”

石砥中問道:“前輩與我那師祖是……”

達克氣兩眼凝注夜空,緩緩道:“四十七年前的夏日,他曾來此與我盤桓了幾天,我們氣味頗為相投,他就曾提起此事,但是那個時候我剛剛剃度為僧,對於藏經樓之古籍一點都不懂,故而我將這枝短笛交與他……”

他閉上了眼睛,停頓了一下,續道:“我那時曾對他說,隻要三年時間,容我將書庫之內的典籍看完,我自然會找出那關於大漠鵬城的秘密,那麼,他隨時可以來找我,我便將譯文交給他!”

石砥中聽得入神,問道:“那麼,我師祖三年之後有沒有來找前輩呢?”

達克氣點了點頭,道:“他來了,他是遵照著我們之間的諾言來了。”

石砥中嗯了一聲,道:“那時大概前輩還未能找出鵬城之秘,所以……”

“一點都不錯!”達克氣睜開眼睛,凝望著石砥中道:“你很聰明!”

石砥中沒料道達克氣會說出這句話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達克氣鑒賞似的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一點都不錯,是我沒能遵守諾言,將譯文告訴他,以致他空手而回。”

他歎了口氣,道:“那時我已經將整個書庫裏的書看完了十之六七,但是卻仍然沒有找到那關於博洛塔裏之事的記載!”

石砥中問道:“前輩看了大約有多少書?”

達克氣想了一下,道:“有兩萬七千四百零六本。”

石砥中一聽,咋舌不已,忖道:“沒想到他看了那麼多的書,竟然還沒將書庫中的書看完,可知這個寺裏的書有多少了!”

達克氣道:“當年我就與他約好再二年之期,請他重來拉薩,或者就派他的徒兒持著這枝短笛向我拿取那本譯書。”

他搖了搖頭,又道:“沒想到自那次一見之後,便是四十多年了,唉!故人已經作古,卻仍然使我懷念不已。”

石砥中也懷念起那死於滅神島,孤寂終生的老人來。

頓時,他默然了,仿佛空氣中有種淒涼的成分,使得他的心裏泛過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達克氣上身一動,他坐著的那根粗大的木杵頓時搖動起來,敲在青銅古鍾之上。

“當——”

低幽的鍾聲響起,嫋嫋飛散開去。

石砥中耳鼓一震,被那幽而深沉的鍾聲撞擊得心頭一跳,他暗自驚懼不已,忖道:“真不知他怎會受得了這麼寬宏的音量……”

他忍不住問道:“請問前輩,你撞了多少年的鍾?”

達克氣道:“自我那老友的徒兒到此後,我開始撞鍾,至今二十一年了。”

他沉思了一下,繼續道:“我又繼續看了二年的書,終於將博洛裏所手書的抄本看到。”

他苦笑了一下,道:“但是那時我發覺裏麵的文字不全有藏土古文在內,更有梵文在內,但是,我對梵文則是一點都不懂。”

石砥中輕輕地啊了一聲,顯然是沒有想到這裏麵還有這麼多的曲折。

達克氣道:“於是我就向活佛申請到噶丹寺學習梵文,共二年之久,也就是在那段期間,我那老友的徒兒闖入布達拉宮。”